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七棟居民樓

十二月三號的清晨,禮拜二,欣欣花園。

“左涼你個老狗逼!”沈多漁雙手叉腰氣喘籲籲地站在殘破不堪的8號居民樓下怒喊。

“搞咩啊!”二樓探出一個怒氣沖沖的男人說完就猛的把窗關上。

沈多漁嘆了口氣蹲在樓道口的地上。

不多久一片陰影籠蓋在他身後停了很久,他下意識回頭去看。

“你整我是吧?”沈多漁很狠地看了左涼一眼,從他早上六點從家出來,七點到了按着短信找B棟居民樓結果小區逛了兩遍樓號全是數字連個字母‘a’都沒有,小區因為是老城區的緣故保安也沒有一個,入冬的早上天還是昏沉一片活人都不見一個,“哪裏來的B棟你給我找出來試試。”

“我給你個機會。”左涼手上拎着袋豆漿和兩根油條。

“什麽?”沈多漁沒好氣地問他。

左涼咬了口油條淡聲對他說:“再看一遍短信。”

沈多漁惡狠狠地拿出手機,然後又惡狠狠收回手機站起來:“走吧。”

“噗。”左涼在他身後露出一聲笑。

“快跟上!”沈多漁站在二樓第一階臺階上黑着臉催促一樓最後一階上的左涼。

爬了四層樓梯沈多漁終于登上了五層,左涼慢悠悠從他身後掏出一串鑰匙登上五樓。

老式居民樓最高就是五層,五樓上左右兩扇房門新的與下面那些截然不同,左右兩個門上貼着紅紙彩畫神荼、郁壘的兩個門神。而且門口被人精心布置了兩張紅色的地毯,兩扇門中間的牆上貼着一張大大的倒‘福’,‘福’字上方挂着一塊米黃色的字牌,上面龍飛鳳舞幾個大字寫着‘伍零柒員工宿舍’。左涼繞過他打開了左邊那扇門,初冬的樓道裏已經讓裹了一件厚風衣的沈多漁凍的發抖,随着左涼開門的動作一股更甚的寒氣從門內散逸出來。

“你們是真不怕冷啊。”沈多漁把手揣進兜裏,感嘆着跟在他身後認真打量起這個建設在居民樓裏的國家特殊情報局。

屋子估計九十幾平格局很敞亮,迎面就是客廳,兩個卧室一左一右盤踞着,屋裏空調上大咧咧顯示着二十攝氏度的冷風,客廳和餐廳全被用來擺放研究資料了,沙發上淩亂無序地擺放着幾摞古籍,右邊的陽臺上挂滿了還在滴水的衣物,廚房顯然是沒人開火被煞費苦心地改造成了丁檸的爬寵天堂,六大箱透明盒子裏分別蝸居着六條顏色各異的大蛇,旁邊還有小盒子若幹有的還放着乳白色的卵蛋正在孵化。

“你們來了。”丁檸穿着短袖短褲頂着一個雞窩頭出現在廚房門口,邊打哈欠邊走上前從角落一個小盒子裏拿出一條活蹦亂跳的老鼠,“吃飯了兄弟們。”她直接打開最大的一個盒子把老鼠放進去。

沈多漁看着她的動作眼皮一跳,老鼠顯然是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趴在原地瑟瑟發抖,本來昏昏欲睡的黑色大蛇倏地睜開半透明的薄膜,眼睛黝黑的緊盯着自己的獵物,倏地,它上身直起猛的咬上老鼠把兩根毒牙很狠紮進去,然後把奄奄一息的老鼠拖到身子裏慢慢纏繞上去。喂完了所有的‘大兄弟’們,丁檸閉着眼朝房間走去:“我繼續睡啊。”

沈多漁言簡意赅地說:“我以後不能一個人來這裏。”

左涼贊賞道:“你是第一個堅持到這裏還沒後悔的。”

沈多漁被他說的不由升起一分得意,尾巴在身後翹起來:“前面的人最後去哪裏了?”

“中央情報委主任。”左涼輕飄飄丢下一句話。

“我後悔了。”沈多漁順着杆爬,“你看我還有機會。”

“沒有。”左涼毫不留情。

“你們就住在這裏嗎?”沈多漁跟在左涼身後走出去。

“我們。”左涼挑出前兩個字強調。

“我不。”沈多漁抓緊機會拒絕,把一切罪惡斬滅在源頭。

左涼從沙發上抽出一本書,帶他走出門來到隔壁房子,又把那一長串鑰匙掏出來。

“你是不是誇張了點。”沈多漁無語的看着他翻找着。

“以後你就知道了。”左涼秘而不宣,五分鐘後他終于找到正确的鑰匙打開了門。

相比剛才的房子這邊要更加正規,木色的桌椅整齊的擺放在客廳,餐廳放着一張紅木雕刻成的書桌,上面還放着毛筆架和宣紙,被改造成三面牆全被紅褐的定制書架填滿上面按照年份擺放着玲琅滿目的古籍,沈多漁甚至看到了最早都能從西漢末東漢初算起,廚房也能看出一些煙火氣碗筷被人整齊的擺放在一邊瀝水。

“這間是你的。”左涼帶着他推開右邊的門,屋子顯然很久沒住人,門剛打開腐朽的氣味随着細小的灰塵迎面而來,讓沈多漁有些意外的是房子外面看着不大,卧室居然有三十平而且是帶浴室的,東面還有一個大大的陽臺。

“另一間是你的房間?”沈多漁走出去不請自來地推開另一間房門。

“別。”左涼阻止不急。

沈多漁被飛撲出來的蝙蝠吓了一跳:“我操!”他擡頭望向裏面的牆角,巴掌大的蜘蛛渾身透露着詭異的藍色金屬光澤攀爬在白色的巨網上,蛛網的中央還有一只掙紮不斷着的小指粗細的飛蛾。

西面的屋子窗簾緊閉,一絲光亮都透不進來,整間屋子黑的吓人還散發着一股陰濕的黴味,黑暗中一個巨大的輪廓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要不是有節奏的呼吸聲沈多漁真的以為這是一間停屍房,伴随着呼吸,安谧的房間裏時不時還發出翅膀的震動聲兩者混合在一起就像是一場叢林二重奏。

沈多漁臨深履薄地關上房門:“我必須住嗎?”

左涼挑了下眉。

“我去你的屋裏。”沈多漁福至心靈地搶答,連推帶拉的把左涼硬拽出了房門。

左涼的住處在8棟緊挨着的7棟,沈多漁走到7棟樓下才注意到這棟樓與衆不同之處。7棟的大門被改造成了機關單位清一色的鐵門上面還挂下來一排透明門簾和兩厚重的棉門簾。黑底金字的對聯氣勢磅礴地貼在大門兩端,上聯‘全心全意為人民’,下聯‘一心報國何所懼’,上聯的位置寫着‘伍零柒研究所’。

整棟7座上到設計下到風格與8座截然不同,一旁的電梯取代了樓梯,一樓是接待室和辦公室,據左涼說二和三層樓全是圖書館,至于第四層,說到這裏左涼頓住了,電梯‘叮’的響了起來:“五層到了,the five......”電梯還緊跟時代的帶有英文報數。

剛出電梯沈多漁就被打了個措不及防,那天在霍府水池裏被挖上來的木棺安靜地躺在大廳,周圍堂而皇之地立着五具因為縮手而顯得面目猙獰的幹屍,每具分別用玻璃罩着上面貼心地打了個燈光像是藝術品一樣陳列着,甚至每個玻璃罩前還擺放着屍體的身份和年代。

沈多漁:“......”

左涼看着他那副僵硬的身板:“要不還是。”

“不,我和你住!”沈多漁不讓他有絲毫反悔的機會,和沒有生命的古人共處一室總比和住在盤絲洞和節肢動物親密接觸要好。

早晨九點半,沈多漁終于收拾好了自己的房間聯系了家裏的司機下午把自己的東西全都搬過來,然後就跟着左涼下去上班了。

他們單位的事情總的來說就是遇到任務出任務,沒任務的時候蹲在辦公室裏查資料,一般都是清閑的呆在辦公室看看書泡泡茶,但忙起來的時候都是風餐露宿。

沈多漁走進辦公室被一股濃烈的酸臭味沖的皺起眉頭。

豆汁狂魔虞山單叼着豆汁袋子朝他憨厚一笑:“早。”

“早上好。”沈多漁對他房間的心理陰影根深蒂固快速繞過虞山單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伍零柒研究所十分人性化的考慮到同志們的熬夜問題,上班時間統一規定為早上十點到下午三點半,下午四點一到絕對全部清場,因為太陽開始落下,陽氣驟減陰氣泛濫,對他們來說影響格外大。踏着九點五十九的最後一秒丁檸,白宿和葉韶秋出現在門口。

白宿帶着墨鏡手裏拿着一根導盲杖輕車熟路的坐到自己桌前,葉韶秋在後面幫他拎着背包。至于丁檸,她裹着之前在霍府穿過的羽絨衣走進了,在門口脫了下來挂在衣架上露出蜿蜒全身的‘大兄弟’們。

沈多漁心驚肉跳地看着丁檸打着哈欠走到白宿對面坐下,一條銀環蛇伸長身體探到白宿那邊,後者靈敏地感應到了它的熱情,淡定的伸手在它頭上安撫。

“吃嗎?”白宿若有所察地轉身對着沈多漁地方向,五指分別套着五個妙脆角。

“不吃不吃,你吃吧。”沈多漁如鲠在喉地問他,“你們住哪一棟?”

“我和韶秋不住這裏。”白宿溫柔地笑了一下,“我治病需要的儀器挺多的,這裏的房間放不下。”說完他小心翼翼地把大拇指上的妙脆角吃掉,一臉餍足,就像是背着父母偷吃零食的小孩珍惜地一小口一小口品味,享受地眯起了眼。

“別吃了。”葉韶秋在白宿右邊的座位探身把他剩下四個指頭上的妙脆角沒收。

白宿墨鏡下的嘴往下一撇,不情願的把剩下的一袋妙脆角交給他。

葉韶秋接過去之後繼續伸手:“還有。”

沈多漁目瞪口呆地看着白宿從腳旁的桌子裏掏出至少六包膨化食品交給葉韶秋。

左涼剛才領沈多漁落座就上樓了一趟,現在搬着一厚摞古籍出現在門口冷冷淡淡地丢下一顆‘炸|彈’:“今天看完。”說完他把古籍重重放在會議桌上。

沈多漁跟在虞山單身後随便拿了本《蜀漢志》,翻開第一頁然後一秒合上,他放棄無謂的掙紮生無可戀地盯着左涼向後者發散求助的目光。

“你跟我上去。”左涼心領神會地看了他一眼合上書站起身,樓上的木棺今天也要研究。

沈多漁覺得這個地方就是他的劫,把他的沖動生生磨沒了,而且還凹下去好多。

“我什麽氣場都沒看到。”沈多漁走近木棺仔細打量着面前沉褐色的棺材,但他心裏知道那天的刮擦聲絕不是偶然,這木棺裏絕對躺着一具千年老僵。沈多漁在家的一個月抓着沈秋畫惡補了很多玄學的知識,他這才知道自己是極陽魂,天眼在靈氣充足的地方會被自動激發出來,但面對這具練了千年的僵屍他的天眼卻沒有被激發讓他不免感到懷疑。

左涼站在他身後回答:“裏面是僵屍。”人生前身死全靠三魂七魄支撐,魂善而魄惡,魂主靈而魄主身,一旦死後魂離體消散再配合下葬時的飛沙地,屍體馬上就會走影化僵。

“所以僵屍沒有場能是嗎?”沈多漁虛心好學地繼續問他,他還真沒遇到過僵屍,最兇險的一次就遇到過一只在荒地作惡的惡鬼。

左涼不厭其煩地回答他:“毛僵以下是。”如果是飛僵以上那事情就要棘手百倍,飛僵以上的走屍吸取日月精華轉靈能為己魂,更有甚者成妖變魃,所到之處幹旱成災又被稱為旱魃,至于再往上走,那就是建國以來都不曾出現過的了,如果有一天真的發現了......

木棺經過半個月的放置水分已經晾幹,上面的青苔和水藻也被左涼處理過露出了木棺本來的樣貌,不過由于長時間的浸泡木棺很多部位已經變得軟爛,上面雕刻着的圖騰也被水流沖刷磨平不過依稀能辨認出上面的花紋。精密雕刻的花紋包羅萬象,甚至圖案上還能看出上過色彩的痕跡,不過因為年代久遠加上水中的浸泡已經褪色不少。

沈多漁帶上白手套附身過去仔細觀察木棺上的浮雕,在手剛觸碰上木棺的一瞬間他心底無故産生了一股邪火和直擊心底的涼意:“不管這裏面是什麽,肯定不是好東西。”他回頭對左涼下結論。

“廢話。”左涼也帶上手套走到另一邊。

沈多漁瞪他一眼繼續往下看,接下來木雕展現出來的畫面越看他心越涼,詭異至極的儀式被人精心記錄在棺材的四周,如果棺材裏的屍體真的是按上面的步驟如法炮制那麽這具棺材肯定要被銷毀不能留下。

座位:

左涼——沈多漁

丁檸——白宿

虞山單——葉韶秋

劉醜

木棺老僵

整個木棺的正面是一副連起來的圖畫,木雕窮形盡相地記錄了一場盛大地□□儀式。中央是一群身材矮小,身穿獸皮手拿骨刀,頭的部位卻被狗頭替代的男人,他們圍繞着一塊巨大的石床,石床上靜躺着一個赤|裸着瘦骨嶙峋的女人全身被類似血液的東西畫滿詭秘的圖騰,而在左上角的角落裏,一人手持大剁刀,一人手抓黑狗,旁邊的地上還有已經被砍下的狗頭。

木雕有些部位因為蟲蛀的緣故變成了密密麻麻細小的孔洞,小洞比發絲還細,密集的堆聚在整個木棺最凸起的部位,就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吸引着它們爬下去,映着冷白的燈光,沈多漁還能看到孔洞裏沒孵化出來發黃的蟲卵緊貼在小洞的木壁上,他看的臉上發麻趕緊往下看去。

石床上的女人在完成儀式後被人割喉放血,所有的狗頭人跪倒在一只幼鳥的面前看着那只剛出生的幼鳥慢慢喝完女人的血液。接下來的內容讓沈多漁不寒而栗,他忍不住向左涼看去,對方臉色絲毫不減甚至湊的更近去看那些蟲蛀的地方,他打了個哆嗦,心想,真是個狠人。

後面木雕的內容在沉色腐木的映襯下讓沈多漁心生壓抑,幼鳥長成後被人生生剖膛取心,混狗血與二十四個幼童的眼珠放在一起熬制,最後出鍋時眼珠與心髒都被煉化濃縮成一碗血羹。血羹由村裏最德高望重的老人飲下,詭異的是,在這面木雕上竟然完成了返老還童之術,老人奇跡般地返還到壯年與十四歲的幼女結合,若生下來是男孩則為鹩藜神使,若是女孩則為鹩藜肉身。女孩身滿六歲放置大火上灼燒三天三夜取其餘燼撒入大海,若有神象則為鹩藜神成,若無,則如此循環往複生生不息。

“按照這上面的方法長樂不應該是鹩藜神的肉身嗎,為什麽她變成了鹩藜神女?”沈多漁站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腰,心裏骨寒毛豎,不願付出努力去改變困境,為了所謂都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的‘神’的眷顧能殘忍殺害那麽多無辜的生命,怎麽會有如此愚昧到可怕的思想。

“看這裏。”左涼指着棺材側身的文字,忽然茅塞頓開回頭看着他有些歉意的說,“忘記了,你不識字。要不我給你翻譯?”

沈多漁瞋目切齒地看着他:“我自己看!”

他推開左涼蹲在他剛才的位置,文字小而稠密的排列了整整一面棺壁,沈多漁小時候學過古文但是不精只能看個大概,棺壁上的文字幫他們确認了這具棺材裏安葬的就是長樂的肉身,而長樂的身份變成鹩藜神女的原因只是因為當時的大巫推算出長樂生辰八卦顯示的是女身男魂,也就是說長樂的魂魄錯生進了女性的軀殼,因此作為鹩藜肉身她是不純淨的,作為鹩藜神使她又過于陰柔,最終為了國祚綿延、昌平盛世,皇帝夥同大巫掩埋真相榨幹長樂最後一點價值,讓長樂茍活于世間,為國出戰,哪怕是以生命為代價。而皇帝為長樂建造的鹩羽陵說白了只是孕育下一代鹩藜神的溫房,在他們的計劃裏長樂的屍身會被完好的保留,下一代神子在六月時會被從生母腹中剖出轉接于長樂腹中,大巫相信這樣的方法會讓誕生的神子肉身澄沙汰礫,力量也會更加純粹。

沈多漁忽然看到棺蓋和棺身的接口處有兩道深刻的刮痕,他嗓音微弱地顫動着說:“棺材......”

“嗯。”左涼直接肯定了沈多漁還沒說出來的想法,顯然剛才他已經注意到了這兩道不同尋常的印記。

兩人都緘默了,他們都知道這一發現意味着棺材肯定被人動過,要麽已經被人撬開要麽沒有成功,一旦棺材真的被人成功撬開後果不堪設想。棺材被人撬開意味着裏面的屍體已經接觸過生氣,就算屍體沒有立刻起屍也已經開始化僵,那天聽到的刮擦聲每個人心裏還有那麽百分之零點零零一的希望是巧合,配上這兩道刮痕希望瞬間破滅,裏面躺着的絕對是一具千年老僵!

“裏面是長樂的屍體,可她的三魂七魄都被打散不應該還會化僵啊。”沈多漁覺得自己發現了盲點。

“誰說裏面是長樂了?”

“不是?”沈多漁眉頭一皺心裏疑惑,“可是這上面寫着的是長樂的生平。”

“棺材是給長樂打造的,但是裏面躺着的是誰就不好說了。”左涼提綱契領地指出這件事奇怪地地方,“你仔細想想第一晚來敲門的東西。”

沈多漁聽到他這麽說思緒不禁回溯到他在霍府的第一晚。那晚除了屋外的東西身形不像長樂外其實還有一個很奇怪的地方被他刻意忽視。當他從左涼房間回到自己那間房的路上聞到了若有若無的臭味,這種臭與長樂身上的腥臭不同,而是一種近乎屍體腐化分解後散發出來的化學氣體的惡臭還混雜着腐水令人發嘔的味道。不過由于當時他回去的匆忙一直不确定這種味道到底是不是混亂中産生的錯覺。

在整件事中還有一點可疑的就是長樂自己也說了她只需要嬰孩來維持魂魄不散,那麽她根本沒必要費力挖出五具白骨的心髒,對她這種怨鬼來說上一次身都可能意味着一次精魂的消耗,她不會幹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

倏地,‘看起來年輕了不少。’這句話在沈多漁腦海裏不斷回蕩。

“等等!”沈多漁臉上的血色唰一下退下去,俊秀的臉龐變得煞白,他的視線重新回到棺蓋上木雕的第一部分,“取心熬羹,返老還童。取心熬羹,返老還童......”他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把這句話在嘴裏來回念着。

“首先,你腦子裏現在想的事情是對的。”左涼走到他旁邊附身,“其次,你跑題了。”

沈多漁絕地反擊不留給‘敵人’一分一毫的機會,一口氣說完自己的猜想充分體現了說英語練肺活量的優勢:“那晚來敲門的是木棺裏的僵屍,霍老夫人殺了那五個孩子!”

左涼冷靜地看着他飛速說:“對不起,我錯了。”他安慰地拍了拍沈多漁的肩膀,“是我高估了你的智商。”

沈多漁陷入了思維怪圈無心應戰,他鄭重其事地說:“我覺得這不是沒可能,要不你說為什麽長樂不需要心髒那五個孩子卻三年前就死了。”

“那晚敲門的是木棺裏的東西沒錯,但是挖心的也是他。”左涼看着沈多漁,“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開棺後是大巫的屍體。”

“你怎麽肯定不是霍老夫人殺了五個孩子取心熬羹呢?”沈多漁執拗地拉着他繼續辯論,“上面都說了這種方法是可以返老還童的。”

左涼諱莫如深地在他眼前晃了一下:“不要把這個世界想的太陰暗。”之前還跟他說要樂觀,自己的思維還不是這麽晦暗。

看着左涼确認地目光沈多漁不自覺地點了下頭,該死的!沈多漁點完頭就後悔了,又讓他得逞了!

左涼接着又說:“六個孩子其實是霍老夫人收養的棄嬰。”從小親手帶大親如骨肉的孩子,霍老夫人是最不可能對這些孩子下殺手的人。

沈多漁:“......”估計左涼就憋着這個消息等着他上當。

左涼看着他吃癟的樣子暗自好笑:“五個孩子應該是長樂用精魂附身在他們身上。”

“可她根本沒必要去做這樣的事......”沈多漁明白了什麽沒有繼續說下去,也許在某一瞬長樂的心也曾柔軟過。

不管長樂這麽做的原因到底是什麽,他們還是要回到現實解決面前的問題,接下來他們面對着一個更加棘手的問題,剛才他們只是猜想木棺裏的屍體正在化僵階段,現在看來情況永遠只會比想象的更複雜。他們面對的是一只已經起屍還吃了五顆充滿生氣的心髒的老僵。

在一派沉靜中棺材裏的‘選手’等不及展示自己的才藝了,刮擦聲和‘咔咔’的磨牙聲絡續從木棺裏穿出來。

“這個不會忽然蹦出來吧。”沈多漁看着虛貼在木棺四周的符紙不放心地确認。

“不會。”符箓直接封鎖了空氣中的場能,棺裏的僵屍接觸不到陰氣力量就難以恢複,根本打不開被充滿陽氣的符箓貼滿的棺。

沈多漁腦海中回想起修道的外公說的話:“面對邪祟不要心生懼意,你不怕它們你的周身就會有正氣,它們反而要怕你,你若是怕了,那你身邊就會産生負能氣場,讓它們知道你好欺負。”小老頭笑眼微眯,“心裏一定要堅信,這個世上,邪不壓正,天地間總有正氣在護着咱們吶!”

他想着驀地心情放松了,就像是情緒緊繃到了極致後轉變成了另外極端的情緒,他玩味地用手在木棺上面輕敲了幾下。

只聽到棺材裏模仿着他的節奏也敲了三下,就像是幼童學步一樣小心翼翼地模仿着大人的動作滑稽又可愛,沈多漁怎麽敲它就照着敲。

沈多漁覺得自己可能是瘋了,他居然從一個僵屍那裏感覺到了一絲可愛:“快跟我說說它生前做的壞事。”他絕望地對左涼說。

左涼配合的回答:“組織□□行為,傳播不正确的價值觀,不利于社會和諧發展。”

沈多漁深吸一口氣調整回了情緒:“有什麽針對它的計劃嗎?”

左涼風輕雲淡仿佛回答的是最基本的一加一問題:“開棺驗屍。”

“現在?!”沈多漁詫異地喊出來。

“過段時間,開棺用的材料都沒準備好。”

“我再問最後一個問題。”沈多漁面無表情麻木不仁的問,“它是這麽爬出來然後又自覺躺回去的?”

左涼抱臂沉思片刻:“等它出來你問問本人吧。”

沈多漁:“......”

他們忙完已經到了午飯時間,剛進一樓辦公室勾人的飯香迎面撲來,沈多漁早上六點半吃的兩個菜包子早已經在肚子裏消失的無影無蹤。

“吃什麽呢?”沈多漁湊到白宿身邊看着他捧在手裏的便當盒,裏面精心搭配着兩葷兩素甚至焖燒杯裏還有一瓶烏雞湯。

白宿拿着勺子的手不知所措的頓在空中,嘴角還沾着一粒大米:“要吃嗎?家裏阿姨做的。”

沈多漁看着葉韶秋絡繹不絕朝自己發來的兇狠眼刀連連擺手:“不了不了,你吃吧。”

丁檸在和自己的‘兄弟’們一起享用帶來的食物,活蹦亂跳的老鼠被她放在桌上喂蛇。虞山單捧着手掌上的蜘蛛一臉癡迷地觀察蜘蛛進食的過程,還時不時總結一下這個品種的面包蟲吃的少估計口感不好,那條蜈蚣吃的挺多下次要多買點。

“我出去看看有什麽吃的。”沈多漁揣上手機準備出門覓食。

左涼提醒他:“餐館都關門了。”

沈多漁看了眼手表上的時間不可置信地說:“這才十二點半啊。”

“這邊是老城區,住的人都沒多少,門口只有早餐店。”虞山單給他解釋。

就在沈多漁決定以水充饑撐到下班時。

“會做飯嗎?”左涼突兀的問他。

沈多漁遲疑的點點頭,他發現所有人同時回過頭有如餓虎撲食之勢目光緊鎖在他身上。

左涼勾起唇角罕見的笑了,他和藹可親地說:“樓上廚房借你。”

沈多漁頂着三位‘背後靈’虎視眈眈的目光顫顫巍巍打開冰箱,冰箱空蕩蕩的只有四個西紅柿和三個雞蛋孤苦伶仃地堆在第一格,他回頭問道:“只能做個番茄炒蛋可以嗎?”

“沒問題!”虞山單捧場地大喝。

丁檸甜甜一笑:“沈哥,我相信你。”

就連左涼也詭異的用一種鼓勵目光的朝他笑。

沈多漁用廚房裏為數不多的西紅柿和雞蛋炒了四人份的中華名菜‘番茄炒蛋’,又盛了四碗米飯端上‘餐桌’,由于為了空出位置放木棺他們屋裏的餐桌都被收起來了,左涼大手一揮讓沈多漁把盤子端到了木棺上。

于是就有了四個人圍着一個巨大棺材吃飯這詭異至極的一幕。

“沈哥,我愛你。”丁檸拿着筷子朝他比心,“我的天哪,連番茄炒蛋都能做的這麽好吃,你是什麽絕世神仙啊!”她一口菜吹一個彩虹屁。

沈多漁看着因為自己手抖而倒多醬油的黑色炒蛋:“你吃的開心就好。”

十五分鐘四人席卷完了全部的番茄炒蛋連湯汁都沒剩一滴。

沈多漁忽然發現一直以來都少了一個人:“劉醜呢?”

“他出任務了,要一個月才回來。”丁檸吃下最後一口飯。

三點不到的時候家裏的司機把沈多漁要的東西都送到了,他來回三趟才把所有行李搬上樓,最後搬的是一個長條形的木箱,裏面放的是他驅魔要用到的所有工具。

“我能看一下嗎?”左涼敲了下敞開的門站在他門口指着他的箱子。

沈多漁忙着整理自己的衣櫃,衣服在他的行李中占了大半,他頭也不回的說:“你看吧。”

左涼打開箱子上面一層整齊的擺放着三把錯彩镂金的手|槍,長短不一,最長的一把的槍頭估計有二十厘米左右,三盒不同型號的子|彈有序的擺放在對應槍|支的旁邊,左涼拿出一枚子|彈仔細看了一下,轉頭問沈多漁:“你這是都是銀彈嗎?”結果看到沈多漁正在套衣服,盈白勁瘦的腰肢露在外面,他像是掩飾什麽一樣趕緊回過頭。

“嗯。”沈多漁聲音悶悶地從毛衣裏穿出來,他終于穿好衣服吸了口氣,“純銀的。”

“槍和你的銀器可以用在僵屍身上,但是切記不能用在鬼魂上。”

“為什麽?我在國外驅鬼的時候都是直接用的銀器。”沈多漁不解,難道玄學驅鬼還有不同的說法?

被他這麽一問左涼幡然醒悟,他下意識的完全把沈多漁劃分到自己人的區域裏了,道家驅鬼有規定,盡量勸鬼,化鬼不殺鬼,殺鬼也就是讓鬼直接魂飛魄散,但驅魔與他們的信念截然不同,他含糊其辭道:“你斟酌着用吧。”

沈多漁被他說的莫名起來,不知所謂,繼續整理自己的行李。

下午四點。

左涼從屋裏推門出來正好碰到回屋的沈多漁:“我晚上出外勤,你和我一起。”

“不去,我下班了。”沈多漁快速回答。

“給加班費。”

“我去!”沈多漁一邊回答一邊感慨人生艱辛,他的尊嚴要被錢財磨平了。

既然決定要去他不免要知道去哪裏,沈多漁問他:“我們去哪裏?”

“趟鬼市。”左涼拿上鑰匙準備下樓。

沈多漁在身後叫住他:“我聽說鬼市可以買到任何東西是真的嗎?”

“你想買什麽?”

沈多漁認真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一個人的靈魂。”

宅男也瘋狂

大柳樹市場

“我不建議你這麽做。”左涼有種不近乎人情的語氣勸說他,道法講究自然之道,已經故去的人何必再多生曲折打擾兩世安穩。

沈多漁難得固執地看着他,眼中充滿了決心:“不,我必須這麽做。”有些事情他必須弄清楚,關于那個雨夜,關于父親曾提到的一個組織,他必須搞清楚。

北京關于大柳樹市場的鬼市一直流傳着這樣一句話,夜半開市,拂曉即散,你不會發現它存在的任何痕跡。

十二月三號,周二,深夜十一點四十分,東五環大柳樹市場。

攤主們拎着巨大的蛇皮袋,拉着行李箱早早來到大柳樹市場想要占據一個做生意的絕佳位置,趕着十二點的最後一秒,大柳樹市場開市了。

前來淘貨的內行拿着手電打着一束刺眼的白光來回在各個攤位之間,不懂行圖個新鮮的年輕人打扮時髦想要淘到一樣稱心的古着,整個大柳樹市場好像活起來一樣,充斥着絡繹不絕的買家,在這層夜的迷離外紗下進行着一場屬于夜行者的狂歡。

沈多漁被左涼強制坐在車上,他借着燈光來回在攤位上打量。時不時對上一些攤主在黑暗中探尋過來的目光,他對着那人讪笑一聲躺倒在座位上。

“我還以為鬼市有什麽不一樣的。”沈多漁嘴上向左涼抱怨,其實就是在半夜舉行的古玩跳蚤市場。

左涼看了他一眼沒說話,眼裏帶着許多複雜的情緒。

十二月四號,周三,淩晨兩點三十分。

沈多漁已經睡了一覺轉醒後就坐在副駕駛雙眼緊盯着逐漸開始稀疏的人群,攤主已經開始打包收攤陸陸續續準備散場,他打了個哈欠,眼裏迷蒙着一層水光,耷攏着腦袋後悔自己為了幾百塊錢加班費熬夜:“人都快沒了我們還能買什麽?”

“再等等。”左涼看了眼時間安撫他。

淩晨三點,諾大的市場已經空無一人,地上殘留着各式各樣的标語牌,小廣告一切看起來雜亂不堪又帶着繁華後的凄涼,路旁燈忽明忽暗的閃爍着好像燈光一下比一下微弱。不遠處的路邊随意扔着一個被人遺棄的娃娃,明滅的燈映在她臉上,像是她的嘴角勾起了一絲詭異的弧度,黑黝的眼珠無神的注視着前方。路燈閃滅的聲音大的讓人心生恐懼,他們在車裏都能聽到‘嘭’的一聲,唯一的光亮消失後周圍一下被黑暗籠罩,仿佛前方的黑夜裏蟄着一頭猛獸要把人吞噬。

又過了十分鐘,不知道從哪裏升起的水霧開始聚集在大柳樹市場的上空,迷蒙的水汽低低壓了下來,随着這層霧簾的挂起濃厚的灰霧逐漸飄渺在上空,就在這時,左涼說話了。

“下車。”左涼面色變得嚴肅起來,甚至還夾雜着沈多漁不曾見過的細微的懊悔。

左涼下車再次叮囑他:“一會兒一定要跟緊我。”

“好。”沈多漁看他不安的樣子心裏也咯噔一下,事情可能并沒有他想象中那麽簡單。

剛才在車裏看不出來,下了車沈多漁發現周圍的黑暗處已經站了不少人,男女老少都有,而且都是面帶莊重不敢有一絲松懈,更讓沈多漁奇怪的是一些人手上還提着手提箱。

“小哥。”一道蒼老沙啞的聲音突兀地出現在沈多漁身後,伴随着聲音而至的是一股瘆人的寒氣,當下沈多漁膽寒發豎,心跳如雷,他甚至感覺到對方在拉扯着自己的衣角,“姻緣符來一張啊。”

沈多漁聽到這聲頓時松懈下來,回身看到一個弓着背的老太太手臂上挂着一排串着紅繩用黃符編成的三角上面用朱砂寫着不同的功能。

老太太拉着沈多漁渾濁的眼中帶着點說不出的驕傲:“我這符保靈,裏面賣的比我這貴三倍還沒我這裏的好!”她看到沈多漁是張外國面孔頓時來勁兒了,“你放心,我這符在外國也老靈,只要五十塊錢,only fifty yuan。”

“不用,真不用謝謝您。”沈多漁被突如其來的烏龍放松了心情連忙擺手回拒對方,老太太心不甘的還想再勸說他被左涼一個眼神吓退了。

左涼又看了眼時間,沈多漁發現左涼今天好像特別的急躁,不停的在掐表時間:“時間到了。”他本來稍微松懈的表情瞬間緊繃起來。

他話音剛落‘咔嚓’一聲在空曠的場地格外響亮,黑暗中等候着的人都開始蠢蠢欲動。

順着聲音響起的方向望去,兩盞昏黃的油燈不知何時被人挂起在一個小小的門面兩旁,一個裹着黑衣的男人站在門店前卷起門前的藍色卷簾門。寒風帶着刺骨的冷意不斷朝這塊空地刮來,人群逐漸多了,空氣中的靜谧被打破變得嘈雜起來,當沈多漁再回神時四周已經圍滿了人,這些人無一不是面帶癡迷地注視着前面的小門與第一批藏匿在黑暗中的人完全不同。他甚至聽到了一些人熱切的低語。

一個男聲像是壓抑着激動對旁邊的人說:“我要買十年的壽命。”

“這要多少錢,啧啧啧,有錢人,大老板啊你。”有些猥瑣的聲音應和他。

這時又有人插進他們的對話:“老板,有緣啊,我就是來賣壽命的,不如咱們結個伴兒。”

門面徹底打開,一人寬的小門露出真面目,男人拿起旁邊放着的銅鑼敲了三下,銅鑼聲振聾發聩地響徹在黑夜,每個人都心神大震。

“開市喽!”男人對着高空連喊兩句,他還沒喊完周圍的人就一窩蜂的聚攏過去。

沈多漁看左涼一副淡定的樣子也不着急了,他靠在車上仔細打量着面前的人群。每個人的眼裏都閃爍着詭異的狂熱,很快那群人就進去了,沈多漁開始好奇了,外表看上去不出二十平方的小店是這麽容納進上千人的。人潮過去原本吵鬧的環境突然安靜的讓人有點不習慣。

站在門口的男人再次拿起銅鑼敲了兩聲後:“人市關了!”

人市?沈多漁在心裏打了個問號,只聽那男人有敲四聲銅鑼然後沒有說話收起銅鑼就回去了。

“走。”左涼仿佛靈魂歸位一般恢複了平日的淩厲。

沈多漁好奇的問,他已經注意到最早出現在這片空地上的人也開始聳動:“我們現在去鬼市嗎?”

左涼在這裏格外惜字如金他只是輕點了下頭。

進了小門沈多漁才發現其中暗藏的玄機,小門下其實是一道通往地下的樓梯,他們順着樓梯往下走去,整個大柳樹市場地下別有洞天,真正鬼市的交易地點不知道創始人是怎麽發現的,在大柳樹市場的地下竟然有一處廢棄的大型地鐵轉運站,轉運站一共有兩層,第一層應該就是所謂的人市,沈多漁他們下到第一層地下時那裏的門已經被鎖上,門外還有一個紋着花臂的壯漢在看守。

到了他們的目的地,也就是地下二層,剛進鐵門他們就被保镖攔在門口,沈多漁跟在左涼身後走到一張桌子前,還有個穿着旗袍的女人坐在那裏。

“幾個人?”女人顯然已經很熟練了,她連眼都不擡的記錄着。

左涼不知道什麽時候準備的現金,沈多漁見他從上衣口袋裏掏出兩沓紅色的鈔票放在女人面前。

“過。”女人掃了眼旁邊的錢下巴微擡示意保镖放行。

沈多漁這才見識到真正的鬼市,傳說中能交易生死,買到任何你想要的東西不管它是否屬于人間。

沈多漁想到剛才聽到的談話問到:“這裏可以交易壽命嗎?”

“年輕人第一次來吧,壽命在人市,這鬼市的東西可貴重的多喽。”一個老頭剛出安檢聽到沈多漁的話自來熟的接上,“這裏賣的東西常人可不能買到。”他哈哈大笑着往深處走去。沈多漁目光随着他往前,面前的黑暗廣袤無邊一般靜候着。

就在這時左涼猛的把沈多漁拉到懷裏兩人狠撞在一起,他們這有些驚世駭俗的動作引起了旁邊不少人的圍觀。

“怎麽了?”沈多漁知道左涼絕不會做出這麽神經的行為,他一定是發現了問題。

“啊!”一個女人尖叫起來,她指着地上大叫,“誰家的焚熾蟲啊!”

在場所有人臉色大變,只見那暗紅色蟲子趴落的地方竟像被腐蝕了一樣出現了一個小坑還有些微的白煙夾雜着難聞的臭味飄浮在空中。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剛才和沈多漁搭話的老頭撥開人群走出來,“我就說怎麽少一只蟲子,原來掉這兒來了。”他歉意的看着人群,“給各位造成驚吓實在是不好意思。”

說完他笑眯眯地看着站在中央的沈多漁和左涼:“兩位小兄弟沒事吧,我這老糊塗了。”

“沒事兒。”沈多漁從左涼懷裏出來,看着地上被指甲蓋大的蟲子腐蝕出來的坑,還好左涼拉了他一把不然這蟲子的毒液噴在他眼睛上估計他就直接瞎了。

一場烏龍讓如風一樣圍攏的人群又風速散去,不過有幾個人留在原地像是在等待着什麽。

“那我先走了啊。”老頭笑起來皺紋堆積在臉上,但是一雙眼睛卻有神的四下轉動,眼裏閃爍着鬼祟的光彩。

老頭剛走出去就被一個男人攔下:“老先生,您這焚熾蟲開價嗎?”

“對對,我也想問一下。”又有人向老頭聚攏。

“哦,你們想買蟲呀,咱找個清淨地方說。”老頭恍然大悟般拍了下額頭,但是腳下的步子卻十分輕車熟路。

“下次多注意觀察周圍。”左涼把皺起的衣領拉平。

沈多漁看着老頭的動作有些好笑又感到十分無語:“合着我被當成宣傳蟲子的道具了呗。”

“在鬼市這種套路很常見。”左涼帶他繼續往深處走去。鬼市買家多賣家自然更多,為了把自己的商品賣出更好的價格有些賣家不得不想些辦法宣傳自己的貨。

地下兩層的隧道在幹燥寒冷的冬季仍舊十分潮濕,腳踏在路上都能感覺到若有若無的黏膩,兩旁的攤位逐漸被趕來的攤主點亮,據左涼說這是鬼市占攤的規矩,路旁的攤位先到先得,只要攤頭的長明燈被點亮就不可反悔也不可搶占。

沈多漁跟着左涼走了很久,越往裏攤位越少,因為前面的攤位已經不是一般交易秘術或貴重藥材的攤主能占的了,越往前的攤位交易的全都是真正的玄學靈器。

左涼帶着沈多漁在一處被點亮的攤位前停下,這家攤位是五米內唯一一家,攤前坐着一個乍一看有些吓人的老太太。她身上披着一件灰黑色的長褂,背上像是長了個大包一樣供起來,臉頰長着大塊的青斑,一只眼睛像是裝着義眼。

老太太的嗓子像是受過傷,她用低沉的氣聲問:“來點什麽?”

“綠三,白五,黃六。”左涼說暗語一樣回答她。

沈多漁在一旁看的奇怪,就見老太太一笑說:“我看你身上也不像帶了這麽多錢。”

“我确實沒帶錢,但您看這個可以抵嗎?”左涼從口袋裏拿出一枚乳白色的蛋,蛋身不是雞蛋那樣橢圓的而是橄榄形的圓蛋。

老太太猛的往前傾身,真眼裏閃爍着激動與難以置信,她有些顫抖着說:“這,這......”她說着甚至伸手想要去碰那顆蛋但又像是怕把它弄破一樣縮回了手。

左涼在她耳邊輕聲道:“莽山蝮。”

在聽到左涼的話後老太太明顯更加激動了:“什麽時候交貨?”

“一周內,不過白的加三張。”左涼游刃有餘地從桌上拿了張白紙寫下了地址。

“這個......”老太太有些由于。

左涼乘勝追擊:“這是頭胎。”

老太太一錘定音下來快速從左涼手上拿走那顆蛋:“好,一周後我的人定會送到。”

沈多漁和左涼并肩繼續往前走:“你剛才給她的是什麽?”他四下打量着路邊的攤位,不知道為什麽越到盡頭攤位前的燈點亮的越多。

“蛇蛋。”左涼忽然看着一家攤位皺起眉,腳步的方向朝那邊拐去。

“你一個蛇蛋有快八萬?”沈多漁有些詫異的問到,成蛇交易能達到八萬都少之又少,精上之精,更何況用八萬來換一顆還不知道能不能孵出來的蛇蛋。

左涼帶着他在攤位前停下:“丁檸的。”

面前的攤位坐着一個年輕小夥,其他看上去倒還好只有膚色看上去青的吓人,不像是正常人會有的膚色。攤位的桌前擺着一個牌子,上面寫着‘勾魂十萬,一字一萬’的标示。

沈多漁還沉浸在上一段對話裏:“你偷丁檸的蛇蛋?”

“啧。”左涼頗有些無奈的看了他一眼,“這是引魂人。”勾魂,也就是沈多漁說的購買靈魂,引魂人有秘術能把死者的鬼魂從地府召喚回來,但是鬼魂的去留沒人能強求。

“我想買我父親的魂魄。”沈多漁看着年輕人開口。

出現在冬季第一個周三的男人

年輕人看着沈多漁異域的面孔,痛惡的朝他們搖搖手:“走開走開,外國佬的生意不接。”

“多少錢我都可以出。”沈多漁急切的看着他,眼中充滿真誠。

年輕人油鹽不吃:“快走聽到沒有,不然我叫人了。”

一道女聲插進來,聲音向帶着溫度一般,聽在耳中心下忍不住一寒:“喲喲,這邊送上門的錢都不要啊。”

“你接?那行,你們找她去吧。”年輕人看着隔壁攤位上的女人嗤笑一聲,那女人裹着件厚厚的襖子,兩頰深陷下去,眼窩因為過于消瘦凸顯的眼珠格外大。

女人眼珠一轉,在搖曳的昏黃燭火下看着走過來的沈多漁:“真來找我啊,那行,不過我的價格可比他貴多了。”她說着左手劃過臉頰,深黑的指甲油顯得她整個人鬼氣森森。

“錢不是問題。”沈多漁壓抑着內心的激動,他不是沒想過通過靈媒找到父親的靈魂,可是家裏嚴令禁止他這麽做,他要是找明面上的靈媒一定會被家裏發現,鬼市恰恰是一個做什麽都沒人知道的地方,你給錢,他給貨,然後錢貨兩訖互不幹涉。

女人坐直身子朝他一笑:“我需要被引魂人的貼身物件。”

沈多漁有些為難的問:“我是他兒子不能用我的血嗎?”

“不可。”女人拿起旁邊放着的骰子筒動作利落地搖起來,唰唰聲音在空蕩的地道格外響亮,随着她動作停下聲音立刻消失,她看了一眼竹筒裏的骰子,冷笑一下道:“我不能接你這一單生意。”

沈多漁由于激動聲音不自覺放大,此時引得周圍的人紛紛側目過來:“為什麽?!你剛才不是說。”他有意識地看了周圍一眼放低聲音,“你不是說只要給錢就可以嗎?”

“你如果是普通人可以,但你不是。”女人的眼神淩厲起來,“我們這行最忌諱給同行辦事。”

“你。”沈多漁還想繼續勸她被左涼拉住。

左涼把沈多漁往後拉了一步,冷靜說到:“你繼續說也沒用,我們還要辦正事。”

沈多漁這麽多年也到處試過了,受挫不少,這次雖然有點希望但是也做好了失敗的準備:“打擾了。”他歉意朝女人一笑跟着左涼繼續往裏深入。

越往裏溫度再不斷降低,他們吐氣都能借着周邊隐約的燈火看到一片白氣。腳步稀疏地在身前身後隐約傳來,他們沉默着往前走去。

左涼打破沉寂問他:“為什麽要執着于一個靈魂?”他的語氣聽上去是發自肺腑的困惑。

“嗯?”沈多漁被他問的一愣,“他是我父親呀。”他感到有些怪異地看着左涼,黑暗中左涼的黑眸像是浩渺的宇宙将閃爍的星空印在眼裏,“你的父母如果去世了難道你不會想他們嗎?”

“我沒有父母。”左涼撩了撩眼皮,黑眸發亮的注視着前方的路。

沈多漁以為他父母早逝,連忙歉意的說:“對不起,我不改随便問的。”

“沒事,我是被師父撿到然後帶大的。”左涼語氣冷淡的說着,好像他真的不在意自己的父母。

“這樣啊......”沈多漁垂首不語與他并肩走着。

左涼也沒再繼續說話,轉眼間他們就走到了下一個攤位。

守着攤位的是一個小老頭,整個人畏畏縮縮的,看起來賊眉鼠眼,他左手捋着自己花白的羊角胡,右手上拿着一個細長的煙鬥,整個人像是陷進椅子裏一樣。

“要點兒啥?”老頭說話的發音聽着很別扭像是硬把鄉音轉換過來的樣子。

“三十年的黑驢蹄子有嗎?”左涼不知從何時拿出一個清單,他襯着火光些微的光亮接着說:“攀繩二十條,你們用的手電二十支。”說完他寫下一個地址。

老頭顯然被左涼話中隐藏的信息迷住了眼,他放下煙鬥,眼裏閃着精光問道:“不知小友是哪派?這地方可否透露一二?”一下子要這麽多裝備肯定是一個大鬥,而且他要的黑驢蹄子是用來對付至少百年的老僵,老頭忍不住想要分一杯羹。

“無門無派,官爺過道。”左涼用行話回答他。

“切。”老頭朝地上吐了口痰,“沒勁兒沒勁兒,□□要留定金。”他說着細長的手指在桌面有節奏的敲擊,沈多漁不自覺看過去,發現這老頭的手指與常人有異,他食指和中指其長無比,硬是比普通人長出一個指節還甚。

左涼點點頭不經意的一說:“孫家老李。”做這些地下營生的最怕有人知道本家消息,更何況是政府,知道了他們的本家就相當于給他們一個下馬威,道法講究順應而為不會強求,按理說這種不入流的腌臜手段左涼是不能去做的,可是這一大筆錢肯定也不能濫用在這上面,只有委屈一下這老頭了。

老頭臉上大變,他思忖片刻最後妥協道:“罷了罷了,給官爺個面兒,一周內準時給您送到喽。”

“多謝孫爺。”左涼朝他颔首然後帶着沈多漁朝出口走去。

出了鬼市,沈多漁忍不住深吸了一口地面的空氣,剛才地下封閉,空氣都污濁不堪,混雜着各種難聞的氣味讓人心生煩悶。緩過勁兒來,沈多漁問出自己剛才的疑惑:“你在第一家買的什麽東西?”

左涼系好安全帶邊倒車邊回答他:“符紙。”

“你們道家符紙還能買嗎,不都是自己做?”沈多漁心生奇怪,怎麽符紙還要特意去買?

“也能做但是沒有傳人做的效果好。”左涼穩穩駕駛着,“做符紙的程序太麻煩,一般都是直接買。”

“那買盜墓的東西有什麽用?”沈多漁想着剛才的老頭,兩指奇長明顯是摸金校尉傳人的特點,更別說用來克制僵屍的黑驢蹄子。

左涼開了點車窗,寒風從車外吹進帶來了一點清明:“開棺用。”

“你當我傻的嗎,手電筒和攀岩繩呢?”沈多漁不死心的追問。

左涼瞥了他一眼:“現在還不能讓你知道。”

沈多漁有持無恐地叫嚣:“我要告訴丁檸你偷她蛇蛋!”誰怕誰了!他眉眼間神采奕奕,藍色的眸子在刺眼的霞光下格外有神。從左涼的角度看過去,就好像一捧清澈的海水,透澈澄淨。

左涼看着他一副顧盼神飛的樣子心裏忍笑面上嚴肅道:“好了可以了,再說就煩了。”

“認識你之後。”沈多漁咬牙切齒地說。

左涼手握方向盤目不斜視問:“什麽?”

“我真的很想知道殺人判幾年。”

左涼思考了片刻解答他一直以來的疑惑:“我覺得你可能會被處死刑。”說着他借着紅燈停穩車轉過頭鄭重地看着沈多漁,“我勸你遵紀守法。”

被勸做人的沈多漁再次吃癟,他一時忿忿的看着窗外的景色。風馳電掣的車輛在高架橋上飛梭不斷,淩晨時分的北京就像一座不夜城,不遠處燈紅酒綠的燈光映紅了大片暗沉的夜色,漸漸的天空中的夜色褪去外衣,拂曉散去,太陽慢慢從地平線那端升起,雲端旖旎,靓麗的霞光泛紅着周圍的天空,霧霭沉沉逐漸聚攏在這座城市的上空,就像是蓋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不遠處的城中村發出一聲響徹天際的雞鳴,随着密密匝匝的人聲,整座北京城蘇醒了。

回到欣欣花園已經早晨七點了,左涼把車聽在小區門口的路旁去買早飯,沈多漁靠着椅背閉目養神。

“你吃什。”左涼拉開他那邊的車門話止在嘴邊,他笑了一聲輕輕關上門。

沈多漁再次醒來外面已經一片大亮,他躺在自己昨天下午鋪好的床上合衣而眠,窗簾只拉上了裏面的一層白紗,冷風徐徐從窗戶拉開的小縫隙吹進帶起飄逸的紗,他伸手在臉上摸了一把,完全想不起自己怎麽回的房間。

沈多漁坐起身骨頭咯嘣響了兩聲:“嘶。”因為熬夜他的偏頭痛隐隐有要發作的趨勢。

“古德貓寧。”他出門碰到坐在木棺前吃飯的左涼,下意識耍寶。

左涼喝完最後一口豆漿站起身去扔垃圾路過他身邊道:“早。”

放在木棺上的電話在這時響了起來,鈴聲和震動聲好像喚醒了木棺裏的僵屍,它在裏面活潑的刮蹭着棺蓋。

沈多漁咚咚在上面敲了兩下:“別亂動啊。”木棺裏的僵屍學着他的節奏也敲了兩下。

“服了你。”沈多漁有些好笑的凝視着木棺,也不知是對着僵屍感嘆還是剛才坐在這裏的那個人。

左涼從廚房走出來,沈多漁順手把手機遞給他:“你電話響了。”

左涼接通電話,不知那邊說了什麽,他眉頭微微皺起,有些嚴肅又無奈地說:“知道了,我們馬上下去。”

“怎麽了?”沈多漁頓在木棺前抖僵屍,聽到他打完電話擡頭問。

左涼放下電話語氣淡淡地說到:“下去上班。”說完還嫌不夠似的加了一句,“今天遲到記過一次不扣你工資。”他自從遇到沈多漁就上了瘾似的時不時要逗逗他,看着小卷毛發飙的樣子心情格外開朗。

沈多漁氣的在木棺上大聲拍了一下,像是把裏面的僵屍吓到了它半天沒在發出任何動靜,左涼冷眼瞥過來:“破壞國家保護文物罰款兩。”‘千’字還沒說出口就被沈多漁截胡。

沈多漁趕緊打住:“我錯了,你是我爸爸行了吧。”來上個班工資還沒拿到手一分錢還要讓他倒貼,在沈爸爸這裏這種事情是絕對不允許發生的!

剛出電梯沈多漁就看到一個平頭的中年男人站在接待室門口正和丁檸說着什麽,他情緒激動的開始落淚。

“左哥。”丁檸看到走過來的兩人像是看到了救星趕緊撤走。

左涼帶着男人坐在椅子上:“您好。”

沈多漁機靈地倒了杯溫水放在男人面前。

“謝謝。”男人雙手捧着水杯顫抖地喝了一口,沈多漁注意到他手上滿是凍裂的口子,還有些傷疤,指甲的縫隙裏被灰塵填滿。

左涼顯然認識男人的樣子,他坐在男人旁邊:“董叔,您這件事要去找警察,我們單位不管這個。”

“不是,小左,叔給你說,我們家康康這都快走十年了,他們都說找不回來了,叔信你們這個,你們幫個忙找找老神仙把我家康康還給我吧。”說着董叔又開始落淚,董叔的哭泣是無聲無息的,他嘆息着強忍着,淚結于盈最終形成一顆豆大的淚滴打在有些灰敗的外衣上,黑色的外衣領口處的皮料都被磨損露出裏面白色的料子,整個人看上去有些捉襟見肘。

左涼嘆了口氣,安撫的對他說:“您先回家,我們有消息會通知您的。”他們不是沒用非科學的方法找過,但幾次出來的結果都顯示那個孩子的生火五年前就已經滅了。

得到肯定回答董叔開心的笑了起來,歷經滄桑的面孔霎時亮了,他握住左涼的手不住的道謝,又看着沈多漁嘴裏念叨着‘謝謝’。

目送董叔有些蹒跚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沈多漁回到辦公室問丁檸:“這是什麽情況?”

“唉。”丁檸撫摸着自己的愛寵,“董叔家唯一一個兒子十年前走丢了,說來也奇怪明明十三歲的大男孩怎麽會走丢。”她唏噓不已的接着說,“我們大概是五年前搬過來的,從那以後每年十二月的第一個周三的早上董叔就會找過來......”

“今天是?”

“他兒子走丢的第十年。”虞山單湊近他們,有些物是人非的感嘆“五年前還是我接待的董叔,一晃就五年了啊。”

沈多漁心中驚訝,沒想到他們上班這麽早,看上去兩人也就是剛畢業的年紀:“你們五年前就在這裏上班了?”

“嗯,當時你們四個都沒來呢,我和丁檸算是元老級人物了。”虞山單有些不好意思的大笑兩聲。

“左涼也不在嗎?”沈多漁以為左涼這種都是‘老人’了。

“他那時候還在國外讀書呢。”虞山單把自己的蜘蛛放出來透氣,讓沈多漁把接下來的話咽到肚子裏。

“別。”沈多漁戰術後退,朝他擺手,“哥,咱們有話好說,你先把它收進去。”外國驅魔第一忌諱就是蛇,第二忌諱的當屬蜘蛛,蜘蛛一般象征着邪惡女巫的化身,誰知道沈多漁最怕的兩樣動物在這裏遇了個全,他得出了個結論,左涼真是他的克星。

虞山單把手上的黑蜘蛛收進竹筒裏,語出驚人:“你怕香腸大将軍?他很溫柔的。”黑色的捕鳥蛛溫順地爬進打開的竹筒,虞山單一臉驕傲仿佛看着能夠自己回家的孩子的老父親。

“鵝鵝鵝......”沈多漁和丁檸笑出鵝叫,沈多漁樂不可支地說:“你是什麽世間罕有的有才之人啊。”

“你,你別說了。”丁檸笑的喘不上氣,她一點不在意淑女形象笑的前仰後合,“他還有‘ご血魂公爵彡’,‘孤狼之魂’和‘Q皇家X貴族Q’,我要笑死了。”她笑着把虞山單座下三大蜘蛛金剛的名字爆出來。

白宿和葉韶秋早上請假了好像是白宿着涼發燒現在在家休息,左涼剛才出去接局長的電話,此時辦公室回蕩着沈多漁和丁檸的笑聲還有虞山單不明所以的詢問。

虞山單真實的感到不解:“這名字不霸氣嗎?”

“不,很霸氣。”沈多漁彎腰捧腹,他轉頭對丁檸抱拳敬佩道:“能把這種名字念出來我敬你是條漢子。”

“別笑了。”左·冷酷無情·涼挂了電話走進了給三人潑冷水,“來任務了,剛在月牙湖裏撈上來一具男屍。”

出現在冬季第一個周三的男人

年輕人看着沈多漁異域的面孔,痛惡的朝他們搖搖手:“走開走開,外國佬的生意不接。”

“多少錢我都可以出。”沈多漁急切的看着他,眼中充滿真誠。

年輕人油鹽不吃:“快走聽到沒有,不然我叫人了。”

一道女聲插進來,聲音向帶着溫度一般,聽在耳中心下忍不住一寒:“喲喲,這邊送上門的錢都不要啊。”

“你接?那行,你們找她去吧。”年輕人看着隔壁攤位上的女人嗤笑一聲,那女人裹着件厚厚的襖子,兩頰深陷下去,眼窩因為過于消瘦凸顯的眼珠格外大。

女人眼珠一轉,在搖曳的昏黃燭火下看着走過來的沈多漁:“真來找我啊,那行,不過我的價格可比他貴多了。”她說着左手劃過臉頰,深黑的指甲油顯得她整個人鬼氣森森。

“錢不是問題。”沈多漁壓抑着內心的激動,他不是沒想過通過靈媒找到父親的靈魂,可是家裏嚴令禁止他這麽做,他要是找明面上的靈媒一定會被家裏發現,鬼市恰恰是一個做什麽都沒人知道的地方,你給錢,他給貨,然後錢貨兩訖互不幹涉。

女人坐直身子朝他一笑:“我需要被引魂人的貼身物件。”

沈多漁有些為難的問:“我是他兒子不能用我的血嗎?”

“不可。”女人拿起旁邊放着的骰子筒動作利落地搖起來,唰唰聲音在空蕩的地道格外響亮,随着她動作停下聲音立刻消失,她看了一眼竹筒裏的骰子,冷笑一下道:“我不能接你這一單生意。”

沈多漁由于激動聲音不自覺放大,此時引得周圍的人紛紛側目過來:“為什麽?!你剛才不是說。”他有意識地看了周圍一眼放低聲音,“你不是說只要給錢就可以嗎?”

“你如果是普通人可以,但你不是。”女人的眼神淩厲起來,“我們這行最忌諱給同行辦事。”

“你。”沈多漁還想繼續勸她被左涼拉住。

左涼把沈多漁往後拉了一步,冷靜說到:“我們還要辦正事。”

沈多漁這麽多年也到處試過了,受挫不少,這次雖然有點希望但是也做好了失敗的準備:“打擾了。”他歉意朝女人一笑跟着左涼繼續往裏深入。

越往裏溫度再不斷降低,他們吐氣都能借着周邊隐約的燈火看到一片白氣。腳步稀疏地在身前身後隐約傳來,他們沉默着往前走去。

左涼打破沉寂問他:“為什麽要執着于一個靈魂?”他的語氣聽上去是發自肺腑的困惑。

“嗯?”沈多漁被他問的一愣,“他是我父親呀。”他感到有些怪異地看着左涼,黑暗中左涼的黑眸像是浩渺的宇宙将閃爍的星空印在眼裏,“你的父母如果去世了難道你不會想他們嗎?”

“我沒有父母。”左涼撩了撩眼皮,黑眸發亮的注視着前方的路。

沈多漁以為他父母早逝,連忙歉意的說:“對不起,我不改随便問的。”

“沒事,我是被師父撿到然後帶大的。”左涼語氣冷淡的說着,好像他真的不在意自己的父母。

“這樣啊......”沈多漁垂首不語與他并肩走着。

左涼也沒再繼續說話,轉眼間他們就走到了下一個攤位。

守着攤位的是一個小老頭,整個人畏畏縮縮的,看起來賊眉鼠眼,他左手捋着自己花白的羊角胡,右手上拿着一個細長的煙鬥,整個人像是陷進椅子裏一樣。

“要點兒啥?”老頭說話的發音聽着很別扭像是硬把鄉音轉換過來的樣子。

“三十年的黑驢蹄子有嗎?”左涼不知從何時拿出一個清單,他襯着火光些微的光亮接着說:“攀繩二十條,你們用的手電二十支。”說完他寫下一個地址。

老頭顯然被左涼話中隐藏的信息迷住了眼,他放下煙鬥,眼裏閃着精光問道:“不知小友是哪派?這地方可否透露一二?”一下子要這麽多裝備肯定是一個大鬥,而且他要的黑驢蹄子是用來對付至少百年的老僵,老頭忍不住想要分一杯羹。

“無門無派,官爺過道。”左涼用行話回答他。

“切。”老頭朝地上吐了口痰,“沒勁兒沒勁兒,□□要留定金。”他說着細長的手指在桌面有節奏的敲擊,沈多漁不自覺看過去,發現這老頭的手指與常人有異,他食指和中指其長無比,硬是比普通人長出一個指節還甚。

左涼點點頭不經意的一說:“孫家老李。”做這些地下營生的最怕有人知道本家消息,更何況是政府,知道了他們的本家就相當于給他們一個下馬威,道法講究順應而為不會強求,按理說這種不入流的腌臜手段左涼是不能去做的,可是這一大筆錢肯定也不能濫用在這上面,只有委屈一下這老頭了。

老頭臉上大變,他思忖片刻最後妥協道:“罷了罷了,給官爺個面兒,一周內準時給您送到喽。”

“多謝孫爺。”左涼朝他颔首然後帶着沈多漁朝出口走去。

出了鬼市,沈多漁忍不住深吸了一口地面的空氣,剛才地下封閉,空氣都污濁不堪,混雜着各種難聞的氣味讓人心生煩悶。緩過勁兒來,沈多漁問出自己剛才的疑惑:“你在第一家買的什麽東西?”

左涼系好安全帶邊倒車邊回答他:“符紙。”

“你們道家符紙還能買嗎,不都是自己做?”沈多漁心生奇怪,怎麽符紙還要特意去買?

“也能做但是沒有傳人做的效果好。”左涼穩穩駕駛着,“做符紙的程序太麻煩,一般都是直接買。”

“那買盜墓的東西有什麽用?”沈多漁想着剛才的老頭,兩指奇長明顯是摸金校尉傳人的特點,更別說用來克制僵屍的黑驢蹄子。

左涼開了點車窗,寒風從車外吹進帶來了一點清明:“開棺用。”

“你當我傻的嗎,手電筒和攀岩繩呢?”沈多漁不死心的追問。

左涼瞥了他一眼:“現在還不能讓你知道。”

沈多漁有持無恐地叫嚣:“我要告訴丁檸你偷她蛇蛋!”誰怕誰了!他眉眼間神采奕奕,藍色的眸子在刺眼的霞光下格外有神。從左涼的角度看過去,就好像一捧清澈的海水,透澈澄淨。

左涼看着他一副顧盼神飛的樣子心裏忍笑面上嚴肅道:“好了可以了,再說就煩了。”

“認識你之後。”沈多漁咬牙切齒地說。

左涼手握方向盤目不斜視問:“什麽?”

“我真的很想知道殺人判幾年。”

左涼思考了片刻解答他一直以來的疑惑:“我覺得你可能會被處死刑。”說着他借着紅燈停穩車轉過頭鄭重地看着沈多漁,“作為領導我還是勸你遵紀守法。”

被勸做人的沈多漁再次吃癟,他一時忿忿的看着窗外的景色。風馳電掣的車輛在高架橋上飛梭不斷,淩晨時分的北京就像一座不夜城,不遠處燈紅酒綠的燈光映紅了大片暗沉的夜色,漸漸的天空中的夜色褪去外衣,拂曉散去,太陽慢慢從地平線那端升起,雲端旖旎,靓麗的霞光泛紅着周圍的天空,霧霭沉沉逐漸聚攏在這座城市的上空,就像是蓋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不遠處的城中村發出一聲響徹天際的雞鳴,随着密密匝匝的人聲,整座北京城蘇醒了。

回到欣欣花園已經早晨七點了,左涼把車聽在小區門口的路旁去買早飯,沈多漁靠着椅背閉目養神。

“你吃什。”左涼拉開他那邊的車門話止在嘴邊,他笑了一聲輕輕關上門。

沈多漁再次醒來外面已經一片大亮,他躺在自己昨天下午鋪好的床上合衣而眠,窗簾只拉上了裏面的一層白紗,冷風徐徐從窗戶拉開的小縫隙吹進帶起飄逸的紗,他伸手在臉上摸了一把,完全想不起自己怎麽回的房間。

沈多漁坐起身骨頭咯嘣響了兩聲:“嘶。”因為熬夜他的偏頭痛隐隐有要發作的趨勢。

“古德貓寧。”他出門碰到坐在木棺前吃飯的左涼,下意識耍寶。

左涼喝完最後一口豆漿站起身去扔垃圾路過他身邊道:“早。”

放在木棺上的電話在這時響了起來,鈴聲和震動聲好像喚醒了木棺裏的僵屍,它在裏面活潑的刮蹭着棺蓋。

沈多漁咚咚在上面敲了兩下:“別亂動啊。”木棺裏的僵屍學着他的節奏也敲了兩下。

“服了你。”沈多漁有些好笑的凝視着木棺,也不知是對着僵屍感嘆還是剛才坐在這裏的那個人。

左涼從廚房走出來,沈多漁順手把手機遞給他:“你電話響了。”左涼的手機還是老式的黑莓按鍵手機,相比現在的智能機顯得格外小巧,和左涼整個人的氣質截然不同。

左涼接通電話,不知那邊說了什麽,他眉頭微微皺起,有些嚴肅又無奈地說:“知道了,我們馬上下去。”

“怎麽了?”沈多漁頓在木棺前抖僵屍,聽到他打完電話擡頭問。

左涼放下電話語氣淡淡地說到:“下去上班。”說完還嫌不夠似的加了一句,“今天遲到記過一次不扣你工資。”他自從遇到沈多漁就上了瘾似的時不時要逗逗他,看着小卷毛發飙的樣子心情格外開朗。

沈多漁氣的在木棺上大聲拍了一下,像是把裏面的僵屍吓到了它半天沒在發出任何動靜,左涼冷眼瞥過來:“破壞國家保護文物罰款兩。”‘千’字還沒說出口就被沈多漁截胡。

沈多漁趕緊打住:“我錯了,你是我爸爸行了吧。”來上個班工資還沒拿到手一分錢還要讓他倒貼,在沈爸爸這裏這種事情是絕對不允許發生的!

剛出電梯沈多漁就看到一個平頭的中年男人站在接待室門口正和丁檸說着什麽,他情緒激動的開始落淚。

“左哥。”丁檸看到走過來的兩人像是看到了救星趕緊撤走。

左涼帶着男人坐在椅子上:“您好。”

沈多漁機靈地倒了杯溫水放在男人面前。

“謝謝。”男人雙手捧着水杯顫抖地喝了一口,沈多漁注意到他手上滿是凍裂的口子,還有些傷疤,指甲的縫隙裏被灰塵填滿。

左涼顯然認識男人的樣子,他坐在男人旁邊:“董叔,您這件事要去找警察,我們單位不管這個。”

“不是,小左,叔給你說,我們家康康這都快走十年了,他們都說找不回來了,叔信你們這個,你們幫個忙找找老神仙把我家康康還給我吧。”說着董叔又開始落淚,董叔的哭泣是無聲無息的,他嘆息着強忍着,淚結于盈最終形成一顆豆大的淚滴打在有些灰敗的外衣上,黑色的外衣領口處的皮料都被磨損露出裏面白色的料子,整個人看上去有些捉襟見肘。

左涼嘆了口氣,安撫的對他說:“您先回家,我們有消息會通知您的。”他們不是沒用非科學的方法找過,但幾次出來的結果都顯示那個孩子的生火五年前就已經滅了。

得到肯定回答董叔開心的笑了起來,歷經滄桑的面孔霎時亮了,他握住左涼的手不住的道謝,又看着沈多漁嘴裏念叨着‘謝謝’。

“董叔為什麽要來找我們單位?”

左涼拿出震動的電話,有些不耐煩地看着沈多漁:“你是十萬個為什麽嗎?”

“不是。”沈多漁被他怼的有些癡呆。

“每個案子都有記錄,你把這些年局裏的記錄看一遍就知道了。”左涼急着接電話,撂下一句話就直接站到門外接電話去了。

目送董叔有些蹒跚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沈多漁回到辦公室問丁檸:“這是什麽情況?”

“唉。”丁檸撫摸着自己的愛寵,“董叔家唯一一個兒子十年前走丢了,說來也奇怪明明十三歲的大男孩怎麽會走丢。”她唏噓不已的接着說,“我們大概是五年前搬過來的,從那以後每年十二月的第一個周三的早上董叔就會找過來......”

“今天是?”

“他兒子走丢的第十年。”虞山單湊近他們,有些物是人非的感嘆“五年前還是我接待的董叔,一晃就五年了啊。”

沈多漁心中驚訝,沒想到他們上班這麽早,看上去兩人也就是剛畢業的年紀:“你們五年前就在這裏上班了?”

“嗯,當時你們四個都沒來呢,我和丁檸算是元老級人物了。”虞山單有些不好意思的大笑兩聲。

“左涼也不在嗎?”沈多漁以為左涼這種都是‘老人’了。

“他那時候還在國外讀書呢。”虞山單把自己的蜘蛛放出來透氣,讓沈多漁把接下來的話咽到肚子裏。

“別。”沈多漁戰術後退,朝他擺手,“哥,咱們有話好說,你先把它收進去。”外國驅魔第一忌諱就是蛇,第二忌諱的當屬蜘蛛,蜘蛛一般象征着邪惡女巫的化身,誰知道沈多漁最怕的兩樣動物在這裏遇了個全,他得出了個結論,左涼真是他的克星。

虞山單把手上的黑蜘蛛收進竹筒裏,語出驚人:“你怕香腸大将軍,他很溫柔的。”黑色的捕鳥蛛溫順地爬進打開的竹筒,虞山單一臉驕傲仿佛看着能夠自己回家的孩子的老父親。

“鵝鵝鵝......”沈多漁和丁檸笑出鵝叫,沈多漁樂不可支地說:“你是什麽世間罕有的有才之人啊。”

“你,你別說了。”丁檸笑的喘不上氣,她一點不在意淑女形象笑的前仰後合,“他還有‘ご血魂公爵彡’,‘孤狼之魂’和‘Q皇家X貴族Q’,我要笑死了。”她笑着把虞山單座下三大蜘蛛金剛的名字爆出來。

白宿和葉韶秋早上請假了好像是白宿着涼發燒現在在家休息,左涼剛才出去接局長的電話,此時辦公室回蕩着沈多漁和丁檸的笑聲還有虞山單不明所以的詢問。

虞山單真實的感到不解:“這名字不霸氣嗎?”

“不,很霸氣。”沈多漁彎腰捧腹,他轉頭對丁檸抱拳敬佩道:“能把這種名字念出來我敬你是條漢子。”

“別笑了。”左·冷酷無情·涼挂了電話走進了給三人潑冷水,“來任務了,剛在滁市月牙湖裏撈上來一具男屍。”

直播死亡倒計時

月牙湖,滁市一處爛尾樓小區裏的人造湖。除月裏的滁市因為地處偏南的緣故空氣并不幹燥反而帶着些濕冷,一彎月牙冷冷的高挂在夜空中,此時無風亦無雨,月牙湖地處整個小區中心地帶,長十米,深兩米,夜色下的湖水沉的像是潑墨一樣的黑,月影清晰的倒映在湖面上帶着些蒼白,微涼的風在湖面卷起帶動一陣漣漪。

“兄弟們,今天我來挑戰一下在月牙湖旁邊過一夜。”陳柏宇手舉自拍杆翻下小區的圍牆,“月牙湖大家都知道吧,咱們滁市恐怖怪談排名第一的月牙湖!”他表現的有些緊張,頭上因為剛才的劇烈運動染上一層薄汗。

他對着手機的攝像頭,屏幕上是他自己的直播間,由于輕度近視的緣故他把手機拿近才能看到網友們匆匆刷過的彈幕,其中一條彈幕是這樣說的‘勸你別作死,快回去吧。’

有些網友看到這條彈幕紛紛頂上。

[全網最大膽主播了解一下?]

[我們陳大膽那可不是蓋的,滁市十大都市傳說他都挑戰了九個了,月牙湖解鎖後他就達成新成就啦!]

陳柏宇看到自己粉絲刷過的彈幕嘿嘿一笑:“對,我跟你們說,這些都市怪談其實根本沒有鬼怪,就是自己吓自己。”他看着面前幹枯到難以生長的小樹,在月色下樹影看上去像是一個人扭曲成怪異的形狀,塌着肩膀歪頭注視着他的一舉一動。

他越想越肉顫心驚,扯起一抹僵硬的笑容看着鏡頭開玩笑似的語氣對着直播間的觀衆們說:“來,咱們刷起二十四字核心價值觀。”

“咱們千萬不能迷信,建國後是不允許成精的。”一股陰森的冷風從他脖頸吹過,在寂靜陰森的小區裏這股風顯得格外突兀,就像是一個人對着他的脖子輕吹了一口氣,陳柏宇額頭上的冷汗如雨一般滴落下來,酸澀的汗珠擦過他的眼睛讓他下意識用手去揉,就在他閉上眼的一瞬間彈幕的速度驟然激增。

陳柏宇在擦幹汗水後看到的第一條彈幕就是:[大膽兒,快跑!別回頭!],身後響起一陣窸窣聲像是什麽東西擦過樹葉的聲音,他緊繃着的心瞬間驟停了一下,接着就是漫無盡頭的狂奔,他并不知道身後出現了什麽讓彈幕變得如此瘋狂但直覺告訴他一定不能回頭。

當進到這座廢棄的小區時陳柏宇已經隐隐感覺到這裏與其他九個都市傳說的氛圍不一樣,另外九個恐怖怪談都是發生在城市中心的廢棄工場或者辦公大廈裏,只有月牙湖的傳說是在城郊的荒區。

十年前這個小區在建造時就不斷傳出工人從高處墜落,釘丁車無故失靈導致工人被釘死在牆上等等一系列駭人聽聞的怪事,風水大師直接判定此處為兇煞之地讓這個小區立刻停工,但是随着記者發出的一則報道真相大白,投資工程的一個股東卷款跑路,其他股東無力承擔債務一同潛逃,至此這個小區再也沒有人承包,一直荒廢在這裏。

“呼,累死了。”陳柏宇跑到汗流洽背,都能感覺到喉間的鹹腥味,他手撐在雙腿上喘息着,緩過神來,他對着鏡頭佯裝惋惜道:“剛才都沒看清是什麽,可能就是只野貓。”他起身環視了周圍一圈,有些驚喜的對着鏡頭道,“我居然跑到月牙湖來了。”

陳柏宇調成後置攝像頭把周圍的環境展示給觀衆看,他沒注意到的是,就在他轉換攝像頭的瞬間,地上詭谲悚然的樹影倏然動了一下,就像是随着他的動作在連續調整姿勢,影子類似臉的部位一直正對着他,兩支突兀的樹枝就像是兩只修長枯槁的手緊鎖在他身後。

從他進到這個小區已經半小時過去了,風在剛才驀地挂起,雲絲淡淡吹至天空遮蓋出一彎細月,天色完全暗了下來,只有依稀透過雲層的月光淡淡灑下,面前的湖水随風淼淼,在陳柏宇的身後一層白中透灰的水雲以肉眼可辨的速度緩緩襲來,遠景眺望,整座小區除了月牙湖的區域已經全部被一層似有還無的霧氣籠罩着。

陳柏宇看着面前除了水聲再無一絲聲響的湖忽然心生一股煩躁,他把手機湊近看着上面的彈幕,直播間裏的觀衆此刻分為了三派,一派主張趕緊離開這個小區,一派主張繼續靠近月牙湖,一派就是無意間點進來吃瓜的群衆。

[再走近點我給你刷深水魚雷!]就這一條彈幕讓直播間的熱度到達了高|潮,巨型的彩色通知在他直播房間刷起‘恭喜主播【陳大膽兒】一躍成為狼虎平臺最高人氣直播間’。

陳柏宇本身就是收了直播平臺額外的錢來挑戰十大恐怖傳說給平臺增加人氣,在挑戰的期間他自己也通過觀衆的打賞掙了不少錢,一個深水魚雷就是一萬現金,平臺分成後他到手都有七千,想想即将到手的錢陳柏宇心間的慌亂霎時被一股無名的勇氣沖散,他的聲音在周圍一片死寂下顯得格外突兀:“我們走到湖邊看看有沒有什麽異樣。”

彈幕刷的飛快,一條僅有三個字的彈幕被觀衆迅速刷了上去,[滾出去]。

逐漸靠近月牙湖,本來就陰冷的氣溫像是又下降了幾度,陳柏宇感到一陣發冷,裸|露在外的後脖處竟然起了一串兒雞皮疙瘩。他站在死水一般的湖邊生出一種異樣的錯覺,就好像站在一處荒涼的墳地中央,周圍是一個個凸起在地面上的墳包,他已經有些慌亂了,壯着膽子對鏡頭說:“好了,看來這月牙湖也沒什麽,就是周圍環境慎得慌,我現在找一處空地睡一覺明早就回家。”他現在恨不得離這片透着古怪的湖水越遠越好。

他正準備轉身,湖中央霎時湧上了大量的泡泡,就像是水滴水裏有人在掙紮着呼吸,劇烈響動的水聲愈發吓人,泡泡不斷破裂的聲音一聲聲傳進陳柏宇的耳中就像打在他心上一樣的清晰。空氣中的濕度持續上升,他眼前仿佛被蒙上了一層水霧,打眼望過去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一片。

陳柏宇已經顧不上正在直播的手機了,他心跳如雷,耳邊除了水聲,只剩下自己‘砰砰砰’猛烈跳動的心跳聲,一時間天地好像只剩下他和身前這片月牙湖。驟然,他聽到身後傳來一陣有些奇怪的腳步聲,為什麽奇怪呢?是因為與其說那聲音是腳步聲倒不如說是什麽東西四肢着地拖動的聲音更為貼切。沉重的腳步擦過地面,一步一步在朝他接近,陳柏宇一門心思全放在身後陡然響起的腳步聲,完全沒有注意到彈幕閃過的警告。

他能感覺到那聲音就在身後一臂之遙的位置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但陳柏宇感覺自己聽到了那東西的喘息聲,沉重且帶着莫可名狀的可怖,讓他僵硬的身軀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就在他感覺到陰冷的手掌觸碰到自己的下一秒,他已經被推入了冰冷的湖水中。

直播的錄屏截止在陳柏宇掉進月牙湖的瞬間,沈多漁,丁檸和虞山單捧着左涼遞過來的平板久久無言,即使沒有後面的部分他們也知道陳柏宇在劫難逃。

從北京開車到滁市大概要四個小時,沈多漁沒帶駕照這次是左涼和虞山單換着開,他們大概是十二點不到出發的,到達滁市的時候已經下午三點多快四點。

聯系張赫的是當地警局的局長,當年月牙湖所處的小區怪事頻出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向全市發出通告禁止私自闖入,誰知道五年後居然有人直播闖入,現在陳柏宇死前的直播視頻在網絡上火速流傳,各大媒體争相報道想要蹭着這次看起來靈異十足的新聞賺人眼球。

左涼根據導航在爛尾小區門口停下車,此時門口已經停了好幾輛警車甚至還停着兩輛滁市知名報社的車。

“您好。”被人安排等在門口的警察看到他們的車號迎上來,“陳局讓我在這裏等您。”他伸手握上左涼。

左涼把證件拿出來給他看了一眼:“麻煩不要讓媒體進來。”

“好的,您放心。”

小區大門被倒下的槐樹擋住大路,他們跟着警察剛開辟的一條小道很容易就走了進去,剛一進小區沈多漁的天眼就被強大的怨氣激發出來,他看向遠處濃霧聚集的湖面心下大撼。

在逐漸落下的血色斜曛的映襯下湖心一大片升起的黑雲愈發觸目驚心,如果說正常時候的霍宅是一處人造聚靈地,那此時的月牙湖絕對是一處聚陰地,四方的怨氣翻騰着朝湖心紛至杳來,如果再過個一年此處絕對會怨氣化陰到時候這一片區域都會寸草不生,陰雲所到之處化氣成雨,陰雨滴落在地上徹底改變風水氣運,如果持續擴大,那麽也許百年後整個滁市都會陷入一片死寂。

“看到了?”左涼站在他身邊淡淡出聲。

沈多漁下意識點頭:“嗯,這裏怨氣為何如此重?”甚至比霍宅千年冤鬼長樂生出的怨氣都要多上百倍千倍。

丁檸腰間纏繞的莽山蝮開始不安的發出‘嘶嘶’聲,蛇能通靈,它此刻像是被前方成雲的怨氣影響着。

虞山單的蜘蛛要好些,但從竹筒裏傳出的快速攀爬聲仍能聽出來它們的焦慮。

“左哥。”丁檸煞白着臉在這時出聲,“此處是聚陰地,而且是天然形成的聚陰地。”

左涼心中已有猜測,但此時仍是臉色沉下去幾分:“我們先走過去看一下,今晚不能行動。”如果丁檸說的沒錯,天然聚陰地無疑把周遭所有的怨氣都已經聚集過來,加之湖水吞噬的陳柏宇,恐怕這湖底有不少東西在等着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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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裏深入,霧氣的密度在不斷上升,隐約籠蓋在這個小區的霧氣越發濃密,再靠近月牙湖的地方甚至已經看不清前方的景物,幾個警察聚集在前方打着閃爍着的警示燈才讓他們四個找到方向。在穿越濃霧中沈多漁在隊伍最後依稀看到了徘徊在周圍的憧憧人影,不過說鬼影應該更為貼切,可能是因為沈多漁帶着古銅錢的緣故,那些鬼影都不敢離他太近,他們雙臂下垂,目光渙散的跟着自己的動作保持着同一方向。

沈多漁不斷轉動着右手食指上的銀戒,努力壓制着隐隐産生的暴躁感。

走進月牙湖旁,留守在這裏的幾個警察情緒顯然已經處在崩潰的邊緣,兩人坐在廢棄的長凳上,還有一人焦躁不安的在湖邊來回打轉嘴裏不停祈禱着。

虞山單把竹筒蓋打開放出自己三只大蜘蛛,嘴裏說:“他們待的時間太久了。”随着他的話音落地三只蜘蛛飛速朝前方的三個警察沖去,頃刻間三只蜘蛛在警察的脖頸上咬了一口,他們先是身形一晃然後清醒過來。

沈多漁小時候聽外公講過這種能祛除陰氣的蜘蛛,這種蜘蛛更像是被人精心養成的蠱蟲,從小便把至陽的蠱蟲喂給蜘蛛,長成後的成蛛毒液在接觸陰氣後會迅速中和從而産生除陰的效果。只是,他看向虞山單,一直以來聽說苗疆蠱寨都是蠱女為主,沒想到虞山單居然是男性馭蠱人。

左涼率先走過去把站在湖邊的警察往裏拽:“你們先出去。”他抽出一張黃色符紙遞給那個人,“有打火機嗎?”

年輕的警察點點頭還不忘自己的職責:“您好,我們是等着交接任務的。”他接過左涼遞過來的證件多次确認,然後拿着那張黃色的符紙眼裏有些困惑。

左涼繼續問他:“你們打撈屍體了嗎?”

年輕的警察腦子還是有些模糊地說:“今天撈了一上午,可就是沒找到。”

“丁檸。”左涼臉色凝重的把丁檸交過去囑咐道:“你和山丹把他們送出去,我和沈多漁在這裏抽樣。”他從丁檸手上接過工具袋。

沈多漁聽到自己的名字從剛才的幻影中回過神湊到左涼身後:“叫我咩?”

面對突如其來的沙雕左涼選擇冷眼相待:“啧。”

沈多漁識相地懂了他的潛臺詞‘閉嘴’:“哦。”

“你們兩個前後跟着,最前面那個人拿火點符。”頓了頓,左涼淡聲補充道:“要是符燒完了你們還沒走出去就回來找我。”

虞山單的背影消失在濃霧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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