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木瓜

木瓜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附身的代價——不是虛弱，便是死亡。

而她所做的事情，也要付出同等的代價來完成。

“我以前都跟着鄰居的姐姐來，兩年前她嫁人後，就只有我一個人來了。”婉儀也回憶起舊日的時光。

在溱水岸邊，趕路的人追思着回憶，腳步也緩慢了。

見青荇似乎思緒繁多，婉儀暗自舒口氣。

晚一點到家吧，她需要想出理由哄騙家人，還有引走這東西的辦法。

兩人默默無言地走過了溱水，路上也沒遇到其他的人。

終于，在天色完全黑下來前，她們趕到了目的地。

青荇站定在路口，“你進去吧，我把你送回來了。”

婉儀驚訝看向她，片刻後垂下眼眸，點了點頭，走向那亮着燈光的屋子。

“我會把這具屍體處理好，你自由了。”

婉儀回首，只看到黑夜中，那道影子漸行漸遠，融在了無邊夜色中。

她推開門，是父母驚喜的迎接，同時還有飽含擔憂的目光。

她安全地回家了，但她仍沒想明白，為何青荇要殺掉司俊，又為何……只是送她回家？

青荇借這具行屍上離開後，來到了溱水之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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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來了？”一個聲音自水下傳來，“這次出去的時間挺長的。”

青荇并未回答，縱身跳下溱水，砸出一片水花，只有撲通的水聲回應。

脫離了的那具行屍，被她拖入了水下，等它被沖刷成白骨後，再放任自流。

溱水行人往來，讨論得最火熱的，便是一位新進喪夫的姑娘，被一位顯貴熱情追求的事情。

時隔半月，青荇第一次聽聞到關于婉儀的消息。

婉儀回家後，便将司俊死亡的消息，告知了父母。

未過幾日，便有人登門拜訪，那人并非尋常百姓，一身的裝扮華貴無比，随身跟着一群仆從。

上門是為求娶婉儀，因幾月前，婉儀曾救濟過他，特來相報。

讨論的人，無一不豔羨此女的好運，那位男子身份不俗、相貌堂堂，卻是絲毫不介意她是寡婦。

青荇卻覺蹊跷，十幾載，她見過多少癡情女子，也便見過多少絕情男子。

若真如那些人所說，那名男子無一不有，為何要找上婉儀，會是因為報恩或癡情嗎？

青荇掩去身形，來到了婉儀的住處。

這時屋外圍了一大群人，外面的一圈是看熱鬧的村民，他們一個個伸長了脖子看着，眼珠都快瞪出來，生怕看漏些什麽。

那一圈裏，有七八個擡着紅箱子的仆從，為首的是一名衣着華麗的清俊男子。

通身氣度不凡，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滲出些許涵養。

婉儀正站在門口，面向那男子，似是在交談。

青荇飛到屋檐上，坐定稍一俯首，便将二人的言行盡收眼底。

“……我與仆從失散三日，身無長物，無以為繼。那日實在饑渴，無力倒在路邊，潦倒不已，多虧姑娘出手搭救。”

男子從袖中拿出一枚佩玉，“姑娘贈我木瓜，我用瓊琚作為回報。”

又拿出一枚美玉，“姑娘贈我木桃，我用瓊瑤作為回報。”

接連拿出下一枚，“姑娘贈我木李，我用瓊玖作為回報。”

将三枚美玉遞給婉儀，婉儀連忙擺手拒絕，“不過舉手之勞，那三樣物品也并非是貴重之物，無須如此重禮回報。”

青荇笑出了聲，連她也未見過如此場景，這人的舉動的确有趣。

好在她掩去了蹤跡，無人能看到她的身形，也無法聽到她的笑聲。

那人認真道：“這些不是為了答謝姑娘，而是互贈情意，只願姑娘收下，與我永結為好。”

“可……我是剛剛喪夫的寡婦，家境更是貧寒，又如何與你相配？”

“不過是些世俗看法，姑娘當初不嫌我潦倒窮困，反而贈我瓜果充饑，耐心照料我。又一路送我到大道尋人，我才能安全地回家。”

婉儀想起了司俊，想起他的熱情坦誠，此人有過之無不及，但已有前車之鑒，她生怕重蹈覆轍。

見婉儀似乎有所動容，那人連忙道：“自那日回家後，我便大病不起，兩月後才遣人去找姑娘，卻得知姑娘婚事已近，既已有良人，我自是不便再去叨擾。但如今……”

青荇騰地起身，飛離了此處。

此間事已了，不用再多看，等後續二人成婚的日子再來吧。

詩雲：

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投我以木李，報之以瓊玖，匪報也，永以為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