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喏,這就是任務令,”小弟子吹幹墨跡,用一柄靈印按下,仙盟專用的圖像便在紙張上流轉過暗光,“我已經上報仙盟,它便即時生效了。”
許栩接過來看了眼:“……就,五靈石啊?”
“啊,這已經是三級任務了,”對方有點不滿地說,“一級和二級的權限只有各大長老才能打開,再說,仙盟可是賠着本在守護修真界,怎麽能拿金錢的多少來衡量其中的價值呢?”
算了,五靈石就五靈石,許栩算了算,她和長淵剩下的錢加上這五靈石差不多就夠買地圖了。
到時候在城主府裏看能不能再搜刮點。
“那行,”許栩多問了句,“我自己能接這個任務嗎?”
小弟子警惕地看了她一眼:“當然不行,你要是有能力完成任務,幹嘛要來仙盟花錢找人幫忙?”
“難道……你是騙靈石的?”
“不不不,”許栩連忙擺手,“我就是問問,我一個煉體期有什麽能力接這麽大的任務,行,那我先走了。”
她從桌上抓了把瓜子揣在袖子裏:“希望盡快有人來接任務,早點解救城主府。”
臨出門時,站在門框邊的長淵被她狠狠撞了一下。
然後收到了一記眼刀。
“……”
他深吸口氣,擡腿邁進了仙盟的據點,站在公告欄的面前,在小弟子眼皮子底下将他剛貼上的任務令揭了下來。
就在剛才,起草任務令的過程中,這位心系仙盟金庫的小弟子多次問到:“這位修士,你确定不要做點好人好事嗎?”
Advertisement
“我……”長淵多次理智回籠,打算坦白他要拯救蒼生的真正意願。
然而後腰的肉太嫩了,被掐了真的很痛。
他抿唇:“我,不了吧。”
小弟子嫌棄的瞥了他一眼,嘴裏嘟嘟囔囔地顯然沒有好話,長淵欲哭無淚,最後拿着這張任務令形容蒼白地出了門。
身後,那道幽幽的指責殺人誅心,他清晰地聽到,小弟子發自內心地說了句——
“有些人,真是窮不起了。”
長淵腳步微頓,身形搖晃,行屍走肉般的往城主府走去。
半路,躲在小胡同等他的許栩突然蹿出來,像街上幼稚的小孩似的,朝他彎着兩只手:“嗷嗚——”
“害怕嗎?”
長淵擡着眼皮子,淺淺看了她一眼,繼而繞開她繼續走。
“你怎麽不理我?”許栩戳了戳他的脊梁骨。
然後長淵終于頓住了腳步。
用一種飽經滄桑的語氣對她宣誓:“沒有下次了。”
然後許栩用一種“你又來”的無奈語氣告訴他:“不可能。”
“憑什麽不可能?我不想為了一點錢成為這種坑蒙拐騙的人,被人戳着脊梁骨說我,嘲諷我。”
許栩冷笑了聲。
“因為你确實沒有那點錢。”
……
長淵忿忿,那雙與世無争的眸子裏終于被世俗染上了渾濁,發出了長久以來的疑問。
“我,到底,什麽時候才能不缺錢?”
“睡個好覺吧,夢裏什麽都有。”許栩拍拍他的肩膀,不如不安慰。
噗。
長淵感覺到,他身體裏某個器官好像被什麽給紮透似的痛。
他拯救蒼生。
那誰來救救他。
懷着沉重的心情,兩個人重新回到了破敗的城主府門前。
“确定要進去?”許栩再三問道。
任務令都接了,白眼也挨了,再不去就虧大了,長淵無比堅定:“必進。”
好吧,來都來了。
許栩與他并肩而行:“希望咱們能活着出來。”
少年側眸,重重地凝視了她一刻。
抓住她的胳膊:“沒問題。”
他就是拼了這條命,也必須讓許栩活着出來。
然後拿着任務令到仙盟去給他洗白。
他死都不能帶着“窮鬼”的标簽死。
一步踏入那塊幾乎落沒了顏色的門檻,裏面的景象似乎有些不同。
明明連大門都破落不堪,院子裏卻是嶄新如故,夾道上種滿了名貴的雲松,被修整成美好的形狀,流水假山精致非常。
“幻境。”長淵言簡意赅。
這個手筆令他們兩個感到非常熟悉,無端想起了前段時間遇見的某個故人。
正在考慮下一步要往哪走時,滿頭白發的老翁從偏房裏慢吞吞地走了出來,說話聲音都帶着年老的嘶啞。
“又是來參加招工的?”
管他是不是呢,來了就都得是。
許栩忙點頭:“對對對,咱們城主府還招工嗎?”
長淵扯了扯她。
意思是我不想打工。
“招的招的,”老翁很是開心地打量他們,“嗯,形象也好,穿着也幹淨,我們璠鹽城剛建成不久啦,城主府急缺人呢。”
“每月三十五靈石的工錢,使得不?”
“多少?”許栩高聲問道,直接拍開了長淵的手。
老翁本是聾的,被她這一嗓子嚎地差點人硬了,連忙退了幾步:“三十五不少了,外面酒樓招工每月才不過十七八靈石,你這年輕人也別太眼高手低。”
“初入城主府是三等奴仆,每月三十五靈石,後續晉升工錢會更高的。”
長淵也被這三十五給砸的沒有了主意。
打工他是不太願意的,太有失身份,但是……三十五靈石,倒也不是不能幹。
“大爺您先等等。”
許栩不知道在這裏面的靈石是幻象還是真的,她需要想個辦法試驗一下。
雖然不管靈石是真的還是假的,他們大概率都需要按照這裏面的劇情走下去,成為幻境的一份子。
但如果是真的,幹起活來的動力可就完全不同了。
“您能借我一顆靈石嗎?”
她從自己的包裏拿出了一顆遞給老翁,“我跟您換。”
雖然不知道她在作什麽妖,但是這兩個年輕人一表人才,是最近招工裏條件最優越的兩個。
老翁躊躇了下,還是按她說的做了。
然後就看見這個女娃拿着他給的那顆靈石又啃又咬,然後直溜溜地又跑到大門口,把靈石給扔了出去。
“诶……”老翁心想叫她,以為她在發癫。
然後就看見女娃面色紅潤有光澤地跑了回來,“我願意來這裏當三等奴仆,別說三等了,八等都可以。”
這變臉的速度也忒快了。
老翁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問旁邊沉默寡言的少年:“你呢?”
“……我願意。”
聽上去不怎麽願意,很像是被人脅迫嫁人的小媳婦。
老翁也沒再多問:“雖然我是看着你們不錯,但是入府的每個人都需要由城主夫人親眼參謀,她說留下來才是真的能留下來。”
“城主夫人?”許栩蹙眉,“我們這等小雜役,還得驚動夫人嗎?”
老翁點頭:“我們是新建府邸,城主和夫人本來并無奴仆,如今想要培養自己的人,便打算親自掌眼。”
他安慰道:“夫人極為随和,你不要緊張。”
許栩和長淵對視了一眼。
“夫人現在還未醒,”老翁領着他們穿過重重月門,最終站在了一個偏小的簡陋院落,“你們在這裏等會兒吧,別亂跑。”
說罷,他就慢吞吞地又走了。
站在一層軟沙之上,可見這裏還未真正開始修築,許栩撞了下長淵:“他剛才說,現在是璠鹽城建成之初。”
長淵點頭:“可見他們這裏面的時間和外面是不流通的,所以月錢才能開的這麽高,璠鹽城大概是一百五十多年前建成,那時候靈石還不像現在這麽稀缺。”
“為什麽要在這裏建造一個曾經的時空呢?”許栩不解。
而站在白沙之上,長淵靜靜望向那湛藍到有些不真切的天空。
緩緩地說:“我覺得……”
“剛才那位老翁,是個真切的活人。”
等了一個多時辰,許栩躺在牆頭上都睡了一覺,才終于有人來尋他們。
這次的人不是那位老翁,而是個穿着湖藍水袖的婢女。
此人話極少,只說跟她走,便再也不出聲了。
“怎麽樣?”許栩試圖傳音給長淵,“這也是活的?”
對方沉默了片刻。
然後說:“有生氣。”
用他的話來說,幻象是很容易被辨別的,他們不過是秘境中的一道障眼法,看似活靈活現,實則還不如傀儡,起碼人家有個身體,而幻象不過是空氣。
只有修為足夠,就能探查到眼前的人究竟是毫無生機的幻象,還是擁有着正常血脈生氣的活人。
他明顯地從這位婢女身上探查到一絲微弱的生氣。
就很難說。
有點活,但活的不多。
“到了。”穿過又一扇月門,婢女站定,淡淡地說。
許栩和長淵不約而同地擡起頭。
之間隔着一座小橋,精致的木質小水亭,穿着櫻粉色襦裙的少婦明豔動人,身邊蹲着正在玩耍的丸子頭小男孩。
她正慢慢品茗,聽到有人來了,也沒有立馬擡起頭。
而是喝完她的茶水,又吃了一口糕點,又叫人給她倒了杯茶水,又開始在那吹吹吹。
像個活得鼓風機。
為了三十五靈石,許栩忍住沒有出聲嘲諷她。
一套操作來來回回做完,那人才擡起頭來往下看,隔着細細的紗簾,她的五官介于嬌媚和嬌憨之間,雙眼潋滟晴光,笑起來還有兩個酒窩。
接收到來自她的打量,許栩不禁挺起了胸脯。
她的大腦飛速運轉,想找到一個自己的特長。
然而還不等她表現自己,就見那位美麗少婦撩開了簾子,蹭蹭蹭地跑過了小橋,站在她的面前。
那雙大眼睛瞪得像銅鈴。
“你你你……”
她氣息不穩,旁邊的婢女小厮紛紛追了過來,老翁更是緊張地腿腳都順溜了,以為是許栩不招她待見。
“夫人莫氣,我這就……”
叫人把她趕出去。
這半句話還沒說,夫人就已經牽起了許栩的雙手,滿眼冒着星星地大喊:“你、太、美、了。”
許栩:“哈?”
站在旁邊陷入迷茫的長淵被城主夫人一錘頂了出去,堪堪站在流水旁邊,像個鼻尖上的疙瘩,很是多餘。
“我做夢都想當個俠女,”城主夫人上下打量着許栩,喜歡的不行,“你的美,銳利,灑脫,肆意。”
“我宣布了,你從今以後就是我的貼身婢女了。”
不是……
這就貼身了?
許栩臉紅:“怪不好意思的。”
老翁咳了聲:“你別想歪了,這個貼身婢女的意思就是,哎,總之就不是你想的那個貼身!”
“那,那他呢?”許栩指了指旁邊和呆子無異的長淵。
錢要賺雙份,昆侖宗不養閑人,尊者出來也得打工。
城主夫人瞥了眼:“他?平平無奇。”
“老許,你看着安排吧。”
說罷,便叫上了那個丸子頭小男孩:“走,跟我回寝殿,我跟你說說平日裏我需要你做的事情。”
許栩眨眨眼,回頭同情地看了眼長淵。
傳音給他——
“加油啊,快點升職多掙點錢,你就不用再坑蒙拐騙了。”
平平無奇·長淵:“……”
看她被人帶走突然很不爽怎麽辦?
這時,老翁笑盈盈地走過來:“恭喜啊,她合了夫人的眼緣,你們既然是一起來的,她發達了總歸是忘不了你的。”
“這樣,我們護衛隊還缺個空,你可願去?”
正好巡邏到這裏的護衛隊:?
誰說他們缺人了?
“願意。”長淵點點頭。
老翁便招呼着守衛隊的隊長:“阿坤,人就交給你了,好好照顧啊。”
被叫阿坤的男人臉上一道長長的疤痕,上下看了眼長淵。
“行吧。”
“跟上吧。”
長淵抱着碧瑩走在隊伍的前面,和阿坤并肩而行。
“我能問您個問題嗎?”長淵非常禮貌地開口。
阿坤點頭:“你說。”
“請問在護衛隊如何才能升職?”
許栩進來第一天就成了貼身婢女,他也不能輸。
阿坤沉吟:“護衛隊的晉升規矩由城主制定,很是簡單,以武服人,越能打的職位自然就越高。”
說起這,他有點驕傲地昂起頭:“比如我。”
他豎起三根手指:“我打敗了十三個人,才當上了隊長。”
長淵點頭,若有所思。
但還是非常禮貌地抱拳:“多謝解答。”
阿坤不過是個面冷心熱的漢子,被人這麽以禮相待還是頭一次,便有點報意思地也抱拳回了個。
“不客……你這是幹嘛?”
誰能告訴他,為什麽面前這個新兵蛋子要用劍指着他的鼻子?
長淵依然彬彬有禮,說出的話卻比臘月還冷。
“按你所說,我要打敗十四個人才能當上隊長,就從你開始吧。”
阿坤:?
長淵:“天色已晚,抓緊時間。”
碧瑩一道劍光挑出,鋒芒畢現。
當天半夜,已經成了普通護衛的阿坤從床上坐起來,忍不住大喊——
“不是,他有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