第26章 後知後覺

後知後覺

如姜港出門前所料,街上的出租數量的确非常少,且全部載了乘客。

他跟陳予铎各帶着只寵物,為了防止兩個動物打架,又不能共同坐到後面,只好眼睜睜看着它們從眼前駛過。

現今即使在網上約車,最快到達這裏也要十多分鐘。姜港沒有那個等待的耐性,當即按壓車鑰匙的遙控按鈕解開車鎖,抱起芙柯坐進了駕駛位。

他以前帶着家裏的小狗坐過好幾次家裏的車,已經有了充分經驗,知道只要用牽引繩把它拴在後座,芙柯就會端端正正地坐着一直到旅程結束。

陳予铎揣着貓在副駕駛裏坐定,娅娅不知是不是感受到車內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壓抑,嗲裏嗲氣叫了一聲後就不再出聲,低着小腦袋專注舔毛。

姜港在下樓的時候就給那家寵物醫院的醫生發消息詢問了情況,對方表示剛好目前不忙,他們來了以後不用排隊,挂完號直接就可以入內就診。

他開的是輛主體白色的轎車,價格不算特別高,勝在舒适度強。

對向車流有人一直開遠光,姜港閃了兩下車燈提醒無果,焦躁之下用左手輕輕砸了下方向盤。随即一邊降速一邊去拿放在縫隙收納盒裏的防光眼鏡。

他的右手伸過去翻了幾下沒立刻翻到,嘴巴逐漸抿成一條直線。

陳予铎原本正在閉目緩解頭痛,見到此情此景輕聲說了句別急,将眼鏡找出來,稍微側身戴到了姜港臉上。

陳予铎指尖溫度很低,靠過來的時候身上有一股褪不幹勁的消毒水味。

而離得再近些,姜港還可以從他領口間聞到一絲非常非常淡的酒氣。

被罩上了一層有色鏡片後,姜港終于能完全睜開眼睛,集中注意力直至跟那輛車錯過去,又再三确定了路況平穩,才驟然松開緊蹙的眉頭。

他将發揮完作用的眼鏡摘下來,長出了口氣随便扔進扶手箱。

那邊陳予铎看不下去這副行徑,拿起擦鏡布将上面的灰塵盡數拭去,然後又好模好樣地放回了原來的位置。

“芙柯跟娅娅見面才第一天就能打起來,一個掉了好幾撮毛一個到現在還在滲血。”姜港餘光瞥了一眼他的動作:“虧得你還有閑心犯強迫症。”

他在芙柯剛斷奶的時候,就把這小家夥接到了自己家裏,兩年來悉心照料幾乎沒讓它受過什麽磕碰,就是到季換毛都會跟着緊張,更別提這樣。

易地而處如果他是陳予铎,看着娅娅爪子上的血痂,哪怕不需要分出心神開車,估計也做不到管別人的破事。

陳予铎聽着身邊人不解的話沉默片刻,摸了兩把小橘貓的頭問:“品相像芙柯一樣的西施犬,價格怎麽也要七千以上,你養得也肯定很精細吧。”

姜港有些意外他的懂行,挑挑眉嗯了一聲:“我們家以前就養狗,很多注意事項還是我媽教的。她對小動物比對孩子還細心,連帶着也影響了我。”

話說到這裏,後座的芙柯突然小小地叫了聲。陳予铎下意識轉過身,看見它以一個很舒服的姿勢卧在沙發,一雙眼睛又黑又亮,輕眨起來靈動至極。

姜港連頭都不用回,就知道它此刻必定是沒骨頭般往哪一趴的做派,笑笑道:“聽見自己名字了,撒嬌呢。”

“真可愛。”陳予铎由衷地開口,過了一會兒慢慢講述道:“我家這個是野貓,去年冬天剛撿回來的。”

姜港略有遲鈍地點了點頭沒回話。

這年頭一時沖動養貓養狗的多,過了興頭搞遺棄的也多,在住戶密集人流量大的小區,這種情況會尤其明顯。

但說實在的收養流浪貓……

并不太像陳予铎能做出來的事。

“我本來也沒想留它。”陳予铎聽姜港不語,就能猜到他在想什麽,無奈地聳聳肩道:“這一帶野貓太多,每到春季就會特別擾民,附近用戶不堪其擾,自發地組織過幾次驅趕。”

他說到此處忽地停嘴,輕輕捏了捏懷裏小貓的尾巴,貓咪往往不喜歡被接觸這個部位,娅娅卻顯得沒有所謂。陳予铎垂下眼道:“它當時還小,沒跟上大部隊跟母貓走散了,又被路過的汽車壓了一下,就在這裏——”

姜港在等紅燈的間隙側過頭,看見陳予铎的手指正在描摹它的尾巴尖:“娅娅傷得非常重,但跟其它野貓野狗争食的時候照樣很兇,身上毛都快被啃禿了,也從來不肯示弱投降。”

對方的話說到這裏,姜港已經大概明白了他為什麽會做這樣的決定。

“我看它跟我投緣。”

陳予铎的語氣不難聽出慶幸:“而且因為治療及時,它的尾巴沒有留下任何後遺症,現在已經完好如初了。”

他見過娅娅很多慘狀,血肉模糊都不止一次。如今不過被家養的連牙口都不夠鋒利的小狗咬了兩口,盡管作為主人該揪心還是揪心,但陳予铎心裏明白,這對于它來說不過是小打小鬧。

這家營業的寵物醫院離他的房子不算太遠,姜港開了十多分鐘,下車時還沒來得及繞到後面解開拴芙柯的繩索,那邊娅娅就已經自顧自跳了下去。

它安安靜靜蹲在後座下首的地方,歪着頭觀察車上另一只寵物的動向。

芙柯長這麽大還沒遇見過對自己展露這麽強攻擊性的生物,被吓得毛都炸了,一直哼哼唧唧地往姜港身後躲。

姜港-黑着臉把它抱得很高,對後一步下車的人說:“管好你的貓。”

“娅娅現在沒有惡意。”

陳予铎了然地這樣說着,拎起小橘貓放在跟芙柯挨得相對較近,又不至于當真碰到的位置:“不信你看。”

“它們倆剛掐完架!”姜港暗罵這姓陳的是真不靠譜,正打算後退半米給他一腳,就看見娅娅舔舔自己的毛,對着芙柯發出了咕嚕咕嚕的聲音。

這下即使是他這種對除狗以外的寵物沒什麽研究的人,也聽說過貓只有在表達開心的時候才會這樣做。

陳予铎把娅娅重新放回去,蹲在地上撸了兩把,又擡頭看向姜港。

果不其然看見他呆在原地,滿臉寫着‘我不理解但大受震撼’這幾個字。

“……”陳予铎憋着笑提議:“要不你也把它放下來試試。”

“要是又打起來,我跟你沒完。”

姜港半信半疑地撂下這句話,雙手托着芙柯的腹部讓它的四只腳接觸地面,同時又能保證一旦發生意外,自己可以迅速反應過來然後把它抱起。

不過他這第二手準備注定不用實踐。

芙柯踩在地上後,見對面那只貓沒有撲過來的意思,主動向前走了幾步。

而娅娅也一改在家裏時的兇悍,不僅沒再亮爪子,還頗慵懶地喵了一聲。

姜港第一次見證這麽奇妙的動物友誼,嘶了口氣深表嘆為觀止。

他拉動牽引繩上下抖了抖,示意芙柯跟在自己身後往寵物醫院裏走。

陳予铎和姜港始終保持着半步遠的距離,直到兩只寵物都被醫生帶走檢查,才問出聲道:“這回相信了吧。”

“你很了解娅娅。”姜港實話實說,但過了幾秒又覺得有哪裏不對,坐在走廊給‘病號’主人們長椅上,十分納悶地道:“你這是跟我邀功呢?”

天地良心,他真沒有在蓄意挖苦。

只不過是聽面前這人的語氣很有那種感覺,才順着問了這麽一句。

陳予铎有被他的發言震到,臉上的笑差點沒維持住,閉麥坐在了旁邊。

姜港同樣意識到剛才話說得尴尬,擰過脖子避開跟他對視的機會,把手指骨節按得咔咔作響,內心祈禱那幾位熟悉的醫生和護士趕緊出來。

不過好在他們也沒費太長時間。

負責給娅娅和芙柯包紮的工作人員走過來,開了盒消炎藥就算完成任務。

跟姜港相熟的醫生推推眼鏡,話裏話外的意思是:屁問題沒有沒事少來。

“畢竟分屬不同物種。”醫生見慣了小題大做的寵物鏟屎官,但仍然溫聲解釋道:“第一次見面互相看不順眼是難免的,等以後相處的時間久了,通常都……這兩只現在就挺和諧。”

虛驚一場當然是最好的,姜港連聲稱是,繳費取藥後又折回了車裏。

上去之後,他跟陳予铎就無聲而默契地重現了先前的座位分配。

姜港沒着急啓動車子,而是打開閱讀燈仔細研讀消炎藥的用法劑量,那模樣哪裏像一身反骨又叛逆的學渣本渣,分明跟查找文獻的老學究沒差。

……他上學的時候都極少這麽用心地看書寫字,陳予铎不由感覺眼前這一幕很稀奇,忍不住稍微多瞅了幾眼。

但姜港那雙在光下顯得尤其修長漂亮的手看多了,他的思維就開始控制不住地發散,繼而想起了一些事情。

“……之前在家的時候。”

陳予铎不怎麽确定,又好像能夠确定:“你拿着我的衣服幹什麽?”

姜港啪一下将說明書拍在盒上。

真是要命,陳予铎的記性早不複蘇晚不複蘇,為什麽偏偏這時候回籠。

他咳嗽兩聲關了燈,睫毛顫個不停。

“什麽衣服?”姜港想了一圈沒想到有哪些比較好的借口,最終還是決定滿臉疑惑地裝傻:“哦是說你身上穿的這件?不是一直在衣櫃上挂着。”

燈光乍然消失的時候,如果人們沒事先準備,會出現幾秒鐘的視覺空白。

姜港也不是頭一次撒謊,聲音沉穩聽上去并無破綻:“時間不早了,我也怪困的,趕緊回去洗洗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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