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消失……”

系統根據自己的經驗猜想:“宿主是想通過突然消失, 讓男主着急,從而提升好感度?但這份計劃在菩蛛殺你之時已經試驗過了。”

“哎。”米老師搖了搖手指:“一樣的情境,心境不同效果就有很大的不同。上一次我消失是被迫的, 是他點了我的穴道導致我經歷危險。所以他的好感度有愧疚在裏面。這一次……”

米丘露出一個獰笑:“我要主動消失。還得在他和我冷戰最嚴重的時候消失。最關鍵的是必須不經意地讓他知道, 我是為了揮灑聖母光輝、無私奉獻才選擇走的。他肯定自責懊悔, 甚至是崇敬憐惜,然後瘋狂地尋找我,掐住我的腰,紅着眼眶讓我再也不許離開他的視線……”

系統:“……然後我就開啓屏蔽功能。”

米丘:“……不用,那是另外的好感價錢。”

馬車平穩地前進, 一路上江冽真的除了日常需要外不和米丘說話。他只是冷漠地趕車、冷漠地喂馬,冷漠地烤肉。

呵, 她冷笑一聲。狗崽子以為冷暴力能吓到她?笑話, 她現在巴不得他再冷一點,等走劇情的時候看到她殘留的體香才會更加懊悔。

這一走,又是三天。遇見的逃荒的百姓卻是越來越少。但僅有的幾個面黃肌肉、渾身無力,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用古怪且灼熱的視線看向他們的馬兒和小騾, 若不是看到江冽腰間的黑刀,恐怕會撲上來直接生啃。

直到路邊變得雜草叢生, 焦土遍布,米丘就知道已經來到豐茂村附近了。他們兩個人在正心宗鬧得那麽大,藥王谷不可能沒有準備,此時肯定派那個神棍在豐茂村裏埋伏。

她掀開了一點車簾。風沙帶着詭異的氣味滾了進來,往前一看, 就看到三根木頭勉強撐在一起的村門, 上面挂着一塊破舊的村牌:豐茂村。

一陣夜風刮過,村牌發出吱呀一聲, 掉了半邊。

米丘:“……”

哎呦,這就到了。

她正要讓江冽停下,卻聽到前方傳來一聲聲哭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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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娘!女兒不想走啊!”

“女兒!女兒!”

遠遠地,一群人在拉扯,似乎有人在搶奪少女,米丘來了精神,劇情來了!

她趕緊道:“江冽,停車!”

然而馬車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畢竟江冽從來都不會“多管閑事”,米丘發了狠,幹脆一閉眼向下一跳。

前方的塵土飛揚,馬兒叫了一聲瞬間停下。米丘收回不及,差點從江冽的肩上翻過去。這時他的一只手随意一橫,讓她堪堪停了下來。

米丘喘着粗氣,心有餘悸。看着江冽毫無波動的側臉,她咬了一下唇,有些賭氣地跳下馬車。

前方,一夥人正撕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她的父母用盡全力地摟住她的腰,然而根本阻擋不了女兒被人帶走。

因為帶走她的人,正是同村的村民。

“老李啊,洪聖人都親自來接了,你就放手吧!”

“是啊,要是觸怒了仙人我們怎麽辦,你想我們這些人都去死嗎?!”

老李死死抱着女兒細瘦的大腿,淚水塗滿了溝壑。他瞪向這些往日裏好得恨不得同吃一鍋飯的同鄉們,嘴裏發出赫赫的聲響:

“那是因為被帶走的不是你們的女兒!”

有幾個同鄉被他一瞪,有些心虛:“你、你有什麽可委屈的,你女兒一條命,換我們這麽多人一條命多值!再說了,一個月前,村長家的女兒不也被送出去了嗎?”

“可我的女兒才十四啊!”李夫人揪住少女的另一只胳膊,瘦如枯枝的手臂似乎随時要折斷,眼淚停在她深陷的燕窩裏,她張着嘴,嘶吼得嗓音已經沙啞:“她、她還小,還什麽都不懂呢!你們還有臉說,村長剛把女兒交上去的第二天,他就在家上吊自盡了啊!”

衆人啞口無言。此時坐在高坐之上,一身金狍的洪聖手緩緩睜開眼,面容肅然、高深莫測,如同最古樸的佛像降臨,與這個荒蕪貧窮的小山村格格不入。

“本座供奉的乃是藥善仙人,自古救苦救難。今見你們有難,特屈尊降世為解病痛。但此地已被毒瘴籠罩,仙人法力無法施展,需最純淨的少女之血洗滌瘴氣。之前的張……”

旁邊的藍衣弟子打了一個蓮花手勢:“回聖人,張村長名叫張旺德。其女名叫張慧心。”

“張旺德之女雖年齡已到,但其血不潔,觸怒了仙人。因此你們才多受一月之苦。如今周邊村子皆送出少女,已承聖水,百病皆消。仙人不忍,願再給你們一次機會。如果爾等再執迷不悟……”

洪聖手的話都還沒說完,幾個村民就像是瘋了一樣拉扯老李夫妻:“你們都聽到了吧,這是最後的機會!別的村子都有聖水喝,憑什麽我們沒有!趕緊把她交出去!”

兩夫妻搖頭,寧死也不放手。這時,一稍微強壯的粗民看到牆角的砍柴刀,眼神一厲,拿起來就要對準二人的手臂砍下。

“住手!”

米丘的聲音脆聲聲的。除了不能走的,村裏的妙齡女子全都随父母逃走。這聲清脆的呼喊在荒土中如同偶然開放的白花,讓人想一把采撷,或者……一手碾碎。

所有人大驚,看着這個有些瘦弱的白衣女子。

洪聖手摸着手中的木蓮,窄小的瞳孔在狹長的眼眶裏一動,看起來毫不意外。

“竟然來個女的!”

有些村民不敢相信,“是村外的吧,我可不認識她!”

“你是誰?我勸你不要多管閑事!”

李家三口淚眼朦胧地看着她,發現她只是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子後,瞳孔又灰暗了下去。

洪聖手一擺手,所有人立刻噤聲。他坐在人扛的高臺之上,居高臨下,神秘冷漠。

“姑娘可知,妨礙了滌塵儀式,藥善仙人可是要降罪的。”

“藥善仙人?”米丘皺眉:“我從未聽過有這個仙人。就算有仙人,又怎麽會要少女獻祭?”

“你懂什麽?”不等洪聖手開口,幾個村民先怒了:“仙人未降世前,我們所有人都得了怪病,不僅渾身無力,年老體弱的直接虛弱至死!這個時候只有洪聖手敢給我們醫治,他帶來的水乃是藥善仙人心頭血凝結而成的聖水!只要一碗水下去百病皆消!我們一個月前已經失去一次機會了,這次是不會讓任何人妨礙的!”

米丘看向那個瘦小的少女:“所以,就要用小孩子的血救你們的命?如此茍活,與禽獸何異?仙人也非仙,恐怕是妖物作祟!”

幾個村民面色一變,唯恐她得罪了洪聖人,上來就要将米丘拿住:“這女子胡說八道,定然是哪裏來的邪物,不如直接将她獻祭給仙人,倒省了咱們的事!”

李家三口淚眼朦胧,讓米丘趕緊走。

米丘掏出匕首,面上雖有恐懼但并不慌張,她咬着唇道:“我是不會離開的,如此喪心病狂之事,我怎能袖手旁觀?”

她一邊走一邊瞄着洪聖手。這死神棍怎麽還不說話。他的目标不是江冽嗎?!

“慢着。”

洪聖手終于開口,他緩緩擡起手:“本座突然發現,有一個人的血,也許比李萍兒的更好。”

李家三口停止了眼淚,剩下的村民下意識地看向了米丘。然而順着洪聖手的指尖,他們看到了遠處那個,握着黑刀緩緩走來的男人。

熱意在黃土上滾動,所有人看不清江冽的身影,然而黑發黑刀,如同落在荒野上的黑鴉,帶來無盡的威壓與死氣。

所有村民打了個哆嗦,看江冽手中的黑刀更是頭皮發麻。

一個男人?

他的血竟然比李萍兒的更好?聖人莫不是看錯了吧。

洪聖手瞳孔微微一動,自動有人送上一個金瓶。那瓶子散發着淡淡的腥味,一藍衣弟子道:“我們聖人感念你們的赤城,願将準備給別的村子的聖水提前賜給你們……只要你們抓住那個男子,并将他獻給仙人。”

聖水、聖水……

所有的村民眼睛發紅,像是餓了三天三夜看見綠洲的野獸。他們齊齊吞了一口唾沫,就連挾制李家三人的村民也都松開了手。

幾個人看向江冽,已經不是看一只帶來死亡的黑鴉了,仿佛是一只待宰的羔羊。米丘也沒想到自己腦海裏會出現這麽一個詞。這些人被聖水蒙蔽了神智,雖然戰鬥力為零,但他們就像是一顆顆炸。彈。他們身體裏流的血,早已經被污染,對別人來說只是無力的傳染源,對江冽來說,卻是致命的毒藥。

江冽的腳步沒有變化,黑刀甚至沒有發出嗡鳴。但米丘知道,只要他一動手,這裏注定血流成河。

讓男主在聖母的眼前殺戮,就是在質疑她的專業性。她立刻攔在幾個村民的前面,“你們就這麽聽他的話嗎?他說誰的血更好誰的就更好嗎?我們甚至不認識他!”

此時江冽已經走到她身後,米丘看見他面上松了一松,然而卻更加擔憂地看向所有人。誰都以為她是在害怕村民抓住江冽,但只有她和江冽自己知道,她是怕江冽殺了所有人。

聽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诋毀聖人,村民們忍不了了,就要把她一起抓走。

黑刀一震,米丘瞬間回頭,有些猶豫地開口:“你、你能不能暫時不要出手?”

這是兩個人七天以來第一次有效交流。

“擋路,必殺。”

幾個村民被他身上的殺氣吓得一愣,然而看到旁邊的聖水,猛地咬牙,紛紛拿起柴刀圍了上來。洪聖手轉了一下手中的木蓮,閉着眼念了一聲“藥善仙人功德無量。”

眼看江冽就要出手,米丘站了出來向洪聖手走去。

她如此不管不顧,讓所有人頓時一愣。

幾個扛座的弟子甚至都向後退了一步。米丘道:“既然你們說他是聖人,肯定得了仙人的庇佑。我想知道若是聖人受了傷,仙人會不會降下仙跡救他。”

幾個藍衣弟子一驚:“大膽!”

知道米丘言外之意的洪聖手也是一驚,他低喝一聲:“快!退!”

“快”字還沒說完,一顆丹藥就扔進他的嘴裏。洪聖手眼睛一瞪,咕嚕一聲就咽了下去。

衆人:“……”

米丘道:“我這藥叫含淚半步颠,吞下這顆毒藥,雙腿就不能落地,否則就會七竅流血而死。”

其實是修羅果的粉捏成的泥丸,本來用來對付江冽的,沒想到提前拿出來了。

江冽似乎想到了什麽,眉心微動。

洪聖手乃是藥王谷出身,怎麽會被米丘輕易騙到:“你莫要打诳語,你這是對本座不敬……”

米丘道:“你現在是不是感到全身麻痹,動也不能動?”

洪聖手微微動了一下手指,冷汗瞬間就下來了。米丘道:“你要是覺得你無事,可以下來走兩步。”

洪聖手:“……”

米丘向後一退:“正好可以讓大家看看,若是你死了,仙人的仙跡是什麽樣的。仙人的賜福可比聖人的賜福要直接得多了,我想大家也不會拒絕的。”

仙、仙人的仙跡?這一次,所有憤怒的村民都有些意動。洪聖人是唯一一個能直接接觸到仙人的凡人,對方就有這麽大的造化,若是他們能親眼看見仙人,莫說是聖水了,恐怕日後也會如同洪聖人,前途無量啊!

所有人面面相觑,放下了手中的柴刀。洪聖手的眼角劇烈抽搐,此時幾個弟子被吓得腿軟,差點讓他栽下去。

他記得米丘雙腳不能離地的警告,下意識地低吼:“給我擡好了!”

低吼過後,看到衆人異樣的眼神,他臉色漲紅,狠狠閉了一下眼:“本座不與爾等凡人計較。本座感到仙人即将降臨仙府,不得不先回去。至于你們這些……不敬聖人的愚者,等着仙人降罪吧!”

洪聖手打道回府,只是走得太匆忙金瓶掉在地上,聖水灑了一地。所有村民顧不得許多,紛紛跪下來舔舐地面,甚至為了空瓶打了起來。

李家人心有餘悸,讓米丘幾人随他們進屋。

江冽不動,米丘看了他一眼,想到兩人還在怄氣,嘴巴就挂了油瓶,又想到剛才若是沒有他在,自己恐怕早就命喪當場了,于是低聲說:“你愛進不進,可以選擇在外面喂蚊子。”

幾人進了屋,江冽想了一下,也打開了房門。

進屋後,李家三口對兩人行了大禮,米丘趕緊扶他們起來。

老李哭道:“今日若不是有公子和姑娘,我的女兒可就沒了啊!”

在原文裏,沒有具體提起這三口人,但是按照米丘的推想,李家人很大可能會死在江冽的刀下。在女兒的生死,在聖水的誘惑下,誰都可能行差一步。

就像是江冽說的,在欲望面前,誰都是野獸。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米丘雖然對拯救npc沒什麽感觸,也沒什麽成就感,但此時十四歲的小姑娘哭得顫抖,然後用孺慕的眼光看着她時,她還是微微挺起了胸膛。

米丘問他們怎麽不随衆人逃荒,李夫人用破碎的袖口抹眼淚:“我和老李倒是想走,但是這把脆骨頭恐怕也走不了兩裏路。女兒也放不下我們兩人,于是就留了下來。本以為萍兒年紀小能躲過一劫,沒想到仙人卻看中了她……”

哪裏是仙人,是洪聖手看中了她。

米丘又問了瘟疫是何時開始的,李家人說是兩個月前,和原文大差不差,起先河流開始變紅,衆人不以為意,然後讓人渾身無力的病就開始蔓延開來。

後來洪聖人就來到此處。他本是在天順城居住,仙人的仙跡就降臨在那兒,若不是要尋找合适的女子,并不會到這種偏僻的村子。但自從他出現,得了怪病的人确實少了很多,所以越來越多的人尊崇他。

米丘暗道這裏的水不能喝了。好在車上有些果子點心能扛一兩天。

老李頭啞聲道:“姑娘、公子。你們得罪了仙人,明日仙人肯定會降罪下來,你們還是連夜走吧。我和老婆子就剩這一身破骨頭,再活也沒什麽意義。只是求你們一件事,把我們的女兒帶走,下輩子做牛做馬我們都會報答你們!”

李萍兒搖頭說她不走,李家人抱頭痛哭,米丘看向江冽,江冽道:“我要去殺人,無法帶人。”

李家人這才想起來他的黑刀,面色一變。

米丘咬了一下嘴唇,像是下了什麽決心。

“那我留下來。”

李家人一驚:“姑娘……”

米丘道:“我捅的簍子,我自己收拾。我更不會見死不救。”

她偷偷看了一眼沉默的江冽。然而江冽的臉孔在燭光下明滅,冷冽的目光毫無波動。

米丘垂下目光,遮住眼裏的失望。

李家人嘆口氣,看米丘堅決也就不再勸了。看樣子那公子是個高手,也能保這姑娘一命。

晚上,李家人給兩人騰出一間屋子,江冽一聲不吭就出去了,米丘一愣。李夫人一笑:“是不是小兩口吵架了?沒事,明天早上就好了。”

米丘驚慌失措:“不是!我們是……”

她咬了一下嘴唇,低聲道:“我們沒什麽關系……”

李夫人不信,小聲點道:“姑娘是在說氣話呢。我看公子随時護着你,就是話少了些。”

米丘苦笑一聲:“話少和不想說是不一樣的。”

李夫人尴尬一笑,不再勸了。

接過被褥後,米丘關上了房門。

她又坐在窗前,确定江冽就在房頂,欲言又止:“其實我想就在今晚……”

她下定了決心,似乎想與他商量。但想到他一路上的冷漠,還有剛才寧願與李家人說話也未曾和自己說一個字,滾在喉嚨口的話就這麽咽了下去。

轉而道:

“我想今晚好好休息。我知道你最近不想看到我,你放心,我做什麽都不會連累你……”

然而她得到的還是只有沉默。

米丘苦笑了一聲。

夜深,燈熄。

江冽坐在房頂,看着下面放在車旁的被褥,眸光一閃。

房門一響,有人進去了。然而從門口洩出一絲光,可以看到燭火的搖曳。像是少女一顆忐忑而又期待的心。

江冽收回視線,他握緊了黑刀,還是沒有下去。

米丘吹滅了燭火,然後拿起廚房裏的柴刀。

…………

馬車雖然華麗,但夜晚的車廂并不保暖——但最起碼比屋頂好得多。

江冽坐在車門口,騾馬在不遠處安靜地歇息。

打坐可以讓他運轉內力,也能讓他保持清醒。然而不知是不是身下的被褥帶着溫軟,他的神智有些混沌,如同墜在永不醒來的夢裏。

在熟悉的古樹在眼前一閃之時,江冽瞬間睜眼。

他微微擡起手,還好只是有一點無力。嗅了嗅被褥上的氣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是修羅果!不知想到什麽,他面色微變。

李家人哭了半宿,許是接受了明日一家人要死在一起的事實,倒也睡得踏實。

直到“砰”的一聲響,幾個人蹦起來,就看到白天那個寡言少語的男子帶着滿身的寒氣進屋。

去對面轉了一圈,然後摘下窗口白色的布料,沉默得像是石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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