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儲存卡

儲存卡

金色的儲存卡只有兩個日期——今年的1月1日、去年的2月14日。白色儲存卡裏也有這兩個日期。

就日期來看,1月1日讓繼尋有些意外,因為那是最近發生的事。但陸子洋自殺以後,他并沒見他拿出過攝像機,他以為他放棄這個愛好了呢。

繼尋回憶了下1月1日,他首先想到的是藍亭。

12月31日,藍亭的生日,同事們去酒吧慶祝,之後林心恬秘書打電話讓陸子洋送他回家,繼尋醒來時都日上三竿了,期間吐了好幾次,陸子洋照顧了他一整晚。

所以這個是當時偷拍的嗎?繼尋沒有一點印象。

不會是自己斷片了吧?他有些害臊地想着。他挑了白色的存儲卡放進了卡槽裏。

機位很穩,攝像機應該被固定在架子上。他看到跪在地上的自己,他認出了那天的襯衫和針織馬甲,但這顯然不是自己家,這是陸子洋的房間。

當看到自己的臉出現在畫面上時,繼尋一瞬間有些害怕,他不記得這一段,下意識覺得裏面的人不是自己。

應該不是吧,他想。他清楚記得陸子洋是送他回家了,他在那天晚上并沒有去過陸子洋家。

畫面不可描述,槍管抵着他,他沒法動彈,陸子洋一點點檢查他的身體。繼尋只看了一會兒,就感到臉頰火燒般的燙。

這是什麽情趣視頻?他點了暫停,愣神地看着電視裏把腦袋抵在枕頭上,拱起背脊的自己。

他陪陸子洋演過這玩意兒嗎?他有些愣神,為什麽他一點印象都沒有?

但如果不是自己的話,這到底是哪來的和他一模一樣的人?陸子洋又為什麽要對這人做這種事?

一種難言的恐懼漫上心頭,繼尋猶豫了半天也沒有勇氣繼續看下去。

“也許不是我呢,米蘭不是說我是被制造出來的嗎?也許那個工廠裏有好多和我一模一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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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個假設并沒有讓繼尋好受多少,他覺得自己被某種陰謀籠罩着,裏面有他無法面對的真相。

他給米蘭發信息,打字時手還有些抖,他盡量平淡地問:“你們制造我時只制造了一個嗎?還是說有好幾個和我一樣的人?”

以賽亞曾經說過“你是最特別的”,繼尋不知道這個“特別”是什麽意思。

米蘭似乎挺驚訝,他回複說:“當然只有一個啦,要是有很多個一樣的,那估計不符合倫理要求吧?”

竟然還是個反問句,繼尋覺得自己的猜想大概是有點離譜了。

米蘭覺得奇怪:“你問這個問題幹什麽呀?”

這位小朋友似乎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麽,繼尋有些放心了,他回複道:“就是看到自己的照片,但完全沒有印象,有點不明白。”

米蘭了然:“你的記憶被幹擾過,不記得很正常。”

繼尋微擰起眉頭,機會難得,時間緊張,他對看兩人的小視頻毫無興趣。

只不過他以為他們從來沒有發生過關系,現在看來并不是這麽一回事。被蒙在鼓裏的感覺并不好受,他不懂陸子洋為什麽要讓他産生這種誤解。

他換了另外一張金色的儲存卡,時間依然是1月1日,他不大開心地想着,那個晚上到底是拍了多少段。

這次拍攝的位置是陸子洋的副駕駛,畫面有些晃,鏡頭從車上下來,走上門廊,轉過身,再往上,畫面裏是冬夜裏漂亮清晰的三日月。

陸子洋出現時畫面又移了回來,繼尋對這個拍攝角度很困惑,因為他看到了拍攝者的手和鞋子,那很像是自己。

之後又是晃動的畫面,他聽到有聲音在說:“我們分手吧。”

繼尋覺得呼吸都開始困難了,這個聲音其實有點陌生,他停頓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那是自己。

他的視角微微往上,注意到了陸子洋略顯惱怒的神色,但那只有一瞬間,畫面變黑了,他似乎閉上了眼睛。

好像不太一樣……

繼尋到此時才反應過來這兩張儲存卡的區別。白色儲存卡是錄像,金色儲存卡是記憶,裏面的主人公都是自己。去年的2月14日、今年的1月1日,他有兩段記憶被鎖在這裏。

金色儲存卡顯示的時長很長,他沒有耐心也沒有時間看完,猜到真相的他只覺得手腳冰涼,腦袋卡殼了似的,一直在一個點上徘徊。

這不太對,米蘭說他的記憶被幹擾過,但繼尋一直沒有太在意,他對這種事情沒有概念,他以為陸子洋清空的是他作為監察員的記憶,這個他能理解。只是他沒想到,對當事人來說,被操控記憶,是一件這麽可怕的事情。

他心裏的陸子洋很完美,但他現在很懷疑這一點,陸子洋有太多重來的機會了。

繼尋從一疊儲存卡裏找到了2月14日那兩張,他從最開始就有點在意這個日期,這是情人節,按理來說他不至于毫無印象,但事實上,他确實對這一天發生的事印象模糊。

他在金色和白色的卡片中選擇了白色,白色是錄像,時間比較短,他得在陸子洋回來前搞清楚發生了什麽。

儲存卡插進電視,出乎意料,這張卡的時長也很長。

鏡頭最開始在陸子洋房間的櫃子上,陸子洋穿着藏青色的翻領睡衣,他剛擺好攝像機,身後的門就開了,繼尋看到自己探了個頭進來,而陸子洋笑着,把人推了出去:“幹嘛幹嘛,我還沒準備好。”

床頭櫃上放着情人節禮物,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看着是個絲絨小禮盒。

手表嗎?繼尋心想。

之後陸子洋開了門,繼尋看到了自己。白襯衫,系着條紋領帶,像是剛下班就過來的樣子。

繼尋看着短短幾秒進屋的畫面,自己手上還拿着一瓶酒,陸子洋問:“是送我的嗎?”

那種感覺真的很怪異,視頻裏的自己笑着,是很開心的笑容,殷切熱情,但在此刻的他看來,那樣的笑容其實有些假,因為他本身并不是一個那麽開朗的人。

陸子洋在說什麽,但畫面裏的自己完全沒在聽,自己只是把陸子洋往後推,按着陸子洋的肩,讓他坐在了床上。

陸子洋笑得很無奈,說:“你這麽着急幹什麽,我還沒說完……”

不對勁……

繼尋的心揪了起來,他想起陸子洋之前說過的話,陸子洋說最開始是自己主動追求他的。他當時不相信自己會有這樣的表現,但現在看來,陸子洋應該沒有在騙他。

真的非常主動。

2月14日的自己根本不聽陸子洋啰裏吧嗦的前綴,繼尋看着自己跪到了床沿,低頭去吻陸子洋。陸子洋配合地抱着他的腰,扶住他略微晃動的身子。

從服裝到場景,整個劇情像極了大佬和他盡職盡責想要上位的小白臉手下。

繼尋盯着屏幕,覺得有些不能理解,這真的太奇怪了,完全不合常理,他不相信陸子洋沒有看出來。

一切都很急切,急切到感受不出愛意,繼尋在自己眼中只看到了審慎的緊張。

畫面裏的自己身體僵硬,從語速到動作都過于快了。而陸子洋慢條斯理,幾次都不經意地擋住了自己往他身上摸的爪子。

作為旁觀者的繼尋心中警鈴大作,他直覺陸子洋是知情的,那個畫面就像貓在玩弄捉來的老鼠,挑逗和把玩都是那麽漫不經心。而那只可憐的老鼠毫無察覺,還在锲而不舍地踐行那漏洞百出自以為是的計劃。

他看見陸子洋抱住了自己的腰,他就那麽仰頭看着自己,在繼尋把手伸向他褲子時,微妙而委婉地制止了小男友的動作。

繼尋聽到自己的聲音,有些委屈地問:“為什麽?”

鏡頭在旁邊,他能看到陸子洋似笑非笑的臉,對方的嗓音輕柔低沉,顯得溫柔而玩味,陸子洋說:“因為親愛的,你帶着槍呢。”

畫面裏的繼尋僵住了,陸子洋就那樣慢慢摸上他的後腰,動作甚至稱得上暧.昧。繼尋試圖掙紮,但被輕易按了回去。

“怎麽了,你不繼續嗎?”陸子洋問。

他好整以暇地欣賞着對方不可思議的臉色,好心地提醒道:“動不了就對了,想殺主神沒有那麽容易的。”

繼尋本來也沒覺得簡單,他是想在對方最沒有防備的時候下手,剛才那個時機其實挺好的,只可惜被陸子洋發覺了,此時的他已經毫無勝算了。

陸子洋把那把槍一點點抽出,這槍有些過分精致了,一看就不是這個世界的産物,他就那麽閑閑打量着它,然後沖繼尋擺了擺槍口:“跪下吧。”

繼尋低着頭,有那麽一會兒他似乎不想跪,但最終還是聽從了陸子洋的命令。

陸子洋盤腿坐着,看向地上的小男友,眼神有些不解:“不過你真的能下定決心殺我嗎?”

繼尋沒有回答,陸子洋問:“為什麽?我明明對你這麽好。”

繼尋擡起腦袋,陸子洋問了第二遍:“為什麽?”

他沒有辦法不回答,因為這一次的問話滿帶威壓,氣息沉重得他喘不上氣來。

繼尋開口,有些哽咽,但那不是出于後悔自責之類的情愫,那完全是種夢想破滅的絕望。他用一種陳述事實的語氣說道:“軀體死亡後,主神重新連接上之前,有一段時間差……那個時候我們的聯系是中斷的,我是自由的,我想離開這個世界。”

陸子洋笑了,那笑聲帶着明顯的嘲諷:“你也知道我們之間有聯系啊。”

他把槍戳在繼尋腦門上,一字一頓道:“那你告訴我,我們之間的聯系是什麽。”

繼尋在發抖,緊咬着牙不說話,陸子洋好笑極了:“你怎麽能把事情說得那麽簡單,我在你眼裏就是個軀體是嗎?親愛的,你好無情啊。”

陸子洋過分冷靜了,這種鎮定讓繼尋無法判斷對方的情緒,未知放大了恐懼。

陸子洋笑着,他近距離看着他,問道:“誰告訴你這些的,米蘭還是以賽亞?”

繼尋依舊一聲不吭,陸子洋的笑容更深了,眼眸中流淌着金色的光芒,那是山雨欲來的怒火。

他再問了一遍,聲線低沉,崩到了極致:“米蘭,還是以賽亞?”

繼尋擡頭,眼睛濕潤泛着水汽,他晃了下腦袋,拒絕回答這個問題:“我的錯,您別懲罰他們。”

“噢,”陸子洋簡直奇了,他的笑容壓抑陰沉,滿帶恨意,“你還挺忠心,你怎麽不對我忠心呢?”

繼尋臉上已經滿是哀求了,陸子洋的槍口頂到了他的下巴,有點用力,繼尋的脖頸上崩起了肌肉線條。

“你有沒有發現你的思維特別有趣?”陸子洋盯着他看,小男友臉頰鼓鼓的,眼睛濕潤透亮,嘴唇柔嫩飽滿,此時有些抖,帶着微不可察的怯意,非常容易讓人産生施虐欲。

他于是就那麽看着他,波瀾不驚地指出了那個關鍵問題:“你連接近我都是采用這種方式,你從身體到思維都不是自由的,你從一開始就是那個角色,不管你喜不喜歡,你現在是,以後也會是。”

“您知道?”繼尋小聲問,他很驚訝,心灰意冷。

陸子洋笑了,鼻音帶着點冷淡的輕蔑:“當然。”

他咬字清晰道:“我對你印象深刻。”

繼尋的眼睛顫了顫,一時只覺得心都沉了下去,他無法面對的不僅僅是身份問題,此時,某種愧疚感也在拷問着他的良知。

“您沒有告訴過我。”他輕聲說,“您之前并沒有認出我。”

陸子洋于是把槍移開了,打量着眼前毫無辦法只得屈服的小男友。

“我以為你不願意提,所以……”他輕輕笑了下,像是在自嘲,“我是不是太善解人意了?”

繼尋解釋的邏輯非常薄弱:“我沒有辦法,如果不殺了您,我永遠都會是您的禁脔,我不想這樣。”

他說的是真心話,這種情況下他很難撒謊,雖然理由卑劣不堪,但他還是選擇了承認。

“繼尋,你沒有心呢。”陸子洋歪了歪腦袋,一副不解的樣子,“你就應該乖乖呆在床上,什麽都不要想。那會比現在輕松很多吧。”

繼尋盡量忍受着這種羞辱,他聽到陸子洋在他頭頂,非常遺憾地開口:“我有點後悔了,我太替你考慮了,我就應該用你最無法接受的方式折磨你。”

陸子洋突然就那麽停了,他沒有再說下去,氣氛停滞了,空氣靜止在一個危險的時間點。他伸手擡起繼尋的下巴,小男友哭得很好看,他一直是他最喜歡的模樣。

繼尋盈滿淚水的目光有些茫然,陸子洋輕輕開口,有些可惜地說:“如果你一直沒有意識,那樣是不是會好一些?你也不會這麽痛苦。我可能一開始就做錯了。”

那些刻意的笑容被抹去了,陸子洋面無表情,他就那麽看着他,深深望進對方的眼睛裏:“如果你沒有意識,你就會聽話地任人擺布,你不會覺得這有什麽,你會很開心,你會帶着愉快的心情接受這一切。而我也不會在對你付出真心後收獲這樣的結果,你說對嗎?”

陸子洋的手覆蓋在他眼睛上,輕聲問道:“你覺得呢?”

繼尋在搖頭,陸子洋的話讓他覺得萬分恐懼,他在此刻切身體會到了這句威脅的可怕之處。他不想變成一個傻子,不想變成一個只會在床上對人搖尾巴的傻子,這确實是他最害怕的事。

他的眼淚一顆顆往下掉,但他還是在搖頭,卑微而懇求地搖着頭。

陸子洋似乎不太理解,他有些憐惜地摸摸他的臉,那張臉上暈濕着淚痕,捏起來柔軟而富有彈性。他就那麽把玩着他,語調輕柔,滿帶安撫地問道:“沒有意識就沒有痛苦,這樣不好嗎?”

S血脈覺醒(/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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