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111章

江玉珣曾以為出身貴族世家的應長川情操高雅。

經歷這幾日的荒唐後他總算想起一點……應長川生出前朝末年,那個時代留給後世的最有名的詞是“荒淫無道”。

應長川的父親——前朝靖侯更是沉湎酒色。

生長于這樣環境之中的應長川,早對有的事見怪不怪了。

天子輕輕笑了一聲,貼近在江玉珣的耳邊,一字一頓地說出了自己打算如何“以權謀私”與“殘害忠良”。

昏暗的車廂中,應長川本就慵懶的語調變得愈發耐人尋味。

字裏行間皆是危險與纏綿之态。

如今的他,似乎也逐漸适應在江玉珣的面前,暴露自己“惡劣”的一面。

……

身着青色宮裝,手持奏表前來面聖的莊有梨擡眸便見流雲殿前的空地上停着一駕馬車。

這裏怎麽會有馬車?

他忍不住仰起頭看了一眼天,接着忽想到什麽似的一臉驚恐地向後退了半步,以最快速度轉身快步踏上回廊離開此處。

守在回廊外的太監見他沒多久就出來,忍不住好奇地湊上前去問:“……莊大人您這是?”

莊有梨攥着手中的奏報,稍有些緊張地向周圍人說:“呃……陛下和江大人好像有事在忙,你們先在這裏等着吧,除非有事傳喚,不然千萬不要上前去。”

莊有梨的表情鮮少像此刻般嚴肅。

見狀,守在此刻的太監們立刻應下,并如被釘子釘在原地動都不敢動一下:“是莊大人,我們記下來了。”

并于同時将幾名小太監遣了下去,只留幾人守在殿外。

“這就好。”莊有梨随之松了一口氣。

他終于一點點松開了緊攥在手中的奏報,同時仰頭看向流雲殿所在的方向。

片刻後,清了清嗓子緩步離開此處。

莊有梨的動作頗為潇灑,着實有幾分“深藏功與名”之态。

——身為朋友,自己還是很靠譜的。

阿珣,看我多夠意思!

幾場雨後,秋意漸濃。

怡河的水也多了幾分冷冷的藍意。

生活在昭都附近的百姓,終于換上了秋裝。

趕在冬小麥播種的季節到來前,大周立朝以來的第一場科考正式開始了。

分散在大周境內的無數考生,于玄印監的監督下展開了試卷。

此次科考主要是為了填充帝國新打下的版圖,大部分職位僅算小吏。

但對絕大多數百姓和家庭而言,仍是不可多得的改變命運的機會。

科考當日,原本熱鬧的城鎮也變得安靜下來。

百姓竟自然閉市,停下手頭未做完的事守在了考場之外。

——哪怕是家中沒有人參加科考的百姓,也忍不住想要親眼見證這鯉魚躍龍門的時刻。

昭都城內,原本寂寥的宓家府宅,在這幾個月間熱鬧了起來。

如今人人都知道,自折柔回到大周的連儀公主便住在此處。

宓家門前停滿了各式各樣的馬車。

除了連儀公主的舊識外,還有不少異域打扮的男女出入其間。

昭都百姓不知道連儀公主在做什麽。

但生活在昭都附近,從未去過遠處的他們卻格外好奇那群異族人。

因而只要沒事便會聚集在此處,向府內張望。

受此影響,就連宓家府宅所在的那條長街都熱鬧了起來。

初秋的清晨,街巷之中升起一陣薄霧。

幾名家吏打扮的人結伴從宓家府宅中走了出來。

走在最前方的家吏到了門口後,忽然轉身對院內的人說:“……你可想好了,今年這個機會錯過可就不再有了!”

“是啊,準備這麽久,真的不去考一場嗎?”

門內的人長出一口濁氣,下定決心般搖頭說,“我想了想,自己的的确确不是做官的料。家裏人也都在昭都附近,不大方便跟着我再搬至別處。現如今公主殿下這裏正缺人手,我留在昭都也好。況且……”說到這裏,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說,“我的确對科考一事沒有太大的信心。”

在宓家出生、長大的他,早已适應了府內的生活。

糾結幾日後便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也好!”另一人忽然回頭拍了拍他的肩,“如今正是譯所籌建的關鍵時期,你留下府中說不定還有大前途,未來說不定也能成為名留青史的人物。”

那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擺手:“不敢當,不敢當!”

這名家吏的臉雖随着幾人的話而紅了起來,但是心情卻忽有些澎湃。

他方才說的理由雖不是瞎編的,但隐瞞了一半。

他之所以選擇繼續留在府內,的确是看中了譯所未來的發展。

如今科考雖然還沒有開始,譯所更是八字還沒一撇。

但他心中那個聲音卻告訴自己——往後大周的機會,将比衆人原先預想的還要多。

除了科考為官外,經商甚至于和西域人打交道,都未嘗不是一條可行之路……

每每想到這裏,他的心髒便不由因激動而重重躍動。

太陽一點點升起,街巷之內的霧氣逐漸散了個幹淨,科考的時間馬上就要到了。

見他态度堅決,走在前方的幾名家吏也不再催促。

幾人背好行囊,轉身鄭重向同伴行了一禮:“那唐兄,我們就此別過了!”

他們幾人從小在宓家做事,書寫字甚至數術都不在話下。

幾人堅信自己能夠成功考取功名,假如今年不幸名落孫山,明年也要吸取教訓再來一次。

……今日離開宓府後,他們便不會再回來了。

站在門口的家吏随之斂起笑容,他站直身擡手向相識小半生的同僚回禮道:“就此別過——”

濃霧已在不知不覺間散盡。

簡單寒暄幾句後,幾名家吏翻身上馬,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宓府。

馬蹄聲喚醒了寂靜的長街。

直到目送他們的背影消失于長街的盡頭,站在門口的家吏方才轉身回到府內。

他忍不住擡頭看了一眼懸在半天的巨日,眼眶也不知在何時泛起了紅。

幾息後,終于深吸一口氣,輕輕低喃道:“珍重。”

“隆隆”的鐘鳴響徹整座昭都。

身着黑衣軟甲的玄印監騎馬将卷題送入考場。

無數人于同一刻落筆,在卷題上鄭重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大周“掃盲”還沒有推廣多久,大部分百姓的知識水平仍不足以支持他們坐上考場。

因此這一回科考的報考人數不多,全國上下加起來也就幾萬人。

最終選拔出的官吏,也只有數百個。

——江玉珣不急着第一年便填滿基層的空缺,故沒有考上的百姓也不會因此而焦慮。

這一次科考的題目涉及學科衆多。

除了基礎學科以外,農學、地理等都有所考量。

其中最為重要的,當屬各地風土人情與當下時政。

這幾點此前從沒有書寫過,考生們幾乎都是從零開始。

在江玉珣看來,第一場科考的成績雖普遍有些不盡如人意。

但是選拔上來的人才的出身卻分布得格外均勻。

“江大人,這是篩選出來的考卷……”玄印監統領齊平沙小心上前,将糊了名的考卷放在了江玉珣的桌案上。

此次科考意在選拔為百姓做實事的基層官吏,因此大部分都是客觀題。

但江玉珣仍留了幾道主觀題,用來尋找有見地的人才。

坐在一旁的莊有梨将視線落在了那一摞考卷上,忍不住好奇地問江玉珣:“這些考卷是如何篩選出來的?”

江玉珣一邊展卷一邊随口回答道:“考卷的客觀題已由諸位大人審閱并打出了分數,這些考卷都是八十五分以上的。”

這是第一次科考,江玉珣沒有想過直接将制度推向完善的地步,只想走出“從無到有”這一步。

因此便将客觀考題制成了百分制的考卷。

“……我明白了。”莊有梨若有所思道。

這張考卷考的是大周的國情。

在江玉珣看來,一個人不了解大周的人策回答得再好都沒有意義。

因此他便命人将八十五分以上,被列入“上等”的考卷全部收集了起來,如今便要一張張看去。

大周幅員遼闊,單單是收集各地的卷子并統一閱卷就花費了幾個月的時間。

仙游宮內秋意漸濃。

天黑的時間也逐漸變早。

江玉珣和莊有梨簡單聊了兩句後,便伏案讀起了卷。

他手握朱筆,一邊看一邊埋頭在考卷上寫寫畫畫。

時間已經不早,坐在一旁幫他整理卷題的莊有梨忍不住輕輕地打了個哈欠。

同時抽空借着銅燈內的燭火看向江玉珣……眼前的人神情認真,做起事來游刃有餘。

除了日漸成熟外,身上的氣質也與陛下越來越像。

總之,變得愈發有氣場了。

……

北地戰事結束後,天子也不似過往那般忙碌。

按理來說,評卷一事自當由天子完成。

可令衆人意想不到的是,他竟全權将此事交給了江玉珣來辦。

甚至就連最後的三甲,也是由江玉珣排出來的。

應長川此舉無異于将無上的權威交到了江玉珣的手中。

往後大周基層官吏,又在無形之中與江玉珣多了一層“師徒”的關系。

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天子似乎并不将分權一事放在心上。

但此舉卻于暗中在大周朝堂上掀起了軒然大波。

經此一事,所有人都知道:天子對江大人何止是放心?

簡直是将半張龍榻分給了他坐!

若做出這種事的是其他君主也就罷了。

可他卻是曾以專斷獨行而聞名的應長川……

每每想到這裏,就連那些遠離朝堂,不曾親眼見過江玉珣與應長川相處情景的老臣或貴族都忍不住好奇——江大人與陛下究竟是什麽關系?

羽陽宮的修葺速度比想象中更快一點。

冬至時節,用來宴飲的蘭池殿已結束修繕,可以正常使用。

科考前百名考生也于這一日來到昭都,準備在羽陽宮蘭池殿面見天子。

除此之外,昭都文武百官也齊聚于此。

——改制的聖旨已于三日前下達至衆人手中。

只等今日過後,“三公九卿”與“任子制”将一道成為歷史。

這一日注定被歷史銘記。

冬至日短夜長。

不過傍晚天便漸漸黑了下去。

天上不知何時飄起了細雪,沒多久便在地上積出薄薄一層。

宮燈照亮了寬闊的宮道,與宮道上淺淺一道車轍印。

羽陽宮自然要比原本是一座避暑行宮的仙游宮更加寬敞舒适。

趁着這次整修的機會,應長川還特意命人着重整修了火牆。

因此入冬後昭都雖銀裝素裹,可羽陽宮內卻連半點寒意都沒有。

在行宮內住了将近四年的天子,終于帶着朝臣于初冬時節搬回昭都。

此時居住在皇宮之外的大臣,正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踩着積滿雪的宮道向皇宮中而去。

不遠處則有一架馬車緩緩駛來。

眼看羽陽宮的正南門将至,坐在馬車上的江玉珣略微糾結的攥緊了衣擺。

過了一會終于壓低聲音對外面的玄印監說:“把車停在這裏吧,後面的路我自己走就行。”

昭都的冬天總是格外冷。

他一邊說,一邊輕輕向手上哈氣。

“江大人為何費這些功夫?”玄印監不解地轉身問他,“陛下不是特許您乘車進宮嗎?外面天寒地凍的,走路也不方便”

應長川絕對不是一個大方的皇帝,朝野上下只有江玉珣一個人擁有如此殊榮。

玄印監想不通江玉珣為何放着馬車不坐,要去冒雪前行。

“……還是低調些為好。”江玉珣委婉的說。

群臣皆知,只有江玉珣能乘馬車進入羽陽宮。

這一路上所有人都将視線落在了這輛車上,并在它路過之時引起了注目禮。

這幾年來江玉珣臉皮雖變得厚了一點,但仍不習慣成為八卦的中心,更別說是在今天這樣特殊的日子裏。

玄印監雖然不懂江玉珣為什麽要這樣做,但還是按照他說的将馬車停了下來:“是,江大人。”

江玉珣終于緩緩松了一口氣,撩開車簾走了下去。

冷風撲面而來,裸露在外的皮膚随之生出一陣刺痛。

還沒等他緩過神,周圍官員就一窩蜂地圍了上來:

“江大人好!”

一名身着紅衣的官員向江玉珣擡手行禮:“冬至時節,迎福踐長啊!”

還不等江玉珣回禮,那人便被同僚擠到一邊:“幾日不見,江大人風采依舊——”

衆人默契地沒有問江玉珣為何下車,而是第一時間與他套起了近乎。

江玉珣默默向後退了半步,忽然有些後悔下車的決定……

然而木已成舟,被圍在人群之中的他只得硬着頭皮笑着答道:“諸位大人也是。”

直至今日,江玉珣依舊負着“侍中”之職。

身為天子秘書的他對朝堂上的官員都有一定的了解。

然而此刻,面對着周圍這烏壓壓一大片人,見慣了各種場面的江玉珣都忽然有一些臉盲。

冷風吹過宮道,大雪簌簌落下。

眼見着江玉珣的狐裘上積了一層薄雪,立刻有高情商的官員提議道:“我們先不圍着江大人了,等到了蘭池殿暖暖身再說!”

剛才圍在江玉珣身邊的人立刻散到一邊,并跟着應和了起來。

“有道理!”

“任大人所言極是——”

起先向他問好的那名官員終于瞅準時機湊過來說:“江大人這一路奔波,實在是辛苦了!”

聽到這裏,江玉珣不由心虛了一瞬。

不同于回家居住、休息的朝臣,這段時間他都是在羽陽宮內居住的……

原本應長川還想要江玉珣直接留在羽陽宮中,并與自己一道前往蘭池殿。

江玉珣與他讨價還價了半晌,應長川這才肯放他出宮一趟做做樣子。

想到這裏,江玉珣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古怪。

還好宮道昏暗沒有人注意到這一點。

“江尚書!”熟悉的聲音穿過宮道落在了江玉珣的耳邊。

他轉身看到,莊岳和莊有梨父子也已來到羽陽宮中,此時就在不遠處朝自己招呼。

終于……

看到他們江玉珣總算是松了一口氣,并立刻打着“敘舊”的旗號擺脫了周圍人。

江玉珣不知道今天究竟多少度,只知羽陽宮內新挖的人工湖上已經生出了一層薄冰。

雪勢漸漸大了起來,還好蘭池殿就位于羽陽宮南側,離宮門不遠。

沒過多久江玉珣一行人便走入了大殿之中。

高高的夯土臺上,積了一層薄雪的蘭池殿好似月桂高閣,除了端莊華美以外還多了幾分平日裏少見的缥缈仙氣。

此時江玉珣才發現,應長川似乎是特意命人為它增添了幾分與仙游宮相似的元素。

修整過的蘭池殿不但比以往更加好看,保暖效果也比以往更好。

就連臨窗的角落裏都有大簇牡丹正在盛放。

走入大殿後,衆人紛紛脫下了身上厚重的狐裘,改着禮服入席。

……

此時距離宴會開始只剩下不到一炷香的時間。

大部分官員已經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見江玉珣出現,方才還有一些吵鬧的蘭池殿于頃刻間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動作,默默将視線落在了他的身上。

守在一旁的內侍官則小步上前,替江玉珣脫下身上厚重的狐裘。

肩上的細雪自狐裘上墜了下來,落地沒多久便化作一灘水痕。

江玉珣緩緩展袖,一邊整理衣冠一邊在宮女的引導下向席間而去。

然而還沒走兩步,江玉珣便見站在自己身邊的莊有梨表情變得異常古怪,周圍原本正偷偷打量他的官員竟也失去表情管理,在瞬間瞪大了眼睛。

那神情甚至稱得上驚恐。

江玉珣的腳步不由一頓,他壓低了聲音朝旁邊的莊有梨問:“怎麽了?”

莊有梨瞄了江玉珣一眼,用衣袖遮住口鼻說:“阿珣,你身上的衣服……比我想象中還要華貴。”

話音落下之後,原本站在江玉珣後面的他還默默向後退了一步,生怕自己衣角上的雪痕沾到對方身上。

改制的聖旨早已下達,所有人都知道往後大周不再有“三公”,而是改以“總領百官”下設六部的尚書省,與“執掌軍國政令”的中書省,和負責“駁正違失”的門下省來分權。*

三省之中,負責執行政令的尚書省權力最大。

而未來尚書省的最高長官,便是身為“尚書令”的江玉珣了。

他雖無宰相之名,實有宰相之權。

——就在聖旨下發的當日,原本還持觀望狀态的官員徹底确定天子将要提拔重用江玉珣,并削尖了腦袋與他套起近乎。

最重要的是,大周至今仍實行自前朝流傳下來的“秩石制”。

按照聖旨所寫,江玉珣的俸祿不僅比同為另外兩名三省長官的更多,甚至直接比肩前朝親王。

這一點最近忙着科考一事的江玉珣自己沒有發現,但是對財稅非常敏感的莊有梨,卻于第一時間察覺了出來。

……對啊,親王!

想到這一點後,莊有梨也與殿上其他人一道睜大了眼睛。

阿珣身上這件衣服,可不也是比照親王之禮做的嗎?

“華貴?為什麽這樣說。”不明白莊有梨意思的江玉珣忍不住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擺。

今日他并沒有穿慣常的官服,而是着了身玄色的禮服。

大周還不像後世那般以明黃色為尊,仍與前朝般崇尚玄色。

今日換衣服時,江玉珣也曾向應長川表達疑惑。

但彼時天子只是随口道:今日典禮特殊,身為尚書省之長的江玉珣自然要穿上等級最高的禮服。

改制一事沒有先例可循。

再加上今日應長川态度過分自然,急着出宮去的江玉珣完全沒有多想。

……此刻他終于意識到不對。

意識到衆人目光有異後,江玉珣立刻轉身看向殿內,并于幾息後看到了自己曾經的頂頭上司費晉原。

如今他已不再是“少府”,而是中書省之長。

目光相對的那一刻,費晉原還不忘朝江玉珣擡手打了個招呼。

他雖然面帶微笑,可眼裏同樣寫滿了震驚。

看到費晉原身上那件與平常沒有什麽兩樣的禮服,江玉珣終于意識到……自己似乎是被應長川坑了?!

他身上這件禮服,似乎有些僭越……

“皇帝駕到——”

太監尖利的聲響穿透蘭池殿,傳到了衆人耳畔。

方才走到席間的江玉珣立刻起身,與衆人一道舉手加額向前行禮。

青煙從巨大的鎏金博山爐內溢了出來。

和着窗外的雪花,将蘭池殿襯得如瑤池仙境一般似真似幻。

身為臣子,江玉珣本不該在此刻擡頭。

……然而意識到應長川耍了些手段的他終是忍不住在行禮的同時偷偷擡眸看向殿上。

半跪在地上的內侍官躬身撤掉了巨大的龍紋座屏。

頭戴冕旒冠的天子手持金盞,如初遇那日倚坐席上,似笑非笑地看向朝臣百官。

他身着玄衣上飾龍紋。

不但華美非凡,并且……還是這殿上唯一一個與江玉珣配色相同的人。

“免禮。”

應長川的聲音自席上落了下來。

方才低頭行禮的官員随之站直身,并不由自主地擡眸看向天子。

這本是随意一瞄,然一眼過後本該坐下身的朝臣,卻紛紛震驚地呆立在原地,忘記了自己該做什麽。

如果只是配色一樣也就罷了!

若自己沒有看花眼的話,陛下與江大人身上所着的禮服就連裁剪、版型都差不了多少。

可惜他們沒有去過現代,不然定會在此刻想起一個詞:情侶裝。

五重席上,天子緩緩放下了手中金盞。

并狀似随意地朝江玉珣挑了一下眉。

江玉珣瞬間反應過來……

應長川今日,恐怕還藏着不少的花樣。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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