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站在書行的門口,許栩再次感受到了世事無常。

“我的錢,”她帶着哭腔,抖了抖空空如也的芥子囊,“我好恨,早知道,我當初就不應該參加靈獸選拔,不參加就不會進入靈獸峰,不進入就不會認識師兄師姐,不認識就不會被坑,不……”

“那你就會被外面的老烏鴉給吃掉。”長淵友情提示。

“老烏鴉最喜歡吃小麻雀了。”

許栩大眼睛瞪着他:“你才是小麻雀,你是老頭鳥。”

她忿忿地将衛恒給她留下的紙條貼身放在懷裏,這裏面是她的血淚教訓,師兄說的沒錯,這就是人生寶貴的一課。

在修真界,是沒有真心的!

“那地圖怎麽辦?”許栩仰頭望天,這樣眼淚就不會流出來。

長淵卻很淡定,畢竟過去的一百年他都不知道地圖為何物:“自然是問路了。”

他單手擡起,碧瑩攔住了過路的修士,對方行色匆匆,但感受到這柄劍的強勁法力,還是停下了腳步。

“請問,你們有事嗎?”

“叨擾了,”長淵抱拳,“請問您可知道千絲門所在?”

對方歪頭,努力回憶了好久:“啊……有這麽一個地方嗎?”

送走了這位,兩人陸續又攔了好幾位,大家對千絲門這個地方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我還是問問掌門。”長淵傳音給虛空尊者,須臾回身,表情更加憂愁。

Advertisement

“他也不知道,只說記憶裏在靈缇秘境往南。”

許栩嘆了口氣,轉身走進書行,對着掌櫃的堆起讨好地乖巧笑容,笑得對方耳朵根都紅了。

“這、這位姑娘,您有話直說。”

“我就想問個路,”許栩遞了一顆靈石過去,“您可知道千絲門所在?”

掌櫃的眨眨眼:“姑娘,那您可知道,我是賣地圖的?”

許栩點頭,心想所以才來問你呢。

“但我相信,您不只是賣地圖的,更是販賣愛心的。”

“您這張臉,充滿了慈悲和善良,長得就像是修真界的指路明燈,擁有制作地圖這麽偉大的事業,怎麽會吝啬給我們指路呢?”

掌櫃似乎很吃這套,不僅是耳根發紅,現在整個臉都像熟透的西紅柿。

“可我是個生意人,”他穩住了心神,“這樣吧,你付兩顆靈石,我給你看一眼地圖。”

兩顆靈石,看一眼。

許栩聞言,以一種生命不能承受之重的崩潰感轉身離開,走了兩步,又氣勢洶洶地跑了回來。

掌櫃好整以暇:“您……”

“還我吧你,”她一個回首掏,将方才給掌櫃的一顆靈石搶了回來,用憤世嫉俗地眼神瞥了他一眼,“而你,根本不是修真界的明燈。”

她氣沖沖地離開,絕對不給奸商掙一分錢。

“沒關系,我們出了城一路往南,邊走邊問,”長淵安慰她,“既然是在那個方向,早晚能問得到。”

他心态很好,試問一個人靠問路在修真界混了一百年,心态怎麽可能不好。

然而他們飛了兩天,像無頭蒼蠅似的路過每個有人的城鎮和村莊都會努力問路,結果卻沒有一個人知道千絲門到底什麽。

“你确定沒有記錯名字?”許栩懷疑人生地問。

長淵也對自己産生了質疑:“我記憶裏确實是這三個字,方才還特地問過掌門和雲察尊者,确定沒有錯啊。”

可是,怎麽往南都走了兩天,這個所謂的千絲門卻像被人從世人的腦海中抹去了痕跡似的。

“我覺得,”許栩蹲在村口,吃着從小孩手裏搶過來的餅,“咱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必須要掙錢買張地圖了。”

“璠鹽城,”許栩努力辨認着城門上的大字,“這裏好破落啊。”

和百花城簡直是天壤之別,雖然周圍村鎮的人都說,璠鹽城是附近最大的城池了,方才兩人禦劍時,在空中往下看,只見這城市着實不小。

但近看才發現,城門已經滿是斑駁,城牆都掉了好幾塊,走進去發現更是可怕,一整排的商戶只有零星幾家還敞着門,其他都是年久失修的樣子。

“這裏已經不是中洲了,”長淵對眼前景象明顯也是意外的,“以前聽說南疆貧瘠,但沒想過是這種程度。”

“南疆貧瘠?”許栩擡頭看了眼灰蒙蒙的天,“是因為這裏有瘴氣嗎?”

來的路上,她就覺得有點不對勁,中洲那邊的還是萬裏無雲的大晴天,往這邊開始就再也沒見過太陽。

但又不是傳統意義上的陰天,而是好像有人用一層紗給蒙住了似的。

她呼吸時,能感覺到身體裏的靈力再與什麽抗衡。

長淵驚訝地看着她:“你還知道瘴氣?這已經是很多年前的說法了。”

“我猜的,書上都這麽寫的。”

許栩心虛地摸了摸芥子囊,“為什麽是很多年前的說法?現在不是還有瘴氣嗎?雖然不太多就是了。”

“我也是聽父母說過,最初的南疆瘴氣之濃重,是連金丹以下的修士都難以存活的,”長淵說道,“後來不知怎麽被邪修給盯上了,将此地劃為了他們的大本營,常年盤踞于此。”

許栩随意走進一家茶館:“邪修不怕瘴氣?”

“也怕,”長淵看着牆上纏滿了蛛網的招牌,不禁蹙眉,“但是不知道他們用了什麽辦法,逐漸淨化了這裏的瘴氣,也算是好事一件。”

但是大多數修士也還是很少來這片地方的,久而久之,自然就荒廢了不少。

“客官要喝茶嗎?”跑堂小二的衣服打滿了補丁,有些拘謹地看着兩人,“咱們這茶水有限,如今只有這三種了。”

靈泉碧葉,三靈石一壺。

青檀飄向,五靈石一壺。

白瓶桂馨,十靈石一壺。

許栩果斷地拒絕了:“不用了,我們喝不起。”

“……”小二呆滞了片刻,第一次聽見有人把窮說的這麽坦然。

許栩問他:“請問仙盟的辦事處在哪裏啊,我們想去接點懸賞任務。”

“懸賞任務?”

小二看着她,無奈地搖了搖頭,“這裏沒人會出懸賞令的,哪裏有那個錢。”

完了,碰到對手了,窮人最怕的就是遇到更窮的人。

兩廂沉默間,小二或許是被許栩眼神裏對錢的渴望給打敗了,他絞盡腦汁地提醒:“不若你們去城主府問問。”

“他們那常年貼着招工的告示,不過,據說進去的人沒有一個能出來的。”

“城主府在哪?”許栩不好意思地問道,畢竟方才在天上飛的時候,她還真的沒有看到什麽特別寬敞豪華的建築。

雍道城和百花城的城主府她都見過,比華靈峰還要大,五進五出的大宅子,各種園林建築,才是真正能稱得上城主所住之地。

“沿着這條路一直走,”小二苦笑了聲,“門上的牌匾希望還在。”

按照小二說的方向一直走,兩個人站在了某個搖搖欲墜的大門前。

牌匾上描金的“城主府”三個大字都快被蛛網給蓋的看不出顏色了,歪歪扭扭的半挂不挂着,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砸到一個幸運兒。

“南疆的窮,已經超出了我的想象。”許栩咽了下口水,甚至開始同情這裏的百姓。

就連城主府都是這個樣子,那普通老百姓得過着多麽暗無天光的苦日子啊。

她用肩膀杵了杵長淵:“你去敲門。”

“為何我去,”長淵不情不願,“是你要來的。”

“那我掙到錢買了地圖不給你看。”許栩威脅。

長淵嗤笑:“不給我看,我就不帶你飛。”

你來我往刀光劍影了一番,兩人誰也沒注意有道身影捷足先登,與他們擦肩而過,先行敲響了那扇門。

但是可能沒有掌握好力度,敲的有點過火了。

搖搖欲墜的門瞬間四分五裂躺到了地上,和馬路上碰瓷的人格外一致。

從進入修真界至今,許栩對這裏的豆腐渣工程已經見怪不怪,沒有一扇門能逃得過被肢解的厄運。

修·沒門·真界。

如此大的動靜,果然把城主府的人給驚動了,因為許栩已經聽到裏面有人高聲在喊:“是誰!”

是誰動了我們的大門!

但是等了很久,等到許栩以為自己聽錯了,都沒等到那道聲音的主人出現。

那位敲門惹禍的男子從一開的手足無措,到不好意思,到最後的麻木疲憊,最後幹脆自己邁進了院子。

“是我,我……”

他前腳邁進了院子,後腳人就徹底不見了。

憑空消失的速度之快,仿佛不是進了院子,而是邁入了某個怪物的嘴裏。

“我猜,”許栩老成在在地說,“有貓膩。”

長淵:……

“我不傻,我有腦子,我自己會看。”

“那我們還進去嗎?”許栩有點打退堂鼓,“這件事看起來有點麻煩,而且感覺他們不像能出得起錢的樣子。”

別到時候錢沒掙到,還把家底賠進去了。

然而她忘了身邊這位熱血青年最喜歡做不掙錢的好人好事,只見他瞬間周身氣息正義凜然,堅定地說:“進。”

她就知道。

許栩嘆了口氣:“但我還有一個好辦法。”

她從衣袖裏掏出了前幾天從宴會上拿來的宣傳單,來自于仙盟:“這上面寫,如果發現邪修的蹤跡,可以上報仙盟,他們會幫忙發布任務令,完成的人可以拿到仙盟出資的懸賞金。”

長淵一臉驚奇:“你什麽時候拿到這個?我怎麽沒見過?”

“因為這個只發給了各位掌門。”許栩淡然地說。

長淵有種不祥的預感:“那你怎麽得到的?”

“我見過一眼,然後自己仿造的。”

……

長淵:“你說出這話的時候一點都不心虛,怎麽做到的?”

“天生的,”許栩驕傲地看着他,“你努力一下,後天也可以學。”

長淵果斷拒絕:“不必了。”

“我命硬,學不來彎腰。”

兩人又問着路跑去了仙盟在璠鹽城的據點。

這據點還不如剛進城時的茶樓像樣,少了一條腿的椅子在地上靜靜躺着,生無可戀,許栩進去的時候,守門的小弟子正在嗑瓜子。

“長老不在,”見他們進來,小弟子眼皮都沒擡,“有事改日再來吧。”

許栩一聽說長老不在,立馬眼前一亮。

她湊了過去,從懷裏掏出師兄給的鴨肉幹,“喏,給你吃的。”

肉幹噴香,小弟子到底少年心性,立刻就坐不住了,一邊拿一邊打量她:“唔,你來有事?先說好啊,我不過是個看門的煉體期弟子,沒什麽本事,捉妖除魔這種事我真的幹不來。”

“長老明日就回來了,你們可以等等。”

“等不及了,”許栩言辭懇切,将那張僞造的宣傳單拿給他看,“你知道這個嗎?”

小弟子細細閱讀,遲疑地點頭:“長老倒是提起過。”

“那你有權利發布任務令嗎?”許栩又遞給他一根肉幹,“必須等長老回來嗎?我們等不了了,城主府那邊有邪修蹤跡,有個修士已經誤入了,我們要救人。”

小弟子被香迷糊的同時還保存了一絲理智。

他機警地問:“你們直接去救不就行了?”

然後指了指站在門口的長淵:“如果我沒猜錯,這位是金丹修士吧,大可不必用任務令找別人來幫忙呀。”

他小聲地嘟囔:“況且,整個南疆現存不過幾個金丹,還天天在外地打秋風,這任務令發了也沒用。”

許栩忍着心痛又遞給他一根肉幹:“他?我又不認識人家,怎麽能支使的動?”

她痛心疾首地說:“你可不知道現在這些修士,唯利是圖,我剛才請他幫忙來着,人家是沒錢不救人,太堕落了。”

将那宣傳單往前推了推:“所以我想借仙盟發個任務令,興許他就願意幫忙了呢?”

啊?

小弟子透着清澈的愚蠢:“可我分明看你們是一起來的啊。”

他眨眨眼,轉身問向看起來不太像會撒謊的長淵:“你們真不認識?”

長淵站在原地,和良心進行了幾番拉扯。

最後點點頭,舔着個臉說:“是,我們不熟。”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