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死亡
死亡
自從那天把她删掉後,電話短信沒有一刻停歇。
當初說好了的,約定只要開始實行,現在就算是天打雷劈,顏川也不會再心軟。
電話短信統統屏蔽,她知道自己只要接了他們的電話,好不容易穩固的內心就又會開始動搖。
今天周六,顏川六點就醒了,時間還早,她想任性一回,早上不做手工,好好享受日出。
平時假日的安排,一醒來吃早餐,然後坐下來開始解決上個星期拿的手工夾子。
昨天老板娘就發來消息說這一批貨今天晚上要發出去。
從周一新貨送到,她拿到貨,就平均分成了七份,一天弄完一份,當天完成了如果空閑時間多,還會超額完成,把明天的也弄好。
超額完成的好處就是周末可以少弄一點,有更多的時間發呆,出去逛公園放松。
空中飛翔的鳥,青草地裏團結的螞蟻,清水裏暢游的魚,都是她放松的好朋友。
半個小時過後,太陽才露面,冬季日出時間晚,不像夏季五點就開始慢慢亮起來。
在這三十分鐘裏,她更新了一下自己只有一個目标的計劃表,加上了一個明年外出旅游的新目标。
距離明年還有七天。
計劃表上面的第一目标已經完成,是時候進行第二個外出旅游了。
強烈的陽光經過顏川的窗戶,照在她裹着被子的身上,直到臉上,她才從旅游的興奮反應過來,用手擋住眼睛,然後悄悄拉開一條縫,直視太陽。
日出享受完了,要開始為完成目标而賺錢了!
Advertisement
十點前就已經弄完,給老板娘送過去,回家路上發現了一家新開業的奶茶店。
新店開業買一送一,她看着挂出來的展示圖有些猶豫,優惠力度是很大,可一杯的單價就不便宜,一直走到居住的一棟樓,都可以聽見店裏的喇叭聲。
手機發出一聲遲鈍的震動,老板娘在三分鐘前發來了上周的工錢,猶豫的心在看到那筆金額,定下要喝的決心。
買一送一,她喝不完,發了一個消息問何果。
顏川:“今天奶茶新店開業,買我送你,你要喝嗎?我請客。”
何果:“喝!”
“顏川!”何果住在旁邊新建的樓房,不出三分鐘就來了,在樓下用手當成一個小喇叭,大聲喊她,每次來找她都靠自己的一副好嗓子。
沒有遇到何果前,“顏川”就只是一個有少數人喊的名字,每一次都不是什麽好事。
久而久之她自己也變得厭惡起來。
“我在這。”一旁的大樹伸出一只纖細的手,發出顏川的聲音。
不過,現在不一樣了。
顏川扶着樹站起來,聽見何果焦急的嗓音,“你頭暈這個毛病真是越來越嚴重了!”
“明天一定要去醫院,不去我就把你打暈用板車帶你去,讓顏川你顏面盡失!”何果嘴上兇,動作很輕柔地幫她揉太陽穴。
顏川從只到她鼻子變成了和她一樣高。
“我才不要給你這個機會。”顏川閉眼享受着她的給自己放松緊繃的太陽穴道。
—
這是顏川第二次來到這個醫院,上一次是十八歲,這一次是二十三歲。
時隔五年,醫院的牆壁重新粉刷了,大廳的座椅增加了,走廊的綠植從鳳尾竹換成了綠蘿,前臺的護士還是五年前的那一位。
“這一次又來查什麽呀?”鄧千在醫院每天會見很多人,都只有一面之緣,第二天就忘記了前一天見過的人,唯獨對顏川有印象。
鄧千還能記住她是因為,當年體型小小的她來院裏做了一個很貴的檢查項目。
找不到繳費的路,當時人少,鄧千就親自領着她去,在路上唠嗑,知道了她叫顏川,名字很好聽。
她站在窗口前,交出去的錢皺皺巴巴,還有些零錢,鄧千和她整理好,一共三千二百一十五,遞給同事。
同事把錢放在驗鈔機裏,金額不少,一張張驗,它工作時間不短,在科技發展高速的時代總有一些物品被落下,如驗鈔機。
等待它的時間,同事無事可幹,扣着手指,和鄧千打趣道:“又做好事啊?”
鄧千對她抛了一個媚眼,笑道:“這不是站久了,腳麻。”
“你梨渦真好看,什麽時候才能到我臉上,我每天回家都在做法,可惜不靈驗。”同事把單子給顏川,瞄到鄧千的梨渦假裝嘆氣道。
顏川也随着她的話向上看鄧千,在心裏小聲表示贊同。
“我來體檢。”回複鄧千的話中沒有了五年前的膽怯。
顏川忍着心裏花大錢的痛,給自己安排了一個全身體檢,一直弄到下午才拿到報告。
“癌症晚期。有治療方案,費用高,風險也大,不太建議……”
剩下的話,不用醫生說,她也知道。
會生病她來前就已經想到了的,可她從沒想過會是治不好的病。
在看到報告的那一刻,久久回不了神。原本以為給完了那二十五萬,屬于自己的生活就來了。
一個月前從一個深淵出來,一個月後又墜入另一個。
失魂落魄地走向家,一輛摩托車經過她,沒有撞到,只是被開過的風吹摔倒了,手掌與地面摩擦,破皮了,看到剛流出的鮮血沒有讓她感到快感,反而感到一絲疼痛。
上樓時沒有注意腳下,踩空了,邁出一大步跨上已經走完的樓梯,下墜感拉回她的思緒。
昨天的那杯奶茶,她喝完了,杯子留了下來,當成了一個收納桶,洗幹淨後她在便利貼上寫下了加油二字,貼着透明的杯身放進去,鋒利的筆畫後面帶有一個圓滾滾的感嘆號,印到她瞳孔裏。
為了一些檢查,從早上就沒吃飯,到現在已經很餓了,肚子一直在響,可她吃不下任何東西。
拿過一天沒用的手機,定下了一張火車票,是她收藏了有五年之久的一個地方,全程八個小時。
—
三月二十號,顏川覺得自己越來越嚴重了,在深夜經常被疼醒,血液從鼻腔流出,止不住血,頭暈到站不起來,只能保持一個動作躺在床上,用紙堵住,不然床沾上了不好清理。
太痛苦了,她已經看過世間一點美好了,不想再忍受了。
安眠藥藥店一次最多只能買三片,三天一次,早一個月前就開始購買,現在已經有了二十四片,能殺死一個人了。
第二天,她退了民宿,帶着行李來到一個郊區,很偏僻,風景很好。一眼望去青綠色的草地,草的長度到腳踝,躺下去不紮人,反而讓人感到很舒服。
吃藥前她忽然又想到,自己從沒見過滿天星空,于是一個人躺在草地上等到了天黑。
餘晖散去,天黑了,躺下看到的比站着多,不用轉頭就能看完半個地球的星空。
在死前又多看了一點,是她賺了。
猶豫已久的事,一場意外查出來的大病幫自己做了決定,本應該感到開心,可為什麽還是會難過呢?
她看向腳邊滿臉鮮血的自己,蹲下身想要抹掉臉上的血,以外人的視角好好看一次自己,卻發現血擦不幹淨,越擦越多。
瞬間崩潰大哭,這一次沒有壓低自己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