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 子彥

21. 子彥

Chapter 21 趙子彥

21.1

這一切的過往，要怎麽說呢？

其實沒什麽可說的。

趙子彥看着關瀾平靜的表情，他知道，對方早就已經知道這些事的來龍去脈；她知道的也許比他更多。

趙子彥低下頭去，自嘲一笑。

“就是你知道的那個樣子。”他說。

關瀾并沒有步步緊逼。她輕輕地颔首。

“好，”她說，“那麽，換我來說好了……畢竟，”

她笑了一下，“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個地步，沒法再自欺欺人了。我們還是說開的好。”

趙子彥微微擡頭，神情複雜地看了她一眼。關瀾笑笑：“你且聽一聽，我說的有沒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趙子彥低低地“嗯”了一聲，複又垂下頭去。

而關瀾摸摸下巴，想了想，用總結的語氣陳述道：“邵子謙是你的表哥，他因為參與襲擊雷厲風的前女友季昀，在今年年初獲判六個月，兩個月前剛剛釋放。”

關瀾陳述的都是事實性的東西。趙子彥沉默地聽着，沒有反駁。

這件事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三言兩語，事情就說完，趙子彥不作聲，關瀾也沒有再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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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套房的起居室裏，彌漫着一種令人不安的寂靜。

趙子彥低着頭，看不見關瀾的表情。

這樣難堪的寂靜持續了不知道多久，最後還是趙子彥忍不住擡起了頭來，看了關瀾一眼：

出乎趙子彥的意料，關瀾的表情并不嚴肅。

相反，她斜倚在沙發裏，以手支頤，凝視着他，似笑非笑。

關瀾的目光似乎已經洞明一切；趙子彥的眼神和她只是一觸，就匆匆地逃也似的移開了。

他伸出一只手，掩住自己的額頭和眼睛。

“沒有不對，”趙子彥啞聲說，“你說的，沒有不對的地方。”

關瀾慢慢地笑了一下。

“噢，”她說，“既然沒有不對的地方……”

趙子彥心一顫，聽見沙發布料“窸窸窣窣”的聲音，是關瀾站起了身來。

她從容地繞過茶幾，緩步地走到了趙子彥面前。

陰影落在趙子彥身上，關瀾忽然伸出手來，攥住了趙子彥的手腕。

趙子彥倏地一顫，關瀾微一用力，将他的手從他自己的眼睛上拉了開來。

眼前驟然一亮，趙子彥猝然閉上了眼睛。

皮膚上傳來微涼的觸感，關瀾沒有松開他的手腕。

趙子彥睫毛顫抖，沒有睜開眼睛，關瀾也沒有強迫他。

她只是不輕不重地攥着他的手腕，居高臨下地看着他，似笑非笑：“既然沒有不對的地方……趙子彥。”

“……”

“那你為什麽不敢看我？”

21.2

為什麽不敢看她？

趙子彥睫毛顫動，将頭越垂越低。

關瀾卻不允許他這樣做。

她一手攥住趙子彥的手腕，另一只手輕輕地捏住他的下巴擡了起來。

“21世紀了，”關瀾說，“我們早就沒有‘連坐’那一說了。”

趙子彥一怔，下意識地睜開眼睛。

關瀾輕笑一聲：“我們都是獨立的個體，邵子謙做下的事，和你我有什麽關系呢？”

她這樣說着，捏緊他的下巴，直直地看進他的眼睛裏。

趙子彥仰頭看着她，神色怔忡，關瀾低低地笑道：“這本來是一件沒什麽可緊張的事，你卻這麽緊張。”

趙子彥心一顫，忍不住再一次閉上眼睛。

關瀾這次沒有再阻止他。她松開鉗制住他的手。

趙子彥緊閉着雙眼，關瀾俯下身來。

貼近他的耳邊，她緩緩地，近乎于耳語般輕聲地說：“這說明，你心裏有鬼……趙子彥。”

21.3

邵子謙剛剛出事的時候，大姨與姨父一直在為他奔走，趙子彥也曾經整夜整夜地失眠。

那個時候，大學的新學期剛剛開學，趙子彥住進宿舍裏，憔悴的狀态瞞不過朝夕相對的室友。

幾個大一新生室友還不算特別熟悉，其他人只以為趙子彥是家境窘迫，不得不做幾份兼職，因而疲于奔命。

只有白雲帆和趙子彥相對熟悉一些，覺得他有些不對勁。

白雲帆是心裏藏不住事的性格，一次在食堂對坐着吃飯，他看着趙子彥那雙藏也藏不住的黑眼圈，沒忍住，就問出來了：“趙子彥。”

“嗯？”

“你是不是戀愛了？”

趙子彥一怔：“沒有啊。怎麽這麽問？”

“沒什麽，”白雲帆撓撓頭，“就是這兩天夜裏老是聽見你輾轉反側的不睡覺，我還以為你是在跟人通宵聊天呢。”

趙子彥沉默一下：“吵到你了嗎？對不起。”

白雲帆趕緊搖搖手：“不是，不是。就是，怎麽說，”

室友尴尬地“呃”了一聲，“也不是教你做人啊……就是覺得你這麽下去，身體吃不消的吧。”

白雲帆的關心顯然是發自內心的。趙子彥心中微暖。

“謝謝你，”他笑了一下，含混地說，“我沒事的。我就是最近經常在想……一個人。”

其實不止是一個人，他想。

是邵子謙，也是雷厲風。

是季昀。

還有關瀾。

趙子彥的腦海中相繼地出現這些名字。

白雲帆卻“唉”了一聲，向他點點筷子，老神在在：“是在想喜歡的人吧。還說不是在戀愛呢？”

“不是，不是，”趙子彥被室友說得哭笑不得，不得不擺手苦笑，解釋道，“真不是喜歡的人……是‘仇人’還差不多。”

白雲帆“啊”了一聲，并沒有感到無趣。相反地，看多了“複仇打臉”小說的男大學生反倒興奮起來：“哦，哦，仇人。誰啊，你要找誰報仇？”

室友的心思單純得如同一張白紙，趙子彥皺着眉頭，還是忍不住笑起來。

“想什麽呢，”他說，“我們是法治社會，可沒什麽報不報仇的。”

白雲帆則不以為然：“又不是說要去殺人放火。我看了這麽多小說，不管是什麽故事背景，‘複仇打臉’的核心是不變的。”

他說着，放下筷子，雙手比劃了起來：“如果對方是男的，主角就靠金手指做出比對方更好的成績，踩在對方頭上；如果對方是女的，主角就讓她愛上自己，然後再甩了她。”

趙子彥一頓，然後失笑：“什麽亂七八糟的。”

白雲帆哈哈大笑起來：“男頻小說裏的套路都這麽寫嘛。女頻可能就把性別反過來。”

趙子彥連連搖手：“饒了我吧。”

話題就這麽揭過了。

那真就是一段玩笑話，沒人當真。

趙子彥也很快将它忘記了，很久也沒有再想起過這段對話。

直到他在那個漆黑的夜晚遇見關瀾。

當白雲帆加到了關瀾的微訊，宿舍的室友們開始熱火朝天地讨論起“關瀾”這個名字。

“這可是關瀾，那個傳說中的，以51.5%的超高支持率當選學生會會長的關瀾。”

“聽說她每年都在拿精算的獎學金，夠可以的。”

“她還要什麽獎學金啊，你們不知道嗎？她家裏是做電子元件的，就是那個剛剛在華平上市的微關電子。妥妥的富二代。”

“這個關瀾确實牛逼啊，今天晚上這操作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我得上BBS，看看這個關瀾到底是個什麽人。”

“……”

室友們七嘴八舌地讨論着關瀾此人，關注點各有不同。

只有趙子彥一句話都沒有說。

他低着頭，看着自己的手機上打出的“關瀾”二字。

雷厲風和邵子謙沒有出來；季昀轉學了，離開了莊州這個傷心地。

“故人”裏，只有關瀾，還留在莊州大學。

趙子彥緘默地看着自己的手機，腦海中不知道為什麽，突然響起了白雲帆的聲音。

“如果對方是男的，主角就靠金手指做出比對方更好的成績，踩在對方頭上；如果對方是女的，主角就讓她愛上自己，然後再甩了她。”

趙子彥可以向諸天神佛起誓，他絕對，絕對，從來沒有過一絲一毫傷害關瀾的意圖。

只是，當“讓她愛上自己”這六個字在趙子彥耳邊響起，他的心髒無端地跳得很急，很急。

趙子彥躺在床上，按滅手機，無聲地睜大了眼睛。

關瀾這樣的人物，他在黑暗中想，她有可能會愛上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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