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最後三萬
最後三萬
衆橫交錯的樹枝緊緊纏繞在一起，交織成一個密不透風的大網，令人一進入就消失在其中。
早上七點整，顏川在老式手機的整點播報中醒來。
打開搖搖欲墜的窗戶通風，坐在桌前重新做着規劃，入冬了，今年要購入一件新的羽絨服，多年前購買的衣物到現在保暖效果不佳。
花十分鐘快速做完，把紙貼在一眼就能望到的牆上，用來時刻提醒自己。
她坐在椅子上放松着感受這個城市最後的熱氣，窗外正旭日東升。
昨天半夜停電了，手機電池老舊嚴重，久久充不滿，經過幾個小時的流電，現在只有百分之二十。
趕在關機前把接下的短視頻配音錄好一個片段，屏幕上剛出現發送成功，手機就支撐不住關機了。
平複好緊張得心情，拿着充電器就出門上班了。
距離上班的時間還早，今天早上本打算喝小米粥，沒成想停電了，她一個人住在四樓，使用天然氣不方便，還貴，一直以來用的都是小電鍋，一但停電，電器就變成了一堆毫無用處的廢鐵。
“老板，要一個饅頭，一個肉包。”排在顏川前面的還有幾人，平時她路過這個包子鋪的的時候，肉包的香味濃郁到十裏飄香。
“今日卦象顯示，個別處女座轉禍為福……”包子鋪老板的廣播今天随機播報的是星座卦象。
透明的塑料袋裝着白白胖胖的包子，老板遞過來的時候帶着一絲歉意道：“不好意思啊，今天有點忙，讓你久等了，一共三塊。”
她向老板擺擺手道：“沒事，不趕時間。”付完款拿上包子準備走時，剛邁出一步，頭又開始有點暈了，從上個月月初忘記吃晚飯開始，久站久坐就會出現頭暈。
撐在冒着熱氣的蒸籠，打了結的袋子掉落在地上，顏川用手死死按着發暈的太陽穴。
“是不是低血糖了？快坐下歇歇。”熱心的老板娘語氣着急地說。
Advertisement
掉在地上的包子被撿起來，放在她腿上，剛緩過來一點就向老板夫婦倆道歉：“對不起，在你們店前突然頭暈了一下，浪費了你們不少時間。”
和藹可親的老板娘，拍了拍她的肩膀，說：“沒事吶，我家那個一個人也能忙過來。身體不舒服可是大事，有時間得去醫院檢查檢查。”
“好。謝謝你們，我還有點事先走了，生意興隆。”除了今天的老板娘，之前只有一個人對她展現過自己的善心。
不過這一次讓她不知道該用什麽情緒應對，只好逃離。
前方路口出現了交通堵塞，是一輛大貨車撞上了小汽車，顏川走過斑馬線的時候，身後有人讨論。
“車門都凹陷了一大半，人除了擦傷一點事都沒有。”
“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命這麽大的人。平時肯定行善積德多了，所以老天保佑了她。”
她在心裏反駁“行善積德也不是對每個人都有用。”
—
下班後帶着裝滿熱水的保溫杯，踩着落日餘晖回到了家。
早上打開的窗戶不知在什麽時候被風吹關上，潮濕的牆壁在密閉空間下散發出難聞的黴味。
顏川捂住呼吸的鼻子，快步跨過窄小的客廳，打開會使家重新充滿新鮮空氣的窗戶。
半個身體探出去，大口呼吸着外面的空氣，鳥成群結隊的在顏川面前飛過。她羨慕的眼神一直追逐着它們的身影，鳥飛過了，空中再一次變成孩童的吵鬧聲。
四周掉渣的牆在她征得房東的同意後，被她用不易變髒的淺灰色牆紙貼滿。
全屋表面看着毫無問題，那也僅限于表面。
拍下手上沾着的膩子粉，把帶回來的熱水倒出，小鍋插上電開始煮今晚的晚餐。
早上發出去的片段現在有了回響，是出乎意料的駁回。
她咬着下唇沉默地看了一遍又一遍駁回通知，試圖在不短的文字中找到“已通過”三個字，可惜沒有就是沒有，再看無數遍也是沒有。
接受後她只有一個念頭：衣服要再等幾天才買了。
挂面煮好後，沒有再用碗盛出來，拔下電就直接動手吃了。
少洗一個碗，多節約一點水。
破舊的水管又開始罷工，流水聲比以前的都要大，她只好放下正在吃的面，先去維修水管。
電路不穩定使頭頂上的燈一閃一閃，關掉水閘，拆開漏水的水龍頭，用生膠帶把螺旋處纏上幾圈，重新打開水閘，水從未纏緊的縫隙噴出，被水弄濕了半邊褲子。
努力忍着要爆發的情緒，深呼吸重複着剛才的動作，拆水龍頭，卷生膠帶，安裝，開水閘，水流開到最大都沒有再滴下一點水。
它像是知道了自己主人的煩躁。
用毛巾擦幹手，拿起手機，在剛剛接收到一個來自名為“最後一次”的新消息。
“你弟弟最近放假，我們決定去周邊城市旅游一下，你發三萬給我。”
銀行卡裏的餘額加上今天剛發工資剛好四萬出頭。
顏川沒急着回複她，而是正在盤點除去給出的那三萬自己還剩多少，銀行卡裏的多出那一萬是應急資金，不能動。
把能賺錢的軟件裏的錢包都看了一遍，兩個加起來有一千，最近要付兩百房租，三月一結的水電費也在這個月結付，再節約加起來也得有一百了，夥食與一些其他的七七八八一共加起來大概五百。
除去不可少的花銷，其他的顏川能省則省，上班路行，少吃肉，在家要喝的水就從工作的地方帶，中午不吃，多喝水就行，這樣應該能扛到下個月發工資的時候，希望老板不會再像上個月一樣拖欠自己的工資。
手抖着按下最後一個密碼，随後把自己早就準備好的話複制發送過去。
“這是最後的三萬，從此以後我們沒有了任何關系。”
一發送出去就把手機丢到手拿不到的地方，“叮咚叮咚”一連串來了好幾條消息，顏川不敢看對方的回複，捂着眼擋住天花板上刺眼的燈光。
以後再也不用一天只睡五個小時了，一切都會好的。
她躺在小小的單人床上如釋重負地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