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演技最重要的是什麽,聲臺形表,但是米丘不僅要演戲,還要幫江冽洗白啊,她不能說話能幹什麽?舉個牌子喊冤嗎?還是當場拉着一個小孩子表演默劇給別人看?!
如果就這麽被拉着過去,她和只能看劇情的路人甲有什麽區別?
不行不行,她必須想辦法讓江冽把穴道解開!
她立刻下床,震驚地看着他。
江冽正走到門口,用木桶裏的水洗去臉上的易容。清冽的水珠從鼻梁滴落到下巴,日光落在他白皙的側臉上,如雪皚皚,長睫一擡,像是顫走寒露的松針。誰都不能和那個沉默寡言的“黑臉大哥”聯系到一起。
她走到他面前,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滿臉的落寞和失望根本無需言語。
他不是說再也不會點她的穴道了嗎?
江冽道:“我沒有點你周身大穴,只是不讓你做多餘的事。 ”
米丘下意識地拉住他的袖口,搖了搖頭,表示那怎麽可能是多餘的事,她只是想不讓他再造殺業,不想讓更多無辜的人死去。
江冽像是鐵了心腸:“一會我去殺了鐵峰削,我先把你送到正心宗弟子那裏。”
米丘一驚,然後疑問地指了指兩人:“你讓我暫時裝作不認識你嗎?”
江冽點頭。
米丘面上震驚,心中卻是忍俊不禁。真不愧是狗崽子,不僅要當着所有武林人士的面殺了人家的宗主,還要別人照顧他的“拖後腿的”。她可以想象得到江冽在殺完鐵峰削之後,當着正心宗弟子的面把她帶走的情形了。
不過他現在這副小白臉樣,洛小梅他們還真是認不出來。
米丘搖頭,指了指床上。表示既然他要殺人,她就無法忍心看着血腥流到她的腳邊,她還是留在這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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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冽道:“你不能留在這裏。外有人追查屠門客,內有正心宗徹查,我必須親眼看見你才…… 能放心殺人。”
換句話說,就是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米丘咬了一下唇瓣,沉默地抵抗。
江冽道:“如果你一直保持安靜,我可以答應你。不殺洛小梅三個人。”
米丘紅着眼眶,有些意動地看向他。
狗崽子,竟然還玩上強取豪奪的“威脅play”了,好,她就讓他看看,演繹界的大師是如何不靠臺詞就推進劇情的!
為了募英大會,今日的正心宗是使出渾身解數,不僅巡邏的弟子比昨天多了一倍,就連鐵峰削也換了一身裝束,親自出門迎接。
古良和司徒禮位于鐵峰削左右,二人一是名聲遠揚的溫潤弟子,一是武功高強的後起之秀,來往掌門前輩無不恭維,鐵峰削古銅的臉上滿是得意暈紅:“哪裏哪裏,我這兩位弟子還差得遠呢,往後行走江湖,還請各位掌門多多照拂。”
“這話說得見外。咱們武林正道同心同志,互相照拂才對啊。更何況古小友武藝高超,頗有當年司徒禮之風,我們以後還要仰仗他也說不定啊!”
古良面色微紅,連聲說不敢。司徒禮看了古良一眼,面帶微笑地點頭。
幾人寒暄過後,司徒禮故意拖住鐵峰削的腳步,微皺了眉頭:“宗主,募英大會馬上就要開始,可是藥王谷和濟世堂還沒有來。”
鐵峰削的腳步停了一下,冷哼一聲:“我早就知道了,口口聲聲說他們治病救人、濟世行善,不與江湖人為伍,其實就是一群縮頭烏龜!你看着吧……”
鐵峰削的鷹目一一掃過衆人:“他們只是‘門派’沒有來,但肯定在這群人裏安插了探子。無論咱們和江冽孰勝孰敗,他們只等着坐收漁翁之利!”
“那要……怎麽辦?”
“該怎麽辦就怎麽辦,這次咱們定要抓住江冽。他們不是想當縮頭烏龜嗎?那就別怪我吃了這條大魚,獨占鳌頭。”
“您的意思是……”
鐵峰削拍了一下他的肩,他立馬會意,躬身下去:“江冽武功高強人人得而誅之,在各大門派見證之下能殺死他的人,非武林盟主莫屬。”
鐵峰削哈哈大笑,帶着他走遠。
于元風聽見聲音,和洛小梅湊在一起:“你說宗主和大師兄笑什麽呢?”
這兩個人在宗門裏是小輩,既不能憑輩分像是司徒禮一樣伴宗主左右,又不能憑本事伴宗主迎客,于是只能和別的弟子例行巡邏。
“我也不知道,宗主的心思只有大師兄能懂。”
洛小梅接着嘆口氣:“師兄的身體都那麽差了,還要堅持待客,真的好辛苦。”
“差嗎?”于元風撓了撓頭:“你忘了昨天他一掌就把一個姑娘打出血了?師兄十分堅持幫宗主迎客,我看他的身體好着呢,追上古師兄不是問題!”
“那不是聽別人說的麽,我又沒親眼看……”
話音未落,身後一痛,她一轉頭看到一白衣姑娘撞到自己,驚慌地擡起頭。
洛小梅一愣:“米姑娘?!”
于元風也是一樂,“米姑娘來了!”
米丘眼眶微紅,只是低頭不說話。洛小梅以為她哥出了什麽事,趕緊詢問。然而米丘只是搖頭,看起來不是很着急,反而像是受了委屈,洛小梅松了一口氣,還以為出了什麽事,可能是兩兄妹吵架了吧。
“昨天沒聽見你們的消息,大會快要開始了也沒見你們的身影,以為你們不來了。對了,米大哥呢?”
洛小梅瞪了于元風一眼,讓他別哪壺不開提哪壺,“正好有這些大人物我也湊不上去,跟我走,我知道個好地方帶你近距離瞧瞧。”
于元風納悶:“哎,瞪我幹什麽。我就是随便問問。米大哥身手那麽好,有他在也算是不小的助力。我這不想快點抓到屠門客麽。”
洛小梅帶米丘走向正心宗的隊伍裏,米丘邊走邊回頭看,似乎在尋找着什麽,面上不免帶了焦急。在洛小梅心裏,更是她放不下哥哥的表現。
“我在宗門裏,從小和古良和于元風一起長大,雖有宗門規矩壓着,但是也免不了吵架,更別說親兄妹了。你放心,等大會開完,我送你回去,你哥就不生氣了。”
米丘勉強擠出一絲笑,洛小梅覺得她今天有些沉默,但想她心情不好,再加上個性文靜也就沒多想。
兩人混在隊伍最後,“你看見沒,那就是我們宗的宗主。他旁邊的你也認得,不就是古良嗎?還有一個個子高的,就是我們的大師兄了。也就是我們之前跟你提到過的。”
米丘随意地點了一下頭,神思不屬。
“今天來的不僅有附近的門派,還有神意門、昆侖派、逍遙派……能來的都來了,定然讓江冽有來無回!”
米丘面色一白,洛小梅只以為她在擔心害怕,趕緊摟住她:“你別害怕,這麽多高手在呢,這裏面任何一個掌門,在外面都是呼風喚雨的人物,怎麽可能打不過一個江冽?再說,這次是開大會……就是商量抓人計策,不怕江冽不來,他若是來了咱們往後一躲,我猜也就不到半盞茶的時間就能拿下他。”
米丘頓了頓,剛想“說”什麽,鐵峰削就咳了一聲,在場所有人頓時一靜。
鐵峰削向所有人拱手:“各位,我鐵某話不多說,在場所有人能站在這裏都是為了同一件事而來:除魔衛道!江冽身為江向明之子,雖父母死于魔教之手,但卻自甘堕落,淪為魔道,先殺了恨大師,又殺巫成峰、沙如海兩位掌門,行兇作惡罄竹難書!”
他聲若雷霆,頓了一下又道:“如今他出現在天德城內,先殺嵩山掌門,又殺妙齡女子,之後不知還有多少人糟他毒手!正心宗身為正道砥柱,又是曾經教導過他的宗門,養出如此魔頭,我鐵峰削難辭其咎!”
鐵峰削眼眶微紅,司徒禮趕緊上前扶住他:“宗主,有責任的是我,我當初也曾是魔頭的大師兄,是我發現得……”
“哎。”昆侖掌門不贊同:“鐵兄莫要将這責任攬到身上,況且若不是令徒犧牲自己,正心宗怎會發現此子年幼便已心存惡念,你又是将他送入少林,又是求藥王谷醫治,已是仁至義盡,我們又怎會怪你呢?”
鐵峰削嘆口氣,“我最愧疚的是沒能早早看出江冽的惡根,将我的大弟子葬送了進去。當初江冽妒我徒弟武藝高超,于是傷他丹田,毀他武功,我不得不毀他根骨以防他再作亂。但為了讓江大俠夫妻瞑目,又找了藥王谷醫治,卻也最對不起我這個大弟子……”
司徒禮面色蒼白,雙目含淚:
“我怎會怪師父,徒弟雖不幸受創,但若一想那一刀刺中了宗內師弟妹,若有心智不堅定者必會尋死。如此想來也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衆人齊齊稱贊師徒二人高義。鐵峰削這才收斂起情緒:“雖有各位掌門的理解,但我正心宗要抓魔頭責無旁貸。濟世堂與藥王谷和其皆有淵源,但衆所周知二者遠離江湖争鬥,我是萬萬不願兩位掌門卷入血腥中的。我願代替兩位掌門,了結與魔頭的恩怨!”
所有人動容:“鐵宗主……”
幾個掌門面面相觑,幹脆一拱手:“既如此,我願推舉鐵宗主成為募英大會的會首,一來鐵宗主對此地熟知,二來鐵宗主對那魔頭也了結,我等随鐵宗主抓人便可。”
鐵峰削一愣,接着苦笑推辭,架不住衆人一再推舉,他這才無奈應下:“如此,鐵某便不再推辭,我定帶領各位大俠前輩,抓住魔頭,匡扶正義!”
洛小梅得意地對米丘一笑:“看吧,我就說我們宗主厲害吧。”
米丘欲言又止,她匆忙一笑,掩住眼底的微紅。
“只是鐵宗主,我們該如何尋找江冽?把所有人都派出去尋找嗎?”
鐵峰削眯了一下眼,慢慢坐回去:“我能召開募英大會,自然就有對付他的辦法。他雖堕入魔道,但對江大俠還有一絲敬畏之心。于是我讓弟子連夜從他的老家将“江向明”請了回來……”
江向明?他不是死了嗎?
鐵峰削微微擡手,有人拉了一下古良,古良順手接過一個被布蓋着的盤子,微微一愣。
“師兄,去啊。”
古良如夢初醒,趕緊将東西送出去。鐵峰削揭開黑布,上面赫然是江向明的牌位!
有人倒吸一口涼氣,把人家爹的牌位帶過來,這也太……
米丘眯了眯眼。
“各位,鐵某這是不得已而為之,為了找出這個魔頭,我用了不算方法的方法。若是有任何怨言指責,鐵某無言擔下,只願能馬上抓住魔頭,給武林一個太平。”
“宗主。”司徒禮啞聲道:“您之前最是佩服江前輩,我知道您心中肯定難受……”
“只是一個牌位而已,能引出魔頭有什麽好顧忌的?”
“況且江大俠雖然行俠仗義,但也生出來一個殺人魔頭,功過相抵鐵宗主也不算過分。”
“我要是江大俠,泉下有知也會默認的。”
鐵峰削道:“若能抓住江冽,我鐵峰削願親自前往江家負荊請罪!如今,我不得不得罪江大俠,将他的牌位放在正堂。請各位放出風聲,他江冽但凡有一絲人性,就過來取他爹的牌位,我鐵峰削在此等着他!”
“鐵宗主深明大義啊!”
“鐵宗主高風亮節!”
洛小梅也跟着喊了幾句,突然,她瑟縮了一下:“米姑娘,你有沒有覺得冷啊?”
米丘才反應過來一樣點了一下頭。
洛小梅都覺得冷,更何況是感知更為敏感的各大掌門。所有人臉色變了,突聽手邊兵器嗡嗡作響。
鐵峰削面頰一繃,率先向上一看。
一道藍影倏然落下,如此迅速、無聲,似是一片灰燼,待你想要追尋他的蹤跡時,他早已落在地面了。
“江冽。”
鐵峰削從牙齒裏擠出他的名字。
江冽?江冽!
一聽到這個名字,整個會場轟然炸開,只聽桌椅齊齊崩裂,小門派的掌門瞬間站起,手中兵器齊齊亮出。德高望重的死死留在原地,但看到江冽手中那把散發着寒氣的刀,也是眼角一抽。
再看他面容,蒼白隽秀,誰能想到他這麽年輕就能屠遍各大宗門?
江冽道:“不用找了,我一直在這裏。”
一直在?!嘶——他們這麽多人怎麽沒有一個人發現?
洛小梅看得心驚膽戰,之前說要把屠門客大卸八塊,今日人家來了卻只敢瞄一眼。只一眼,就莫名覺得不對勁:“米姑娘,你覺不覺得這個屠門客……有些眼熟?”
米丘咬着唇,搖了一下頭。
“江冽!”有人怒視他:“你竟然有膽過來!”
江冽道:“我來這裏,是要殺鐵峰削。”
司徒禮馬上道:“江冽,當初因為我,宗主才會廢你根骨,你若是想報仇,可以找我。這不關宗主的事!”
江冽的視線動也未動:“鐵峰削,你知我尋你理由。交出我的東西,我可以留你全屍。”
司徒禮臉色猛然漲紅,他這幾日一直怕江冽記恨自己,因此輾轉反側,卻沒想到對方的眼裏根本沒有他!
鐵峰削的眼裏閃過暗芒:“如果你說你爹的牌位的話,我可以給你。但你濫殺無辜,就要留下命來!”
江冽的目光落在父親的牌位上,臉頰一繃,“如此,兩樣我都要取。誰若擋,殺之。”
古良面色一變,他率先提起劍沖了上去:“魔頭,受死!”
正心宗第一弟子身先士卒,所有人大驚,于元風大喊:“古師兄!”
洛小梅更是捂住雙眼。她雖然知道古師兄厲害,但心裏也明白,對方可是江冽啊,是能殺死了恨大師,屠了兩個宗門的屠門客,古師兄他一個人怎麽可能……
所有人都以為古良必死無疑,江冽卻沒有動,只是微微側目。
米丘張了張嘴,還是低下了頭。江冽這才回頭,刀背随意一橫,古良的劍正中刀背,劍身彎曲,猛地被一股真氣彈了回去。
古良狠狠地砸在牆上,狂吐一口血。洛小梅兩人心涼了一半,趕緊扶起他:“師兄,師兄!”
于元風一探,大喜:“還有救!還有救!古師兄沒死!”
司徒禮眸中冷光一閃,本以為古良會死在江冽的刀下……可惜了。
鐵峰削見自己的弟子連一招都沒打出,面色陰沉。
江冽道:“你們可以一起上了。”
于元風咬牙,正要沖上去,一直沉默的米丘突然緊緊抓住于元風的袖子。
“米姑娘,你放開我,我要替大師兄和古師兄報仇!”
聽到于元風的聲音,司徒禮下意識地轉頭,卻看見一個熟悉的白色身影——昨天的那個女子?
她不是無門派的散客嗎,何時和小梅他們混在一起,等等,她姓米?
電光火石間,司徒禮已經把所有的線索串聯起來。再看米丘望着江冽的目光悠長癡怨,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洛小梅他們被騙了,那對米氏兄妹就是江冽和這個女人,江冽沒有親人,這個女子就是他的女人!
怪不得他們都找不到他,因為他們就藏在宗裏。怪不得那女子神神秘秘,原來是因為她來打探消息了!
眼看江冽要大開殺戒,司徒禮冷笑一聲,突然大喊:
“江冽,你想濫殺無辜,但沒想到你的女……”
話音未落,卻看那女子突然擡起頭,吐出一口血。
洛小梅驚叫:“米姑娘?!”
小梅聲音尖利,在亂糟糟的會場如同吹一聲哨響,兩人為了拉住于元風又趕在人前,很是醒目,所有人都轉過頭來。
那女子一身白衣,纖細瘦弱,嘴邊的血跡像是點點紅梅,讓人見之心碎。
米丘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
還是昆侖派掌門見多識廣:“她被點了啞穴,這是氣急攻心吐血了!”
洛小梅面色一變,米姑娘竟然被點了啞穴,她這麽久都沒發現實在是太粗心了。洛小梅一臉愧疚,趕緊給米丘解穴,但是無論怎麽點都無濟于事。
“這是怎麽回事?!”
“定是給她點穴的人內力太高深所以解不開!”
“江冽就在這裏,還不速速捉拿,關心一個女子幹什麽?!”
司徒禮在鐵峰削的耳旁耳語了一句,鐵峰削看了一眼放下刀的江冽,眯了一下眼。
“各位稍安勿躁。江冽都停手了,咱們又何必着急呢?”
所有人回頭,果真發現江冽的刀停下了,他目光沉沉,死死地盯着那個女子,這、這是怎麽回事?
米丘被洛小梅扶起來,她緩緩擡眼,對上江冽的視線,突然就抽出匕首抵在自己的脖子上。鮮紅的血珠滾落出來,她笑着,卻有一行清淚落在匕首上。
淚眼朦胧,像是威脅風雪傲然獨立的梅花。于元風和小梅震驚不已,一時間竟然忘了阻止她。
嘶……所有人瞪大眼睛。這女子到底是誰,為何突然對着江冽自殺,難不成這兩個人認識?
一個又是哭又是笑,一個滿身殺氣卻把刀都放下了。啧啧啧,這關系有點複雜啊。
江冽沒有動,就連好感度都沒有動,就像是腐在雪下的淤泥,毫無聲息地沉寂在冰寒裏。
他只是這麽看着她。
米丘微微躲避江冽的目光,指尖一顫。
然而感受到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她終于找回了自己的場子,不僅不退縮,面上更是悲凄。
狗崽子,不是讓她安靜嗎,她現在可沒說一句話。但誰都得看着她。
這就是專業!等着被她強烈的情緒拿捏吧。
“米氏表演法則”,show time![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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