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店小二不情不願地将人領到屋裏之後就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長淵這人似乎不知道什麽是害怕,還在氣定神閑地打量着屋裏的布局,不太大的屋子裝飾的很是雅致,所有的用具都是上好的金絲楠木。
雖然是幻境,但也足以看得出施術的人擁有極高的品味。
“你方才故意漲價,是為了試探陳心壹嗎?”許栩在衣袖裏突然出聲,語氣平穩了很多。
看來自己的小鳥已經不害怕了,長淵低頭,解除了禁制,将她放出來。
“沒錯,一是試探他的修為,二是想知道冬貝草對他到底有多重要。”
“看來,在幻境裏,他們無法攻擊你,否則早就強搶了,我看得出他已經快被氣死了,”許栩幫忙分析,“而且,冬貝草對他來說非常重要。”
冬貝草。
許栩對這個世界的靈植沒有任何了解:“以前,這株草值錢嗎?”
“不清楚,”長淵誠實道,“修真界醫修極少,所有的草藥幾乎都是千絲門收購去煉藥再賣給我們。”
以前看過很多修真文,裏面醫修丹修好像是遍地存在,怎麽在這裏如此稀有?
新的消息颠覆了許栩的認知,她半晌沒再說話。
“等從這裏出去,我可能要去千絲門一趟,”長淵坐在桌前,耐心地跟她解釋,“或許他們能解釋冬貝草的真正用處。”
“前提是,我們能出的去吧。”
許栩站在桌面上,一雙烏黑的眼睛略有擔憂地看着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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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影重重,暮色沉沉。
竟然是眨眼間,這裏就已經是夜晚了。
不知道是幻境使然,還是說,這裏的時間流逝速度和外面是不同的。
豐南七街。
昆侖虛一衆尊者弟子站在街上,吓得流民們都躲到了角落裏。
“這些仙人怎麽會跑到我們這裏來?平時這裏狗都不來。”
“誰知道呢,總不會是有人惹了他們吧,這年頭,誰敢惹仙人啊。”
“他們怎麽都盯着那個牆縫呢?那裏面有什麽?”
雲察在深雲之林與一衆弟子細心檢查,還未發現什麽線索,就被霍蕊一道傳音給喊了過來。
到時,掌門竟然還沒有動身去仙盟,而是憂心忡忡地盯着一道牆縫。
他走過去,好奇地張望。
沒多久,醒來的雲震聞訊姍姍來遲,臉色還不大好,看見大家都站在牆縫前面不知道在瞅啥,他也湊過去打量。
于是乎人越來越多,天色越來越晚,整條街都是昆侖宗的弟子,牆縫前面都沒地了。
地上沒空,就飛到天上去盯。
整個雍道城當天晚上都在傳,說豐南七街出現了絕世珍寶,導致整個昆侖宗都在挖一道牆縫。
“掌門,那個茶鋪,究竟去哪了?”霍蕊急得團團轉,她的小師妹可還在裏面呢。
衛恒也不淡定了:“是呀,那地方邪門的很,我親眼看到他們倆進去,眨眼入口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他的小師妹啊,早知道不給長淵尊者帶走了。
“是幻境,”掌門沉穩出聲,其實心裏急的一匹,“除非找到陣眼,或者進入者從內部瓦解,否則,我們永遠都找不到了。”
什麽狗兒貓兒的,這年頭靈氣多珍貴啊,居然花費那麽多力氣制造幻境,燒包吧。
“無妨,幻境之主在自己的境內是無法攻擊別人的。”
雲察冷不丁地潑冷水:“但是幻境足以擾人心智,讓人出現傷害自己的行為。”
天一黑下來,屋外就徹底歸于寧靜,詭異的寧靜,毫無聲息,仿佛這裏是個死地。
長淵又把許栩塞回了袖子,帶着出去在茶鋪裏裏外外上上下下轉了一圈,蒼蠅都沒有。
“先回屋。”他推開房門,聞到一陣奇怪的香味。
有點熟悉,又有點……遙遠。
循着味,他在屋內四處打量,最後将眼神放到了窗外,輕輕一推,窗棂分裂,露出外面的黑夜。
房間在二樓,往下看的時候卻好像身處百米之上,風來時身體搖搖欲墜,仿佛要随着墜下去。
許栩看不到外面,急的在他袖子裏直撲棱翅膀。
“現在,我要把你放出來,”長淵過于冷靜的聲音突然響起,許栩就被解除了禁制,對上少年那雙生出一絲波瀾的眼睛,“這個幻境有可能會産生擾亂我心智的幻象,我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他的意思是他可能會死,會對付不了眼前的困難。
但他的語氣,他的表情,好像這是很正常不過的一件事,并沒有一絲絲的恐懼。
許栩對他的毫無求生欲有點生氣:“你要幹什麽?”
“那裏有人。”長淵指向窗外。
許栩飛到窗邊往下看,慶幸自己現在是只鳥,沒有恐高症,面對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她卻詭異的能看到遙遠的地面上,站着一襲白衣。
是男是女,什麽面貌都看不清,但是是個人都知道,對方肯定不是什麽好東西。
長淵只淺淡地囑咐了一句:“照顧好自己。”
便如鳥般傾身躍下。
面對他的行動力,許栩目瞪口呆,這會兒除了想罵人沒別的辦法,她現在只是一只還沒築基的禿毛鳥而已,她怎麽保護自己?
用這寥寥無幾的幾根毛嗎?
許栩罵罵咧咧地跟着跳了下去,這個鬼地方風大得很,她那點靈力漂浮根本控制不了方向,只得不情不願地張開了翅膀。
大風刮來,好幾根毛飄飄搖搖。
許栩:更恨了。
長淵的白衣和那詭異人影的白衣都還算顯眼,靠着飛禽的優勢,許栩很快找到了他們,只見兩道白色的影子一前一後疾跑着,她要用力飛才能勉強跟上。
風越發的大,這裏似乎沒有盡頭,甚至慢慢地,氣溫變得寒冷,有雨雪落下。
長淵疾行路過一道高高的石碑。
他只是瞅了眼,便徹底停下了腳步。
許栩見狀,連忙跟過去,落在他肩膀上:“這是……華靈峰?那不是你在的主峰嗎?這裏是昆侖宗?”
“假的。”
當然了,這裏是幻境,許栩還沒傻到以為自己回家了,她艱難地迎着風擡起頭,看到前面那道人影也停了下來。
他回頭了。
那張臉……赫然就是長淵的臉,但是又有點不同,有點陽光,沖他們笑,沒有一絲的的陰霾。
随即,假長淵朝他們揮了揮手,大喊:“爹!娘!”
許栩:“噶?他在喊我啊?怪不好意思的。”
話音剛落,頭上兩道風劃過,劍氣透過冷氣甩到他們的身上,兩個同樣穿着白衣的男女落地。
中年模樣,與長淵幾分相似。
“呃,這是你爹娘?”
長淵對着那兩張日思夜想的臉,眼神隐忍而克制,但聲音在發抖:“假的。”
他們死了,死在一百年前的戰鬥裏,屍骨無存。
“我懂了,”許栩變得嚴肅,“幻境裏,陳心壹不能攻擊你,但是他可以用幻想擾亂你的心智。”
對于修真者來說,心魔才是修行路上最大的絆腳石,每個人,每個獸都會有心事,而幻象,幫你放大這種心事,讓你注視他,回避不了他,不斷的重複害怕和恐懼的事情,最終走火入魔。
“我們回去吧,長淵,”許栩低聲建議,“也許,我們什麽都不做,就在那間屋子裏一直等,反而最安全。”
長淵望着那一家三口言笑晏晏的場景,久久沒能回神。
就當許栩以為他要孤注一擲前行的時候,他卻微微點了點頭:“好。”
随即便再也沒有任何留戀的禦劍回去了。
孩子聽勸,挺好的,許栩對他這點算是比較滿意。
一人一鳥回了房間,相顧無言,但長淵似乎還是被方才的場景擾亂了心緒,他盤腿坐在軟塌上:“我需要打坐片刻。”
“那我睡會兒?”剛才飛的有點累,許栩眼皮都要睜不開了,這裏對一只柔弱的鳥來說太不友好了。
不敢離長淵太遠,許栩就在他身邊的枕頭上耷拉着腦袋睡着了。
夢裏她生活在富足的靈獸峰,不用完成課業,也不用學習法術,每天就是吃吃喝喝睡睡大覺。
過上了夢想中的生活。
“長淵居然回去了?”店小二愣了,沒料到會是這種結果。
而陳心壹站在靈鏡前面,皺着眉問:“他身邊什麽時候多了只鳥?”
“不知道,上樓的時候還沒看見,可能是藏在芥子囊裏帶進去的?”
陳心壹面色沉沉:“若不是這只鳥,長淵不會回來。”
“無妨,給一只鳥制造幻象不過是彈指小事,別讓他壞了我的事就行。”
說罷,他雙手在空中畫了道符,靈光閃現,他所施術的人,所有夢境都會展現在他的眼前,只要從中找到他需要的……
“這什麽東西?”
店小二聞聲望去,只見靈鏡裏并未出現什麽東西,白茫茫的一片,過了好久好久,久到他以為是靈鏡壞了,才終于出現了畫面。
畫裏是一只鳥,吃,睡,吃,睡,吃,睡。
“……”
“主人,您別動怒,它畢竟是只鳥,它可能确實嗯……生活就是這樣的吧。”
“生活?”陳心壹難以置信,“你看它的夢裏,它吃的,用的,住的,哪點像現在的昆侖宗了?”
現在全修真界的宗門都窮的變賣家産了,怎麽有錢給一只鳥吃極品靈米,極品靈肉。
店小二苦笑:“那可能,這就是它的夢想呢。”
誰還沒有個躺平的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