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這般想法湧上岳長英心頭時, 不知為何又有些讓人失望。
連帶岳長英看虞茜的目光也變得不再那般明亮。
轎內的虞茜迎上岳長英不似往日光亮眼眸,莫名有些心虛。
畢竟尋常百姓哪敢對捕快動刀子,那些小倌必定是仗着自己的名聲才敢如此嚣張行事。
虞茜又見岳長英臉色蒼白難掩疲憊, 可纖瘦身形卻仍舊如青竹一般挺立, 好似世間任何困苦都壓不垮她, 便好心道:“反正我們順路, 不如你上馬車坐一程?”
岳長英回神搖頭應:“不麻煩大小姐了,我自己可以走回去的。”
“你……”虞茜看着岳長英轉身快步順着街道走去, 只得使喚馬夫驅使車馬追上人。
馬蹄聲嗒嗒地響起, 車馬很快追上岳長英,虞茜側身倚靠簾子看着犟驢似的人, 難得多出幾分耐心出聲:“我看你手臂傷的挺嚴重, 現在雖不比端午時期炎熱, 可傷口若是照顧不當,到時一旦化膿生腐肉,小心你這條手就要廢了。”
雖然岳長英心裏不舒坦, 可到底做不到視而不見, 低頭悶悶的應:“嗯, 我會去醫館看傷的。”
虞茜見岳長英小臉繃緊的模樣, 再粗心也能看出來她生氣了。
平日裏岳長英性子一向溫順的很, 哪怕虞府丫鬟們對她蹬鼻子上臉, 她最多就是忍讓避開,從不曾生氣計較。
這般模樣, 倒是挺新鮮有趣的。
“你這回是傷了手, 但王意他可是丢了小命, 如此算來, 難道你還不解氣麽?”虞茜以為她氣的是那群鬧事小倌, 便想着給她順順毛,“不如我讓人把他們的右手都給砍下來,如何?”
岳長英偏頭震驚的看着轎內似是說笑般談論小倌們生死的虞茜,心裏莫名添上一把無明火,“大小姐如果不縱養那些小倌,哪裏會鬧出這種事來?”
就算岳長英再遲鈍,可今日大老爺一再推遲開審的反應也能看出來,小倌們跟虞茜是真的關系不一般。
虞茜面上笑容淡了淡,眉眼璀璨笑意在剎那間湮滅,薄唇輕啓道:“所以,你是在怪我?”
“我、我……”岳長英見虞茜面上沒了笑意,話語有些遲疑,“我覺得大小姐不該那麽……”
話還沒完,虞茜打斷岳長英的話,冷聲道:“岳捕快,你知道官府發捕快的俸祿都是虞府出的銀子嗎?”
岳長英心口悶悶地看着虞茜的情緒轉變之快,不由得想起上回在運來錢莊後堂的事。
只要自己稍不如虞茜的意,她便立即變了臉色,連帶說出的話語也變得越發咄咄逼人。
“我知道。”
“那你就得注意自己的言行,畢竟蒼州城捕快對我而言跟虞府養的家仆可沒什麽區別。”說完,虞茜擡手放下簾子,車馬緩緩行駛離開了長街。
待車馬沒入拐角,岳長英呼出一口悶氣,仰頭看着遠處只剩一點晚霞的天際,心想以後再也不走這條街了。
傍晚岳長英回虞府後院,岳母并不知曉外邊的事,所以岳長英也就沒有說自己受了刀傷。
可夜裏因為刀傷太疼的緣故,岳長英疼得整夜裏睡不着,卯時就早早的醒了。
大清早岳長英入醫館換藥,醫館大夫看着傷口蹙眉道:“哎,你這刀傷都砍得見骨了,怎麽不早來啊?”
岳長英心虛摸了摸鼻頭道:“我以為只是破了皮,所以沒注意。”
其實岳長英本來是想硬挨過去,誰想到上回剩的金創藥,昨夜裏都用完了。
“哎,現在外邊戰亂災荒,我們醫館治刀傷的白藥也不多了,我給你寫張方子,你再去別家藥房買些上好藥草,療效會更好些。”醫館大夫擡手裹着紗布,叮囑着,“切忌你這傷如果三天之內如果無好轉,而且持續疼痛難忍,那傷口一定是惡化腐爛,到時整條手臂可就保不住了。”
“嗯,多謝大夫。”岳長英起身道謝,而後付了銀錢出醫館。
岳長英拿着手裏的藥方去藥鋪買藥,待提着藥草包出來時,整個人臉色都不太好。
本來岳長英是想剩些銀錢,這下反倒得搭上不少了。
“一文、兩文、三文!”岳長英看了眼只剩三個銅板的錢袋嘆了嘆,視線落錢袋裏那一道角形符咒,不由得想起昨日虞茜發火的樣子,連忙把錢袋一拉,挂在腰側,不去多想。
衙門內有竈房,岳長英熬了藥湯,皺眉屏息一口灌了下去。
等辰時衙役們進官府,個個皺眉嚷嚷道:“咱們哥幾個誰病了?”
岳長英不好意思的出聲:“我在衙內熬了藥。”
楚豐湊近問:“哎,長英你傷這麽嚴重,要不要休假幾日啊?”
“沒事,大夫說好好喝藥,就沒事的。”
“那好吧,你有事跟咱說一聲。”
“嗯。”岳長英整理着官袍,猶豫的看了眼楚豐,“我最近不太方便去東街巡邏,可不可以換地方?”
“行啊,我看城西就行,那邊大多是富商家宅,不像東街三教九流人員複雜,你正好可以養傷。”楚豐熱情給岳長英跟另一個衙役說情,很暢快交換各自的巡街公務。
巳時岳長英來了城西街道,這方街道寬敞幹淨整齊,蒼州城富家老爺都住附近。
這般過了兩三日,岳長英當真一回也沒撞見虞茜,心裏也覺得踏實了不少。
而右手臂的刀傷也因為岳長英每天灌苦湯明顯好轉。
又一日午後岳長英回衙門休息,一幹衙役們聚在堂內熱鬧談論着什麽。
“今日七夕節,我有這個,哥幾個沒有吧!”一衙役手裏拿着一繡佩囊在衆人面前炫耀。
“我看誰家姑娘看上你,真是家門不幸。”楚豐嘴毒的很。
“哎,楚豐你這就是嫉妒啊。”衙役把佩囊系在腰側,笑着端起茶碗,“你到時說不定還得一個人來吃我的喜酒嘞。”
“誰說我一個人!”楚豐從袖袋拿出一塊手帕故意在衆人面前晃悠,“我可不像你故意炫耀,小心到嘴的鴨子都能飛走咯。”
“我看這手帕是你撿的吧。”李安探要去檢查,“拿來看看!”
楚豐機靈的避開動作,一幹衙役好奇跟着追趕。
堂內頓時熱鬧的很,只有岳長英安靜自顧自打水清洗,沒怎麽出聲。
直到衙門外忽地冒出一聲嬌柔聲音:“請問長英哥哥在嗎?”
衆衙役連忙停了打鬧,個個忙整理衣冠,楚豐把手帕塞進袖袋笑嘻嘻推了推岳長英道:“我們這小哥哥多的是,小姑娘非要找這位哥哥嗎?”
昭兒被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忙改了稱呼應:“嗯,我就找岳捕快。”
岳長英挨不住衆衙役目光,連忙邁步帶着昭兒姑娘往衙門外走,一邊詢問:“有事嗎?”
“上回多謝長英哥哥了,這個送給你。”昭兒嬌羞的把手裏的荷包塞給岳長英,而後才邁步離開衙門。
整個人沒緩過神的岳長英,低頭看着手裏粉嫩顏色的荷花,楚豐等人從身後探出來,一衙役詫異道:“哎,長英,這小姑娘太主動了吧。”
“是啊,我這塊手帕都是我央求好些時日,她才隔着門縫扔給我的。”楚豐羨慕的說着。
“噢,原來是你求來的啊!”一幹衙役笑話的說着。
岳長英一聽忙收起荷包道:“大家誤會,昭兒姑娘不是那意思。”
李安有些嫉妒道:“今天七夕節,姑娘在這個時節主動送東西,絕對有那意思,長英你不是鐵了心要入贅虞府嗎?”
“我、我沒有那想法啊。”岳長英見李安仍舊聽信上回虞茜散布的流言,心裏有些焦急。
楚豐見李安又提起入贅的事,忙出聲調和:“哎,李安你好好的,怎麽總挑刺呢?”
“我是在說實話,長英吃着碗裏的瞧着鍋裏的,不知滿足!”李安憤憤的說着。
原本的熱鬧場面因為這場插曲而沒了氣氛。
午後岳長英去城西巡街,神情有些嚴肅的看着手裏的荷包,心想還是得趕緊還給昭兒姑娘才好。
從城西繞到昭兒姑娘住所,岳長英小心翼翼的敲了敲舊門,可惜人卻不在。
岳長英心想昭兒姑娘可能在天香別苑,便只好在傍晚時特意繞去等候。
火紅的晚霞照亮天際,連帶天香別苑那處高牆也被染上幾分顏色。
路上有不少車馬經過,大多都是富商老爺公子哥們喝的爛醉如泥。
好些天香別苑的姑娘被摟抱進馬車離去,岳長英找人的目光得到不少公子哥的挑釁回應。
“你這小捕快,一身窮酸氣,還敢看老子招的女人,真是找死啊!”那公子哥踉跄的擡手要來打人。
“別誤會,我是來找人的。岳長英側身避開公子哥的動作。
結果公子哥失了穩摔倒在地,額旁摔出了血,羞憤的捶地大喊:“你還敢躲,來人給我打死這小畜生!”
一旁的仆人聽聲偏要來動作,岳長英警惕的防備。
“住手。”一輛車馬內傳來聲音,衆人皆望了過去,虞茜側身探頭露了面,桃花眼眸亮着璀璨光芒,“她,是來找我的。”
那公子哥見人是虞茜,吓得酒都醒了,連忙爬起身道:“小的有眼無珠,竟不知這是虞大小姐的人,小的這就走!”
說完,這行人慌張離了原地,周圍行走的車馬也都知趣的繞道離開。
虞茜悠悠的将視線看向岳長英,指腹悠閑的把玩團扇柄尾的吊墜,似是漫不經心的移開視線,略微嗔怪的問:“你現在才來找我,會不會太晚了些?”
岳長英欲言又止的看着明豔動人的虞茜,一時間竟然不知如何開口。
明明那日兇自己的是虞茜,現在埋怨自己的也是虞茜,好像自己真做了什麽對不起她的事。
正當岳長英兀自糾結時,不遠處傳來甜軟的一聲:“長英哥哥。”
這一聲不僅讓岳長英沒來由的慌了神,更讓轎內的虞茜眼眸的暖意驟然間消散的一幹二淨。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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