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78章
米丘從生下來就有感情模糊症。
然而米容和丘山是政商聯姻, 本就是利益結合,再加上米丘是從基因篩選技術培育下來的嬰兒,他們更不可能察覺到她的不同。
基因篩選技術是上層特有的技術, 能讓一個嬰兒從性格、智商再到長相全程訂制, 從生下來就是天之驕子。米丘是米容和丘山合作, 技術的産物,從小就被保姆帶大,雖個性嬌縱,但因容貌姣好,所有人都會嬌慣她。
米容對這個沒有從自己肚子裏出來的孩子沒有多少感情, 只當她是哄父母的吉祥物,丘山只做表面功夫, 但在錢財上從不拘束米丘。
她在嬌生慣養、萬衆矚目中長大, 自私自利、待人冷漠也可以說是上層人特有的“品質”,從來都沒人敢置喙她。
直到一次,她成績平平也代表新生入學講話,被衆星捧月簇擁走在長廊, 不知是誰帶錯了路,走到下層區的校區裏。
彼時的星際學校, 和整個社會有這如出一轍的階】級分層,上層區的人享受最好的資源,無論是生活還是教育。而下層區,即便是用盡所有力氣,即便是分數高到離譜, 只要出身低微還是要在下層的校區學習。
上下之隔, 猶如天塹。
而那天,下着大雨, 有人認出是下層校區的荒蕪景象,罵了一聲晦氣。
只有米丘,看到遠處一個穿着黑色校服的學生,頂着短短的發茬,濕漉漉地像是被人按在地上的野狗。對面兩個學生一個壓着他的腦袋,一個壓住他的脊梁,讓他跪下學狗叫。
然而他的脖頸沒有低下一寸,白皙惹眼,像是一碰就碎的白玉,其實是從未彎折的岩石。
只一瞬,米丘的指尖狠狠顫了一下,像是有一簇火在這個雨天徹底将她點燃,心口深藏很久的惡意、激情像是洶湧的岩漿,翻騰地湧遍全身。
“按在他脖頸上的那只手,該是我的。”
米丘直勾勾地盯着,陰暗地想,“他該跪在我的腳下當我的狗。”
大雨朦胧中,米丘看到他将兩個人撞開,鮮血和雨滴迸濺。剩下的幾人被他的爆發力吓了一跳,齊齊罵着不愧是下層區的人,瘋得像是野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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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對方踉跄地站起來,從他們眼前走過,一個眼神都未施舍。
“他是誰啊這麽拽?”
“聽說是下層校區第一的,叫江冽。因為一直獨來獨往,很多下層區的人都看不慣他。”
江冽……
米丘記住了這個名字。
三天後,下層校區多了一個米丘同學。米丘為将野獸馴化成獨屬于她的狗,特意查了一些資料。要先接近野獸,必須先卸下對方的防備。
于是她給自己僞裝了一個新身份,一個下層區的學生。
米丘的名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然而江冽獨來獨往,再加上所有人都心照不宣,于是江冽變成了現實裏的“楚門”。
江冽出身于普通下層區之家,因為身體原因對痛感模糊,因此對旁人十分戒備。
米丘一開始的接近碰了一鼻子灰,她察覺到江冽雖然身處下層區,但眼高于頂,她不得不放下自己的“不學無術”,用成績吸引他的注意力。
終于,在兩個人同時拿到第一的時候,江冽擡眼看向她,那雙狹長的眼睛像是野獸,終于看到了自己的競争者。
米丘當時想的是,等着吧,遲早讓他跪在自己的腳下。
從那以後,兩個人的接觸開始增多,天長日久,相戀是水到渠成的事。米丘也終于知道江冽的家庭背景,當她暗自嫌棄下城區的環境時,江冽為她敞開家門,昏黃的燈光,帶着熱氣的飯菜,一瞬間,她仿佛看到了資料庫裏才有的古地球的燭火。
微弱,卻帶着觸手可得的溫暖。
江冽問她家裏情況,她冷着臉回他關他屁事。江冽一頓,此後再也沒有多問。米丘動了動唇瓣,一路冷臉回到家裏。
米容開會剛回來,對她在學校的所作所為一清二楚,然而卻只是留下一句:“別鬧得太狠。”
丘山從報紙中擡起頭:“沒事記得檢查身體,不要在下層區沾了病氣。”
米丘有些不耐煩,轉身又和那幾個上層區的同學去了聲樂場所,燈紅酒綠,夾着耀目的懸空招牌間,米丘的臉也和窗外的霓虹女郎一般,變得模糊不清。
“江冽那小子,平時拽得吆五喝六的,米丘一出手他就像是哈巴狗一樣跟在她身邊!”
“下層區的賤皮子而已!”
米丘喝下一口酒:“想當我的狗可不簡單,最起碼你們這裏所有人智商都不如他的一半。”
所有人頓時一驚,有人低聲問:“小米,你認真了?你可別上頭啊,下層區的人心眼可多着呢,也許他早就知道你的真實身份,故意裝無辜吊着你。”
米丘一頓,“他裝的?”
“要不然他這麽長時間怎麽對你的身份一無所知?你要是想要知道真假,要不要試試他?”
試試?怎麽試?
試探一個人的真心,需要把他綁起來用吐真劑嗎?
晚上,她回到家,發現家裏亂成一團。一問機器保姆才知道,母親到下層區視察,不幸趕上了輻射風暴,此時危在旦夕正在醫院裏做基因手術。
米丘趕了過去,看到平時和母親相敬如“冰”的父親趴在玻璃前,哭得涕淚泗流,連連說對不起,懊悔不該早些對米容吐露心聲。
米丘面無表情地看着,有些恍然。
原來真心是這麽試出來的。
她準備好了一切,騙江冽自己也遇上了輻射風暴。在下層區裏,任何一個居民碰上此病只有一個下場——等死。
不提龐大的醫藥費,就算是後續的康複費用,也能讓普通的人家絕望。
米丘躺在病床上,說自己的父母知道她得了這個病之後全都跑掉了,她現在只有江冽了。江冽沉默地看着她,握住她的手。
從那以後,每日下課,他都會來到醫院給米丘帶飯。正值期末考,短短幾天,他的脖頸就又瘦了一圈,像是高高的稻草人,頂着空蕩蕩的衣服。
米丘躺在床上吃水果,看着門外的“醫生”對江冽說自己的病多難治,卡上已經沒有錢了。她看不見江冽的神情,只是有些疑惑,此時的江冽不該痛哭流涕地說,對她不離不棄嗎?
從那以後,江冽更加頻繁地來往醫院,甚至連上課的時間也在。身上開始莫名其妙出現傷口,臉頰凹陷,衣服又大了一圈。
和她相比,他好像是病入膏肓的人。
米丘問他上次考試考得怎麽樣?是不是她這個老虎不在,他在稱霸王。
江冽扒橘子的手一頓,在星際社會裏,水果是很奢侈的實物,然而江冽每天都能給她帶來一顆。米丘看不上這橘子,但她慢慢吃完一顆,他總會從外面回來。
“很好。”
他一笑,“很快就有獎學金,你的病有救了。”
下層區的獎學金只是吊着驢的胡蘿蔔,哪裏能夠付得起醫藥費。米丘看他越來越沒有表情的臉,熱情漸漸散去,有些膩了,決定找個機會和他說清楚。
然而這天,她的跟班慌忙跑過來:“壞了小米,咱們闖禍了。”
“什麽禍?”米丘抿着一瓣小小的橘子。
“那個江冽為了你的‘病’已經辍學了,現在在廢城區,幫人切割星骸甲蟲掙錢!”
米丘的臉上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是該先震驚江冽辍學,還是先震驚他竟然幹這種工作。
星骸甲蟲,是蟲星的原住民,也是星際聯盟的敵人。它們如同古地球的蟲類,卻身披盔甲。只是鉗子就能将人切割成兩半。
米丘為了好玩也養了一只,就放在地下室裏,每日都要聽到它憤怒的吼叫。然而甲蟲的殼也可以作為材料,切割需要超高的膽量,畢竟誰不知道哪一只是假死,随時給你來上一口。
米丘有些不信:“你說的是真的?”
“是真的,我特意去查證過了,咱們玩大了!”
下層區的第一,不僅為了她辍學,還為了所謂的醫藥費,去幹那種最危險的工作。
她要是說出去,恐怕沒有人會信。
米丘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來,仿佛這裏不是醫院,而是困住甲蟲的牢籠。她踉跄地下床,力持鎮定:“這有什麽好緊張的,這不正好證明他是我的一條好狗嗎?”
一瞬間,小跟班後退一步,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着她。
米丘手裏的橘子被捏成一團,她雲淡風輕地一笑:“正好我也玩夠了,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咱們就走吧。”
小跟班喏喏,卻再也不敢看她。
米丘面色從容,回到學校後卻動用家裏的關系,威脅校長将江冽的學籍恢複,然後在他們家的門口扔下大量星際幣。
仿佛那不是錢財,而是她落荒而逃的證據。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江冽失蹤了。
消失得幹幹淨淨,連帶着他的家人,仿佛這世上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我讓你不要鬧得太大,你就給我捅出這麽個簍子。若不是我壓下來,誰都知道我米容的女兒騙人錢財,玩弄感情!”
米丘躺在搖椅上,無所謂地一笑:“讓更多人知道也好啊,也免得更多的男人受罪。”
米容橫眉立目:“你知不知道我為了壓下去這件事廢了多大的力氣?特別是那個江冽……”
聽到江冽的名字,米丘的喉嚨一動,她用報紙蓋住臉,拉長聲音:“江冽怎麽了,不會是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後跳河了?自】殺了?要不然怎麽羞愧到不敢出來?”
米容似笑非笑,瞪了她一眼:“放心,他好好的。只是日後,你永遠都見不到他了。”
搖椅一停,“正好,我也膩了。”
丘山無奈地搖了搖頭,“你這個貪玩的性格,什麽時候能改?日後我們兩個的擔子可是要交到你身上的。”
米丘擺手:“下輩子吧。”
從那天起,米丘就開始失眠,每當閉上眼鼻端仿佛能嗅到橘子的味道。她猛地驚醒,然後獨自一人來到地下室,盯着那只還在嘶吼的甲蟲,不自覺走上前去。
直到對方猛然将利爪撞在玻璃牆上,她才如夢初醒。
米丘打了個冷顫,連滾帶爬地出去。她只能歸咎于,自己無聊了。
她得找下一條狗了。
然而每當她盯上一個“獵物”,對方欲拒還迎地幾回,下一次突然就拒絕了她。米丘百思不得其解,多來幾次之後,也懶得糾纏了,被丘山塞到了公司裏,學着跟進最新的神經重塑技術。
此時距離她和江冽分開,已經過去三年。
她每日百無聊賴,除了去公司無所事事,米容和丘山只當她收了心,并未察覺出不對。
直到二人因為合作問題吵架,吵得天昏地暗,機器人保姆差點被拆掉。
米丘就坐在飯桌前,慢條斯理地給自己的面包上抹橘子醬:“有什麽好吵的呢?這樣吧,媽你再得一次輻射病,爸不就會跪在你的床前痛哭流涕了?”
二人頭皮一炸,不可思議地看向米丘。
米丘回以無辜的眼神,似乎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不得了的話。
女兒不對勁——米容和丘山想。
她被做了全身的檢查,沒有檢查出什麽大毛病,只能下一個結論:感情模糊。
許是人工培育出的孩子與母體沒有情感鏈接,又或者是後天沒有得到愛護,米丘對一切感情可有可無,極度冷漠、自私自利。
換句話說,無論是親情還是愛情,對她有用的,才是好感情。對她無用的,她瞬間可以棄如敝履。
米容和丘山面沉如水。一方面自責在米丘小時候沒有給她足夠多的愛護,一方面擔心這件事背後的隐患。
米丘是兩人基因的結合,也是兩方勢力合作的産物。當年像她一樣出生的上層孩子,沒有一百也有幾十,他們各個是高層家庭的結合。
如果米丘有問題,就難保他們不會出問題。
在更大的隐患暴露之前,必須要亡羊補牢。
于是兩人開始全力推行神經修複的計劃。在此期間,軍】方也加入了這個合作。為了推進軍人與機甲更為高效的神經連接,這是最好的辦法。
一年後,全自動神經修複艙建設完畢,進入實驗階段。
此時甲蟲已經被驅逐幹淨,只剩下一些妄想反撲的殘兵敗将。
米容讓米丘第一個進入艙內修複,米丘冷笑:“我沒病,我也不想當你的什麽小白鼠。”
米容道:“你的過往被扒出來,現在誰都在說我和丘山的女兒是無情無義的人造人!無論是對你自己,還是對你爸爸的公司,這都是巨大的打擊。你若是能第一個進入,我就有理由回擊他們!”
米丘還想諷刺,只是此時窗外的懸空廣告開始播放白銀上校帶着騎士團凱旋歸來的片段。
碩大的機甲幾乎占據整面屏幕,銀色的亮光像是收割生命的鋼刀,讓人見之不由得屏住呼吸。
在弧形流暢的肩甲閃過之後,是一個威風凜然,如同白狼般的頭甲,沉穩如同河流的聲音響遍整個星際:“我會帶領騎士團,守衛整個星球!”
米丘知道這個人,是近幾年以斬殺蟲族聞名的上校,對方軍銜升得飛快,都是由一場場戰役用命拼下的。但是從以前到現在,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他的真實名字和身份。
所以有的人猜盔甲之後,其實是ai。
米丘對他不感興趣,但是對方的聲音卻讓她一愣,她聽了一會,才輕聲道:“好,我答應你。”
坐在營養艙裏,助手讓她簽署了一系列文件,什麽不保證時間,必須要暫時覆蓋記憶,有可能永遠都醒不過來……米丘匆匆掃了一眼,随意地簽了名。
此時,米容和丘山站在玻璃床之外,緊張地看向裏面。
米丘對這些技術的東西不感興趣,自從軍方加入之後她并未深入核心,因此只知道這個計劃的大致運行之外,并不知道更多。
此時米容和丘山肅面,原來是軍方的人走了過來,先是看了一眼米丘,對她指了指,又指向了身後。
米丘的視線一動,對方所指的方向被機器擋住,她什麽都看不見。
片刻,米容在外面點了一下頭。
米丘就被插上了管子,艙門也緩緩關閉。
米丘閉上眼還在想,也許以她的惡劣程度,就算是在裏面待上一百年,也不可能“改造”成功吧。
然而她沒想到,這一待,就是近一年。
米丘趴在艙邊幹嘔,旁邊的技術員拿着電腦,擰眉思索:“這到底算是成功,還是沒成功?”
米容和丘山跑進來,趕緊給她披上褂子:“小丘,你怎麽樣?還認不認識我們?”
米丘低着頭,突然問:“江冽呢?”
所有人頓時一靜,齊齊看向她。沒米丘擡眼,露出一個嘲諷的笑:“不用跟我裝了,最後一個世界,如果不是他親自掌控,性格、面貌、特質,怎麽會一模一樣?若不是我被洗去記憶,我早就認出他來了!我就說最後一個世界有問題,是不是他?他藏在你們中間,故意報複我?你們讓他出來,出來和我對質!”
米丘的聲音憤怒,然而眼睛卻亮得驚人,有執着有興奮,就是沒有憤怒。
技術員們面面相觑,有人道:“這裏、這裏沒有叫江冽的技術員啊?”
米丘的瞳孔瞬間一縮,她控制不住地發抖,咬着手指。
難道、難道真是一場夢?
米容露出了然,趕緊抱緊了她:“小丘、小丘先不要緊張。他們都只是知道一些碎片信息,你想要知道什麽,問一下你的系統行不行?”
“系統?”
技術員趕緊把電腦給她:“在這幾個世界一直陪着你的系統,就是我們設立的ai。為了測試員的隐私安全,所有數據我們都只是分組查看,只有ai全程跟随。”
米容被扶着坐下,她緊緊抱着電腦,不讓任何人近身。直到把所有人都趕走後,緊緊盯着電腦:“系統?”
電腦一閃,投射出一團金光:“宿主,又見面了。”
米丘閉了閉眼,莫名地松了一口氣:“這是怎麽回事——先說好,我不會信江冽不存在這件事。我敢肯定他就是我認識的江冽。他是不是就藏在技術員裏面,為了報複我當年欺騙他的感情?”
系統道:“宿主,我只有一部分權限。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江冽确實就是你記憶中的那個人。”
米丘張了張嘴,終于學會呼吸般跌坐在地上。她揉了揉眼角,一時不知道該酸還是澀,“然後呢?”
“但他不是你們公司的技術員,他是軍】方的人。這一點你父母比我知道得更清楚。”
“軍方?”米丘想到睡過去之前看到的那幾個軍人,有些了然。
怪不得系統有時候說他沒有江冽的權限,原來權限在軍】方那裏。
“他竟然參了軍嗎?難道是特意選擇這次合作,想要找回面子?”
“不是報複。”
金光倏然一閃:“當初你和他同時進入康複艙,而他已經陪你走過一百個世界了,換句話說,前九十九個世界的男主,都是他。”
米丘沉默地看着系統,有些回不過神。她下意識地諷刺:“你在騙我吧,這怎麽可能?”
“确實如此,我可以把所有的攻略記錄調取出來。”
米丘的呼吸像是停住了,這一瞬她似乎思考了好久:“我不明白……”她勉強勾了一下嘴角:“我不明白。如果那些神君魔頭真的是他,他為什麽要這樣,他一直在和我演戲?”
“和你不同,他身為軍人,精神波動是最高級,因此是被抹去了全部記憶投入到任務世界的。只有在任務間隙才會清醒,調整下一次人設。看似是每一次你在攻略他,其實他也在攻略你。”
不等米丘問,系統又道:“我曾經在任務間隙,和他有過簡短的對話。問他為什麽要變作旁人的樣子,他說當年你既然不喜歡他寡言的模樣,那就換一個人,總有一個能讓你的感情不再模糊。”
米丘想到那九十九個世界,感覺心髒和腦海快要被撐爆,
她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個狗崽子是瘋了嗎?!竟然跟着她跟了九十九個世界,不,是試驗了九十九個世界。她捂住頭,苦笑一聲:“只是他沒想到,我會堅持九十九個世界。”
“是的,因為宿主喜怒無常,好感度經常在十到負一百之間波動,所以根本無法判斷宿主的感情情況。只有用最後的結局:你是否願意為他犧牲,留下來作為判斷标準。”
“但是我一次都沒有留下來。有一次甚至假死,讓他等了兩百年。”
“對宿主來說,只是一個道具的功夫。但江冽堅決不肯用系統和道具,于是他真守了你的‘屍首’兩百年。當然,同等的現實時間下,他的神經被刺激,時間感知被無限拉長。”
米丘靠在牆上,用手捂住了眼睛,她的喉嚨動了動,想要制止,然而卻強迫自己吐出幾個字:“繼續說。”
“後來,看你沉睡的時間太長,最後一個世界江冽醒來,他做了一個決定:還是用他自己真實的性格與你相處。我問他若是重蹈覆轍怎麽辦?他說:只要不先愛上你,就有可能和你相愛。”
米丘的下巴開始緊繃顫抖,她長長地吸了一口氣:“但是他還是先愛上我了。重蹈覆轍地被我一次次欺騙。即便知道了我的真實身份,即便聽到了我抛下他的話,還是為了讓我離開自己走向了末路。”
系統沉默了。
米丘失笑:“所以呢,我的任務成功了,他的任務失敗了?”
“這……不好說。我告訴過宿主,也許從一開始我們就是錯的。我們對‘愛’的評判太多片面。對于宿主來說,愛是占有、摧毀,對于江冽來說,愛是付出和犧牲。”
“這不就是失敗麽……”
“但是在離開世界之前,宿主願意為了讓江冽有了一個完整的人生,選擇重來。我和幾個組員進行商議,确定宿主已經完全治愈。對于宿主這種感情模糊的患者來說,盲目的付出不等于愛,能夠感同身受、痛他所痛,才是藥引。”
米丘捂着臉,突然全身顫抖。不知是哭還是笑,她放下手,眼底早已是猩紅一片。
“辛苦你了系統。”
“我并不辛苦。只是這一年以來,我親眼看到宿主父母從淡定到擔憂,從擔憂到崩潰——雖然一開始任務裏那兩個溫暖恩愛的父母影子是江冽建議給你種下的感覺,但是也請宿主不要忘了真實世界的父母,給他們一個機會。”
米丘扯了扯嘴角:“機會多得是,我不差這一次當個不孝女了。我現在只想知道,江冽是不是就在隔壁?”
“他先宿主一步醒來,已經離開了。似乎是有任務完成。因此并未聽到我們之後的分析報告。”
這狗崽子,醒來之後一定以為他的任務失敗了吧。
米丘踉跄地站起來:“那好,我去找他。”
此時窗外的廣告上顯示出一亮巨大的白銀機甲,若流星般滑向天際。
米丘看向遠處,軍】方、聲音、機甲……
她內心一動,難道江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