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79章
米丘踉跄地要出去, 然而瞬間被米容攔住:“小丘,你的身體還沒恢複,不要亂跑!”
“江冽都可以出去, 我為什麽不可以出去?”
米容瞳孔一縮, 米丘低聲道:“不要瞞了, 從頭到尾你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我知道隔壁的人就是他。他可能也是那個什麽白銀上校,我現在就要去找他!”
米容嘆口氣:“好,我知道你着急。但是不是我故意攔你,是他真有任務在身。甲蟲軍團反撲,只有他才能擺平, 你現在追出去,就是在刺】探】軍】情!”
米丘深吸一口氣:“那我不跟着他們, 我跟着甲蟲走總行了吧!”
米容一臉怒色:“米丘, 你瘋了?!”
此時丘山趕緊過來:“她的身體還虛弱,有話好好說。”
米丘壓下胸膛的暴躁,先吸了一口氣:“爸、媽。如果你們每次都是在追悔莫及之中感受到愛,為什麽要讓我留有遺憾?”
米容一怔, 指尖松了松。
米丘抽回手就要沖出去,丘山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小丘, 用家裏的飛船……那輛安全指數最高的。”
米丘的腳步一停,米容也低聲道:“從家裏的密道走,那能最快通向邊境。”
米丘的喉嚨震顫:“謝謝,爸、媽。”
她迅速趕往家裏,一路上看着天空各種飛艇、蜿蜒空軌、全息廣告、被等比放大的銀白機甲模型, 仿佛轉瞬之間走過千年, 一時之間難以适應踉跄了一下。
江冽銀白的機甲在大屏幕上一閃,她瞬間收拾好情緒趕向家。
在地下, 米丘找到了飛船。設置好路線後,飛船在隧道裏如同離弦之箭,瘋狂飛向邊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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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環境開始飛速倒退,在耀目的燈光裏,如同飛逝的時光長河。米丘獨自一人待在飛船裏,這才能細細回想和系統說過的每個字。
竟然……真的随她走了九十九個世界。
沒有系統、沒有工具,沒有記憶,如同輪回了九十九次,只有在任務間隙的時候醒來,準備好下一次的“投胎”。
江冽,你在清醒之後會看到我嗎?你當時在想什麽,是怪她怎麽這麽鐵石心腸,還是期待下一張面孔能讓她施舍一點真心?
米丘躺在艙椅上,用手蓋住了眼睛。
不過是五年前的一次欺騙罷了,他怎麽能心心念念這麽久……對她來說那只是一場游戲罷了,他不早該看清她的面孔,然後當成被狗咬了一口遠遠地躲開嗎?
怎麽又在這個時候湊了過來,還在她還沒有搞清楚真心的時候又悄悄溜走。
米丘的指尖顫抖,在前四年,他如何在軍中過的,下層區的孩子若想在短短幾年間爬到上校這個位置,幾乎要付出半條命。
軍】方讓他駕駛機甲,是因為他根本不怕痛嗎?
剛從任務世界裏出來就奔赴戰場,是不是心如死灰,真的以為她無可救藥,永遠不會愛上他?
一件件疑問壓在她的心頭,米丘越想越呼吸急促,她向後磕了一下腦袋強迫讓自己定神,一口氣将飛船的速度設置為最大值,像是劍光一般飛速行駛。
遠遠望去,甲蟲群臨死反撲,幾乎蠶食了半個邊境線。
所有下層區的居民登上太空客船,瘋狂向主城區趕。在萬千流星般的飛船中,米丘如同逆流而上的隕石,帶着向死而生的氣勢破開重重氣流,徑直射向遠處恐怖猙獰的蟲巢。
然而她還是在邊境被軍】隊攔下,米丘不得不跳下飛船,穿着黑色铠甲的守衛伸出長臂:“女士,前方就是戰場,所有人都要撤離此地,你不能前進了。”
米丘道:“你知道我是誰……”
她的下巴一繃,硬生生壓下自己的暴躁,啞聲道:“我不出去,我只想看你們的長官。”
那士兵垂眸看了她一眼,只當她是擔心江冽的狂熱粉絲:“上校自有我們保護,女士。這裏十分危險,請你馬上離開,否則我們會采取強制措施!”
米丘道:“我不會離開,我要确保他不會出事!”
那士兵擰了一下眉。
此時周圍的人發出一聲驚呼,米丘擡眼望去,看到了在蟲群裏閃爍的銀白機甲。巨大、華麗,像是一把鋼刀在混濁泥濘的黑潭中砍出一線天光,所有人即便逃命也帶着心安和崇拜。
然而只有米丘知道,那冰冷的機甲內,包裹着的是江冽修長、脆弱的人體。
他剛剛才恢複痛覺,此時根本來不及适應就投入了戰場。如果有任何一點失誤……米丘覺得自己嘴裏出現了血腥味。
她想要趁亂更近一步,突然天際一陣陣炸響,像是無數星球相撞,地動山搖、深淵裂隙,頭頂飛船躲閃不及相繼對撞,殘片斷尾若隕石般夾雜着硝煙落下,星際末日不過如此。
守衛瞳孔一縮:“是蟲族,它們用生物熱引爆自己的蟲腹炸開了盾牆,趕快逃!”
米丘被推了一把,她倉皇擡頭,不行,不能走,還有江冽!
她屏住呼吸,瞳孔縮成一個點,在茫茫星空中尋找那抹銀白的機甲。所有的甲蟲腹部發紅,發出震顫刺耳的嘯聲,如同一枚枚閃爍着倒計時的炸】彈,不斷地吞噬生命。
江冽的機甲在蟲群之中閃躲騰挪,光刃随意劈開它們的腹部,此時所有蟲群似乎知道在江冽手下完全不可能逃脫,竟然徑直向他們沖了過來。
龐大的蟲群,鋪天蓋地。
米丘的瞳孔一縮,仿佛此時自己才是蝼蟻。
她不怕死,只是還有遺憾,江冽,江冽,她還沒有說……
千鈞一發之際,銀白機甲若驚鴻切入,瞬間擋在重重黑潮和邊境線之前。龐大的身軀若天神降臨,米丘看到對方紅色的晶石眼眸若有似無劃過自己。
然後,熟悉的聲音響遍整個星際,也成為了米丘多少年揮之不去的夢魇。
“全部能量轉換為護星之盾,自爆程序已啓動。”
一瞬間,白光閃耀,若江水般淡藍的護盾緩緩升起,隔絕了邊境線。由機甲中心發出耀目光芒,似狂沙襲境席卷了一切。
如同任務世界裏的噩夢重現,米丘目眦盡裂:“江冽!!!”
————
蟲族襲擊的三天後,一切歸于平靜。
丘山商業聯盟在米議員的帶領下,全力支持邊境重建。相傳兩人的女兒米丘因之前的人造人問題消失了三天,夫妻二人分身乏術,面對鏡頭時難掩憔悴。
自從白銀上校犧牲自己拯救所有人後,所有上下層的居民都不約而同聚集此處,想要和軍隊一起找回上校的屍身。
然而三天內,他們除了一些機甲碎片之外,一無所獲。
漸漸地,有人開始懷疑機甲裏面根本沒有人,只是一團數據ai。
怎麽可能沒有人,那是最真實的江冽,是有血有肉的江冽!米丘想像以往那般冷笑怒罵,然而她此時仿佛被抽幹了情緒,只能麻木地翻動殘垣斷壁。
機甲的殘片和蟲子的斷肢混在一起,昭示着之前戰】鬥的慘烈。為了效率,所有人用儀器探索機甲碎片之下,然而米丘怕江冽被壓在肮髒的蟲屍之下,每個蟲子她都要仔細檢查一遍。
一次拽短甲蟲前臂的時候,腥臭撲了她一身,甲蟲死而不僵長尾倏然向她彈射,如果不是旁邊的士兵眼疾手快推了她一把,她可能瞬間被射個對穿。
米丘倒在地上,第一個想法是:他當年就是這麽工作的嗎?
任何一個疏忽都有可能失去生命,然而他卻從頭到尾一聲不吭……
這邊的事故引來注目,米丘勉強爬起來,她不能讓父母知道她在這裏,否則他們一定會将自己帶回去。她必須要做第一個找到江冽的人。
米丘看着茫茫的星空,江冽絕對不會死,他絕對不會死……
飛船她不敢回,只能先找個地方躲一會,路過丘山集團的全息廣告,上面反複滾過一段話:“米丘,我們知道你不願回來,別讓我們擔心,早些回家。”
米丘笑了一下,将自己的身份卡沾在機械上,希望他們看到能明白她的意思。
如此又過了三天,還沒有看到半點江冽的身影,有些人忍不住道:“是不是屍骨無存了?機甲自爆可不是簡單的能量……”
話音剛落,就看到遠處一個瘦削的女子盯着自己,雖身形狼狽,面容憔悴,但眼底的冷意猶如實質。他立刻就想到白銀上校的那些狂熱粉絲,瞬間閉上了嘴。
米丘不眠不休了近七天,只是麻木機械地工作,此時怒氣上頭,只覺腦海混沌一片,眼前一片迷蒙,像是墜入蟲族屍體化成的血海深淵。
旁邊的人雖不認識她,但見她一直尋找江冽,只當她是頭號粉絲,讓她趕緊去休息。
她搖了搖頭,對方軟聲道:“你現在狼狽不堪,不要還沒找到上校自己就先倒下了。萬一見到了上校,你把他熏到了怎麽辦?”
米丘迷迷糊糊地,想到确實如此。她遲鈍地點了點頭,覺得不能讓江冽看到自己狼狽的一面。
用最後一點錢租下一間房間。這裏地處邊境,還是下層區,因此周圍環境很像古地球。
米丘仔細地沖了一個澡,然後昏昏沉沉地将自己埋進床鋪裏。她打開電視,上面不間斷地播放尋找白銀上校的進展新聞。
米丘将手搭在額頭上,她只是想緩一下神,只是一小會而已……
然而,一閉上眼,仿佛就被深淵裏的手拽入了黑暗裏,米丘的呼吸開始變得灼熱,氣息也淩亂起來。
好像又回到了任務世界,江冽半跪在山頭,血腥味充斥着鼻端。
米丘疲憊而又麻木地站在他的對面:“是不是每一次,我都差一步呢?”
此時,電視發出刺耳的響聲,像是有人在裏面歡呼。窗外飛船嗡鳴,似是同時收到了什麽消息齊齊撤退。
米丘皺了一下眉,不安地顫動眼珠。
一陣風吹過,被洗得發白的窗簾緩緩飄動。
米丘似乎聽到了房門的聲響,然而這裏除了她誰能進來?她的指尖一顫,靈魂如同被墜在空中的氣球,半晌落不到實處。
緊接着,額頭一涼,像是有指尖輕輕略過,她不耐地偏過頭,耳邊傳來一聲若有似無的嘆息。
如此地……熟悉。
米丘的長睫顫了顫,渾身的疲憊讓她的警惕性降低,外界的一切似乎隔着一層水,遲滞地進入她的腦海,在沸水般的思緒中,遲鈍地琢磨着。
是不是……夢?
緊接着,脖頸傳來蟲子叮咬般的疼痛,似乎有什麽被注入體內,她嗅到一點血腥,帶着機械的鐵寒氣味,如同徜徉在冰冷宇宙裏的鐵,輕輕地貼在她的皮膚上。
米丘心跳如鼓,想要睜開眼睛,然而進入體內的液體仿佛是流水一般熄滅所有灼熱,磨平所有的疼痛,她微微吐了一口氣,墜入更沉的夢鄉裏。
半夢半醒之間,浴室傳來的水汽聲。
夢中,江冽緩緩擡起眼:“米丘,我在未來等你……”
如同心髒被重錘擊中,米丘瞬間睜眼。
眼前已經漆黑一片,夜風不斷撩起窗簾。只有老舊的電視在不斷地播報着最新的新聞:
“據本臺消息,軍隊全數撤出:尋找白銀上校取得重大進展!”
米丘渾身的疼痛被一掃而空,然而她的腦袋好像還似漿糊一片。倏然,如同被電擊中,她瞬間明白了新聞的話猛地就要起身。
然而身旁的呼吸讓她渾身一凜,如同被人用匕首頂住後心般頭皮發麻。
她正要向後一退,手腕就是一緊:“別動。”
對方的聲音低沉,帶着熟悉的沙啞與不熟悉的成熟。
米丘心跳如鼓,在黑暗中只能看到那是一個伏在床邊的黑影,她眼睜睜看着對方的身形若起伏的山巒般緩緩直起,雙眸晶亮:
“身上還疼嗎?”
米丘不由得屏住呼吸,她一會聽電視裏傳來的喜報,一會又在黑暗裏努力描摹對方的輪廓,她還沒有确定對方的身份,眼底已經發紅了。
“我給你打了複能針,明天早上就能恢複力氣了。只是我只帶了複能針,恢複傷口的針在我回來的時候用光了。”
他說着,舉起她的手,指尖磨搓着上面的傷口。然後,灼熱的呼吸靠近,溫軟的觸感貼了上來。米丘的指尖一顫,好像從那一點濡濕,感到全身都被泡在熱水裏。
她的唇瓣動了動,正要說什麽時,指尖突然一痛,對方用牙齒啃噬,然後再用唇齒安撫。
米丘悶哼一聲,卻沒有把手抽出來。
“你……”她的喉嚨動了動:“怎麽才回來?”
江冽松開她的指尖,氣息撲在她的手腕:“我啓動自毀模式後,被彈飛了出去。因為內髒受傷,昏迷了三天三夜。醒來後,發現自己在無邊無際的宇宙……通訊系統失靈了,導航系統也受損。我用最後的五根針撐到了安全艙修複完成,活着回來。”
米丘的手無力地墜着,她嗅着他身上的水汽與血腥,漸漸地仿佛這幾日灌入的冷風和沙塵開始倒灌,不斷地沖擊着她的喉嚨,讓她的聲音難以保持平穩:
“所以你當時為什麽選擇自毀?你不怕……你的家人傷心嗎?”
對方一頓,似乎是微微側頭,高挺的鼻梁在她的手腕一滑而過:“我沒有要自殺,米丘。”
這是兩人重逢以來,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帶着沖破時光的熟悉,還有隔着五年的唏噓。
“在我第一天成為軍人起,我就知道自己會随時為了星際犧牲。當時所有的蟲族受到了命令,自】殺式襲擊,那是我唯一能護住星際和重要的人的辦法。你說過,你想看我的墳頭香燭滿山,無論是在任務世界裏,還是在星際時代,我都做到了。”
米丘喉嚨的梗塞再也壓抑不住,她深吸一口氣偏過頭。
“就只是一句話,你就付出了兩次生死。只是一段欺騙的感情,你就念念不忘五年。江冽,沒有人說你像是一條狗嗎?”
江冽一頓,接着緩緩放下她的手腕。
“說過。在五年前,就有人當着我的面,對我說我只是你的一條狗。但是他們不知道,我是一條毫無退路的野狗。”
米丘覺得有些不對勁,一回頭對方倏然靠近,她的哽咽猛然被對方堵回了肚子裏。
這是一個隔着五年,與一百個世界的真實的吻。米丘鹹澀的眼淚,還有對方濃重的血腥,都化作兇狠的啃噬還有壓制的索取。
米丘的胸膛劇烈顫抖着,她被壓得微微向後仰,滿胸口的酸澀都化作了驚惶。然而天生的主導性格又讓她将手放在他的背後抓撓,指尖扣中了他剛愈合的傷疤。
更加濃郁的血腥味溢了出來,江冽仿佛更加興奮,兩個人跌在粗糙的被褥裏,隔着一層薄薄的被子,像是相撞碰出火海的隕石。
緊接着,新的星球開始融合、碾磨成圓。這個吻又變得溫柔,充滿安撫與長達五年的思念。
直到米丘呼吸不暢,江冽這才放開了她。
她的胸膛劇烈起伏,感覺自己差點就死于這一個吻。
對方偏過頭,沒有對上她的視線,聲音沙啞:“被野狗咬中的獵物,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松口。即便是獵物求情……也不可以。”
兩人靠得如此之近,離得近了可以看到他更加英挺的輪廓,還有更加寬闊結實的胸膛。五年未見,他真的變了很多。
米丘的手靠在他的胸膛,感受對方劇烈的心跳。一瞬間,仿佛錯過的時光還在停滞。
江冽,還在芥蒂自己從未愛上過他的事。
她剛想解釋,對方就又開口,胸膛帶着她的手震動:
“你不用開口。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你從始至終,都沒有愛上過我。但是我不在乎。我只會咬住你的命門,讓你完全離不開我。”
他越說越快,緊緊盯着米丘,仿佛是強迫自己面對她眼底的情緒:“你既然無法愛上我,也就無法愛上別人,所以,我只要你在我身邊。”
“系統說愛是付出。但愛有時也是占有。這一個結論我從五年前知道真相的時候就已經領會。所以我進入了軍隊。在進入康複艙之前,我就告訴自己,無論任務是否失敗,我都不會松開爪牙。米丘,要想擺脫我,除非你把匕首插進我的心髒裏!”
他按住她的手,放在他不斷起伏的胸膛,仿佛随着力道能陷入他的皮膚,挖出他的心髒。
聲音如同江水一般冰冷,然而他的氣息散亂,眼底似有流光,好似不是在威脅,而是被逼到絕路的野獸,發出最後的嚎叫。
米丘仔仔細細地看着他,輕聲一嘆:“江冽,只是五年前的一次欺騙,值得嗎?”
江冽一頓,他似乎沒想到米丘會問到此處。恍惚間,眼底似乎閃過滄海桑田。
“你永遠不知道,對于一條只會撕咬的野狗來說,一只溫柔的手代表什麽,即便那只手要的是他的心。”
米丘的面色倏然一變,她抖着手,如同在任務世界中做了千百次的那般,緩緩環住他的脖頸:
“好,這可是你說的。現在,這就是你的枷鎖,你永遠都不可能擺脫我——成了我米丘的所有物,不管你是上校還是魔頭,你都逃不掉了。”
江冽的胸膛頓時一震,他就要去看米丘的表情,但是米丘仰起頭咬住他的脖頸,壓抑的情感這才傾洩而出:“這是給你蓋的章,懲罰你沒有聽完所有的話——誰說你的任務失敗了?該死的狗崽子!”
江冽的瞳孔一縮,不可思議地看向米丘。
過往的一幕幕在他的腦海中浮現,夜色裏對方踉跄地走向她的身影,臨消失時以為是幻聽的“重來”的話語,一瞬間,他就像是被拔去所有的利爪尖牙,只能無聲地從胸腔裏發出喘息。
感受米丘在他的懷裏哽咽,發洩。他的喉結開始不斷顫動,最後緩緩地将她揉進懷裏,如同走投無路的野狗,将最心愛的物品團進最柔軟的腹部。
“米丘、米丘……”
他又在像是以前一樣叫着她的名字。
如果這是上天賜給他的仙跡,就讓這個“夢”再延長一些吧。
————
飛船全速前進,随着無數趕向主城區的客船,如同萬千流星歡迎白銀上校的歸來。
誰都不知道,一輛最為低調且最為嚴密的飛船裏,躺着萬衆期待的人。
米丘睜開眼,入目是熟悉的飛船結構。薄薄的被子順着皮膚滑落,露出深淺不一的紅痕。
江冽微微蜷縮着身體側對着他,即便睡着也微皺着眉頭,手臂環住她的腰,仿佛生怕誰把她偷走。
昨天晚上,要不是為了安撫這個狗崽子,她才不會在那麽破舊的地方躺上一晚。好在後半夜迷迷糊糊的時候對方抱她回了飛船。
她動了動肩膀,渾身沒有不适,只是有種一碗水被倒空了的懈怠感。
江冽還沒有醒,似乎是驟然放松發起了低燒,睡着都在說夢話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米丘還真被他這副慘樣子欺騙了,由着他昨天晚上一遍遍地“确認”。
她低下頭,看着更加抽長的、屬于青年的身體。五年不見,江冽變了很多,又似乎什麽都沒變。
米丘輕輕地吐出一口氣,揉開他眉心的結。
成長了,但內心還是那個一碰就碎的狗崽。
當然,也有心機了很多。昨夜對方只提到了對她的執念,絕口不提那三年莫名其妙對她避之不及的男人們。米丘哼笑,“好啊,長心眼了。”
不過這确實也是真實的江冽,有着狗崽般的執拗,也有着野狗般的攻擊性。他只是在被她無數次地磋磨之後,才收斂了爪牙。
也因此更加複雜,也更加深沉。對方可能還在懷疑她的真心,不過等回去之後讓系統解釋就好。
“系統上線,宿主,好久不見。”
米丘頭皮一炸,以為自己又回到了任務世界。一轉頭,原來發出聲響的是自己的飛船,她又氣又松了一口氣,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江冽。
“系統?你不在數據庫裏待着,來我飛船幹什麽?”
“由于宿主父母十分焦急,特申請我的一部分接入你的飛船。從此以後,我就是自主家居智能ai了。”
米丘翻了個白眼:“誰要從頭到尾都知道我隐私的數據跟在我身邊啊。”
“全知情感互動、超強情景模拟,是居家旅行、情侶相處必備良品,您值得擁有。”
米丘內心一動,擺了擺手:“算了,給你一口飯吃。”
她低下頭,江冽正好皺了下眉,長臂一伸就把她勾了下去。
她吐出一口氣,躺在他的身邊。一截繩子從他的脖頸上掉了出來,上面拴着一塊機甲殘片,寫着一個小小的“米”字。
即便還是不安她的真心,但早已主動套上了枷鎖。
江冽,米丘嘆息一聲,輕吻他的額頭。
随她回家吧,她會用餘生告訴他答案。
飛船向着萬千光明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