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完結章
完結章
許墨白的老家在韋城,他父親是個舉人,是韋城一帶遠近聞名的大才子,只可惜天妒英才,在許墨白兩歲時就去世了。
許家雖也有些積蓄,但到底不算是大富大貴。許墨白是家中獨子,這些年來,是他母親含辛茹苦,一手拉扯他長大。
許墨白加冠後,參加科考,繼承其父聰慧,身負其母期待,一舉中了狀元。
本可就此飛黃騰達,只可惜他天生眼裏容不得沙子,受不了官場上的結黨傾軋,因此自請教導皇子。皇上賞識他的才華,任他為太子的老師。
做太子的老師也算是很風光了,若是許墨白就此巴結太子,等太子登基之後,他便可成為朝中舉足輕重的人物。但他卻又不屑于做這等事,只顧默默悶頭教書,一拿到饷銀就接濟他遇到的窮人。
在無數人看來,許墨白就是讀書讀傻了。
其實他不傻,只不過,他的眼界和胸襟,早就遠遠高過那些朝中風雲人物,那些蠅營狗茍的事兒,根本就入不了他眼。
許墨白這些年,沒少受到世人白眼,衆人皆道他癡,卻無人理解他的堅持。
只有他的母親支持他。雖然,母親不能理解他的所思所想,但他的母親願意無條件地支持他。
然而,母親終于還是被疾病帶走了。
許墨白默默守在母親靈前,劉翠迎在一側安靜地陪他。
這世間的風霜雪雨,許墨白已經歷個遍,早已練出松柏一般的品性,傲然從容地面對一切。然而,這樣堅強的他,在母親去世的打擊下,還是徹底地奔潰下來。
母親是他唯一的親人,這些年來,母親的關懷、照顧、母子間的相互守護,都在他腦海裏不斷回放,他痛苦到幾乎無法思考。
一直是劉翠迎在悉心照顧他,也是劉翠迎在做飯燒茶給他吃。
劉翠迎端着茶來遞給他,許墨白一看到她,有片刻失神,然後忽然就緊緊拉住她的手,傻呆呆地問出了口:“留在我身邊吧,陪着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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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翠迎一愣,她還從來沒有見過許墨白這副模樣。
許墨白從來都是清高到有些過于清高的模樣,此刻卻孤獨可憐得像一個小孩子。
其實,倘若不是許墨白此刻格外脆弱,他也不會如此。
他才華傾世,心性也是極傲。但此時此刻,他實在是太過脆弱了。
只有在這種時刻,他才能放下所有世俗禮教觀念,誠實面對自己的內心。
只有在這種時刻,他才能對自己、也對她承認,他早就喜歡上她了。
劉翠迎卻面露難色。
她不願意傷害此時的許墨白,卻也不願意騙他。
許墨白仍然在滿懷期待地看着她,期待着聽到她肯定的回答。
許墨白的心在呼喚吶喊,在期待他喜歡的女子答應陪他餘生。
可那個女子終究只是十分為難地抽開她的手,對他搖了搖頭,悲哀憐憫地看着他。
劉翠迎輕輕抱住他,似是安慰,又似是真心的感激。
然後她就再也沒有出現在他面前了。
只留許墨白一個人繼續活在他孤獨寂寞的餘生裏。
大年初十的時候,太子妃劉翠迎站在太子府的大門前。
太子府內歡騰雀躍,口口相傳——“太子妃回來了!太子妃回來了!”——一直傳到鄭陸瑜的耳朵裏。
鄭陸瑜頭發淩亂、只穿了一件薄衫,匆匆從書房一路跑到大門口。
大年初十的時候,天還很冷。鄭陸瑜張口都能哈出白氣,卻跑出了滿額頭的汗水。
他急匆匆地跑到太子府大門口,只見站在門口、正在猶豫要不要進去的劉翠迎。
她正擡着頭,有些迷茫地看着太子府的匾額,眉頭緊鎖,心情複雜。
見她終于回來,鄭陸瑜卻沒有喜悅微笑,反而也皺着眉,緊緊盯着她,仿佛只要不這樣看着,她就會再次忽然消失了一樣。
劉翠迎将視線從太子府的匾額上離開,看着鄭陸瑜,那雙鳳眼再也不是冷情了。
劉翠迎不禁悲哀地想:縱然眼前這個人有千百般不好,可我終究還是喜歡他。
她這樣想,就有些自暴自棄、飛蛾撲火地笑了,張開雙臂。
鄭陸瑜馬上跑到她面前,緊緊抱住她。
夜裏,鄭陸瑜摸着懷中人的頭發,她這次又出去亂跑這麽久,一朵嬌花跑出去風吹日曬的,美貌倒是絲毫沒有減少,頭發瑩潤漆黑,讓鄭陸瑜愛不釋手。
二人從再次見面到現在,幾乎沒有怎麽說話,完全沒有言語上的交流。
直到這時,鄭陸瑜懷中人才悶悶地說:“就算你對我不好,我還是回來了。”
鄭陸瑜心中霎時間百感交集,又是感動,又是……氣憤……
鄭陸瑜憤憤不平地講明原委,為自己洗刷了冤屈,同時嗔怪了懷中人的愚蠢,把他懷裏的小姑娘羞得鑽進被窩,用被子蒙上腦袋,說什麽都不肯出來。
鄭陸瑜把她撈出來,嚴肅地看着她。
劉翠迎力氣沒他大,想掙也掙不開,整個人被他固定在那裏動彈不得,看着他嚴肅的神情,只好悶悶地道歉:“對不起……是我太容易被人挑撥……”
話還沒說完,男子已經溫柔地吻上了她,他的吻中還帶有她的味道。
翌日,有人來報,說許墨白家中逢喪,許墨白請命回鄉守孝三年。
鄭陸瑜親赴許家,吊唁許母,并為許墨白送行。
鄭陸瑜真誠地說:“待先生守孝歸京,還請先生重新回到太子府。”
許墨白神色黯淡,他個子高,這樣一垂頭喪氣起來,就像被風吹落了葉子的高大北楓樹。
許墨白拒絕道:“容臣不能遵命了。”
鄭陸瑜有些急:“為何這樣?”
許墨白也不看着太子,而是瞧着遠方群山的影子,輕聲說道:“于廟堂高談闊論,不如入凡塵踐行點滴。臣立志于山水民間,只想身入民間體察百姓疾苦,為天下人做些實事。”
鄭陸瑜見此,知道再出言挽留也是無用,只好目送着許先生就此漸行漸遠。
與此同時,太子府。
太子妃坐在房間裏,阿晴在給她梳頭發。
二人皆緘默,誰也不提那件事。
阿晴替劉翠迎簪好了發,對着鏡子裏的劉翠迎露出了燦爛笑臉。
她輕輕說:“奴婢等到現在,就是在等您回來,想再最後為您簪一次發。太子妃娘娘,奴婢耽于情愛,做了撲火的飛蛾,燒了自己,奴婢不後悔。奴婢只後悔一件事,就是奴婢做了對不起您的事,傷害了您。”
“阿晴……”
劉翠迎話還未出口,阿晴已經盈盈跪下,淚濕透了胸前衣衫,叩首道:“奴婢真心祝願太子妃娘娘一切喜樂安康,與太子殿下恩愛白頭。”
阿晴站起身,對劉翠迎笑了笑,然後轉身走了。劉翠迎眼睜睜凝望着她的背影越來越小,心知肚明她的結局,不禁惆悵萬千哀愁無限。
太子夫婦重歸于好之後,劉翠迎便将鄭陸琦的紙條給鄭陸瑜看。
鄭陸瑜即刻安排下去,命人每月初一之時在太白山等鄭陸琦傳消息。
鄭陸琦的消息從太白山傳到江寧需要六七日時間,每月消息傳到太子夫婦這裏時,既算是傳遞情報,也算是報個平安。
二人常常牽挂着遠方的鄭陸琦,在這樣的亂世時局裏,他孤身一人處于險境,常常讓江寧城衆人擔心得睡不着覺。
皇上也多次與北羌交涉,要求他們歸還皇子鄭陸琦,北羌倒不是沒松口,但鄭陸琦自己的意思,卻是不想回來。
鄭陸瑜和劉翠迎都明白他的心思。
當年那個馳騁于京城風月場中的絕色少年,終究在感情和戰場上得到打磨,長大了的他選擇去承擔他想承擔的,選擇去守護他想守護的。
他不是為了劉翠迎,而是為了莊國,為了他的國。
皇上年紀漸長,見鄭陸瑜也成長起來了,竟頻頻生出傳位之意。
有關皇上即将傳位一事越傳越盛,劉翠迎常常枯坐房中憂心不已。
“怎麽了?”鄭陸瑜抱着她,問她。
“陸瑜哥哥,我有一個很不合理很過分的要求,你能不能答應我?”
鄭陸瑜皺了皺眉。他不知道翠迎究竟是有什麽“很不合理”、“很過分”的要求,只不過,從字面意義上來看,這個要求估計應該會挺石破天驚的。
劉翠迎囔囔地說:“陸瑜哥哥,你能不能別納妾啊?”
說完之後,她還找補幾句:“你看啊,你之前納過兩個妾,一個魏清婉,一個倪小施。結果呢,她們一個比一個可怕。所以啊,為了你的安寧,你就別納妾了,好不好?”
鄭陸瑜笑着戳穿她:“為了我的安寧?你倒是會找理由。難道不是為了你自己不吃醋嗎?”
劉翠迎撇撇嘴。
她暗戳戳地想:他這麽說,看來就是不準備答應我喽。
其實也對,鄭陸瑜是太子,将來是皇上,哪有不三宮六院的道理呢?
劉翠迎有些沮喪地垂下了頭,認命似的嘆口氣。
見她這樣,鄭陸瑜一下子笑出了聲,然後清了清嗓,正色道:“要我答應你,也不是不可以,但你要答應我一件事。我要你每天起床和睡前都對我說你愛我,我就答應你不納妾。”
“你……”劉翠迎嗔怪地擡頭瞧他,撞上的卻是鄭陸瑜寵溺如大海般的眼神。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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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列文《我在後宮開後宮》,是本文前傳,作者專欄可見,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