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那粒珍珠色澤光滑, 瑩潤生輝,看起來絕非凡品。然而即便它是東海的龍珠,對江冽來說也無甚分別, 但是他卻緩緩撿起, 目光閃爍。
“它是從什麽上掉下來的?”
江冽突然開口, 聲音像是被灌了鉛粉一般的沙啞。
了怨一愣,趕緊從袖口裏拿出布袋。一根掉了珍珠的簪子半遮半掩從布料裏探出頭來。只是露出的一瞬間,就被江冽捏在手中。
這在旁人來看只是一枚有些貴重的珍珠簪子而已,然而江冽卻眉目一變,指尖緩緩劃過上面的一枚小月牙。
珍珠簪子不是普通的簪子, 上面的月牙代表着月秋節的月亮。這個秘密只有他和米丘知道。不,也許現在是“見過米丘最後一面”的人才知道。
江冽緩緩轉過頭, 視線一寸寸地劃過對方:“是誰, 送過來的?”
了怨趕緊叫小和尚進來,小和尚一五一十說了。
“對方只說,江公子若是想再見到故人,就到城外一敘。”
江冽沒說話, 只有長睫在燭光的映襯下閃爍地跳,雖毫無聲響, 但周圍的燭火瞬間動蕩,像是被湧動推遠的水波。
了怨察覺出什麽:“江施主是要追查來源?貧僧本以為這本是一件普通之物,但若能引你出寺,那對方絕非等閑之輩。很有可能是魔教卷土重來,江施主莫要沖動。”
然而江冽不動如山, 和尚如何能看出他沖動?
他只是緩緩站起身, 周圍的燭光瞬間一晃,如同刀光劍影無聲斬殺, 燭火一滅光亮成空。只有牆角的燭光在茍延殘喘,從黑暗中拽着唯一一絲暖光。
“他向哪裏走了?”
小和尚打了個冷顫:“對方說完就沒了身影,只道、只道如果您有心相見的話,一定能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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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原地已沒了江冽的身影。
了怨一愣,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阿彌陀佛……”
月朗星稀。
米丘和衆人等在寺廟後方,看着遠處少林寺裏一點動靜都沒傳來,不由得抽了一下眼角。
狗崽子不會真的一點反應都沒有吧……那可是她特意選的簪子,難道他就沒有覺得眼熟嗎?她的“屍體”還在濟世堂下面當灰塵呢,他怎麽能這麽快就忘了當初的情分了?
爹的,她那“骨灰”就算沒進他肚子裏也算是進他肺裏了吧,打個噴嚏也能想到她啊,怎麽那麽大的“定情信物”送進去他一點反應都沒有啊?!
要不然是不是小和尚沒送到,或者太晚他睡着了?
應夏紅也狐疑地看向米丘。她想的是更深的一層,她怕米丘送進去的珍珠簪子是暗號,是為了通知江冽逃跑的信物。
現在江冽這麽久沒動靜,是因為他早就偷跑了。
崩管她想的是什麽,這種質疑的目光對米丘來說就是對她專業的一種侮辱!
她冷下臉色來:“只是讓你們送個簪子而已,這點事都辦不好!”
應夏紅一噎,她許是已經知道米丘是什麽德行了,直接問屬下:“有沒有看見人影從少林周圍逃跑?”
屬下趕緊回:“回護法,自從來到少林寺周圍,我們就嚴密控制了周圍,保管沒有一只蒼蠅飛出少林寺!”
應夏紅:“那怎麽可能一點動靜都沒有。”她隐晦地看了一眼米丘,皺眉道:“你們去,揪出一個和尚殺了,扔到寺裏,就不信江冽不出來!”
“一個和尚有什麽用。”米丘坐在椅子上,和衆人的着急相比老神在在,“江冽曾經可是屠門客,即便現在住在少林,恐怕也是權宜之計。你們可別忘了當初了恨可是把他關起來過的。莫說是一個和尚,就算是你們把所有和尚都殺了,他都不可能會理會。”
應夏紅皺眉:“那麽以少主的意思是,他不可能出來了?”
米丘聳了一下肩頭:“我可沒這麽說。”
應夏紅眯起眼:“依屬下看,不是他不願出來。是得了消息不敢出來吧。”
米丘眉心一動,“紅護法以為我剛才是給他遞消息?”
“少主對引江冽出來如此積極,屬下不得不多想……”
米丘微微揚起眼角,遮在面紗之下的面龐看不出什麽表情,但她像是聽到了什麽最好笑的笑話,笑得胸膛都在震蕩。應夏紅變了臉色:“少主!”
米丘按了按眉梢:“失禮了。我只是笑你們這些魔教的人,寧願相信江冽是個縮頭烏龜,都不願相信他是個冷情冷性,看到定情信物都不願出來的人。”
說是嘲諷,最後幾個字卻只有她自己能聽出來的咬牙切齒和憋屈意味。
“也不知道到底誰和他是站在一邊兒的……”
應夏紅深吸一口氣:“屬下也願意相信少主不是不顧大局的人,只是……”
話音未落,一股血腥氣緩緩飄了過來。這血腥的氣息無聲無息,如同這夜色緩緩侵襲每個人的周邊。應夏紅面色一變,周圍的屬下根本沒有減少,這血腥氣是從遠處傳來的,既然是遠處傳來,就說明那邊手下們已經出事很久,而等血腥氣都飄過來了她都沒有絲毫察覺到!
“誰?!”
烏雲輾轉,月色若霜華流溢。
一道黑影靜靜地出現破廟外的枯樹下,黑鴉悲鳴,不安地顫動翅膀,似是感受到了殺意,倉促地沖向雲霄。
所有人像是瞬間被掐住了嗓子,眼睜睜地看着江冽走進了破廟。其手邊的那把黑刀,好似也割在了所有人的喉嚨上,只要擅動一下,就會血濺當場。
米丘屏住呼吸,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江冽。
“上一次”見他,還是在明德城。然而當時兩個人離得遠,米丘和他沒有溝通半個字就到了魔教。真要算上“見面”,恐怕也就只有在存檔覆蓋前的永樂村了。
當時的他滿目猩紅,情緒不穩,和現在氣息冷冽,情緒穩定的樣子有着天壤之別。現在的江冽許是以為自己“失蹤”了不過七天,但是在米丘看來恍如隔世。
江冽的視線一寸寸地劃過幽暗的寺廟,讓所有躲在暗處的魔教人膽戰心驚。他們沒想到前一刻還在說沒有人能從少林寺毫無聲息地出來,然而下一刻就眼睜睜看着對方不僅殺了同伴還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
“将人交出來,我可以留你們全屍。”
江冽突然開口,聲音像是割破夜色的霜刀,鋒利毫無波動。
應夏紅皺了一下眉,她不知道江冽要什麽,但為今之計只能先站出來。
“江冽,你既然找到這裏,就應該知道自己死到臨頭!”
話音剛落,應夏紅瞬間揮手。藏在暗處的幾十個魔教弟子咬牙,一擁而上。然而即便江冽重傷未愈,對付這些魔教弟子也根本無需出刀。
他将一個教衆死死踩在腳下,看向渾身是血,眼含不甘的應夏紅:
“我再問一遍,人被你們藏到哪裏了?”
他的聲音沙啞,帶着無盡的霜色,應夏紅還沒反應過來,“誰?”
江冽舉起手,一枚簪子熠熠生輝。
“米丘……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