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發燒
發燒
謝景端着兩碗冒着熱氣的西紅柿雞蛋面從廚房走出來,放在餐桌上。
景憐除了最開始切了兩顆西紅柿外,就被謝景趕出廚房,美名其曰:“你是客人,怎麽能讓你動手!”
對于謝景态度的轉變,景憐覺得有些莫名其妙。讓她幹活的人是他,不讓她幫忙的也是他,這人怎麽比女人還善變!
想是這麽想,但是眼前面條的香味一直往鼻子裏撲,引得她肚子咕咕直叫。
景憐不自覺地吞咽口水。
從中午到現在她連一口水都沒喝上,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哦,也不是,起碼喝了幾口雨水。
也不知道謝景還在廚房裏忙什麽,主人不在,景憐也不敢動筷子,只好乖乖的坐在椅子上,眼睛時不時的在廚房和面條之間來來回回。
這也太折磨人了!
“你怎麽不吃?”謝景拿着沾滿水的杯子放到景憐的碗邊,随後拿起桌上的水壺倒滿水才坐下。
景憐擡頭看着他,“謝謝,這就吃。”
在這寒冷的雨天,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條讓人渾身舒暢。
可能是太餓了,又可能是謝景廚藝太好。景憐覺得這是自從母親離開後吃到的最美味的一頓飯。
吃完飯,景憐很滿足地放下筷子,眉眼彎彎,感激道:“謝謝你,謝景。”
謝景擡眸,放下手中的筷子,手肘搭在桌子上,手托着腦袋,眯着眼歪頭道:“你笑起來很好看,以後多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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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憐尴尬地撓頭,“我是不是很不好相處?”
“沒有。”
他的語氣聽起來很真誠,景憐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接話。
為了防止尴尬,她起身道:“我去刷碗。”
謝景睨了她一眼,“好。”
等景憐拿着碗筷離開,他才起身朝衣櫃的方向走去,取出裏面的睡衣,回頭沖廚房裏的身影說道:“我去洗澡。”
“哦,好。”
刷完碗,景憐坐到沙發上拿出手機點亮,屏幕上幹幹淨淨,沒有一條未讀消息和未接電話。
她将身體重心靠後,躺倒在沙發上,擡起手臂遮住眼睛擋住刺眼的燈光,心裏埋怨:她總是在期待些不可能發生的事做什麽呢?
因為動作的慣性,綁着繃帶的手腕完□□露出來。景憐眯着眼睛看了眼,随後挺身從沙發上坐起來,左手解開上面的結扣,一圈一圈地解開。
等到全部解開後,景憐将那條輕飄飄的繃帶放在沙發邊上,毫無聚焦地盯着手腕出神。
謝景從浴室出來就看見景憐背對着他坐在沙發上,垂着頭一動不動。他剛想要叫她的名字,卻被旁邊的一條搖搖欲墜的白色繃帶吸引視線。
帶着之前的好奇,謝景踱了過去,視線随着景憐的向下移。
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疤橫在景憐白皙纖細的手腕中間,看樣子像是被利器割的,從顏色來看是舊傷。
他眉頭緊皺,胸腔的位置像是被人狠狠錘了一下。
景憐陷在回憶裏時,忽然感覺頭頂暗了一片,她猛地擡起頭就撞上謝景複雜的眼神。
在一瞬間的錯愕後,被人發現秘密的惶恐占據了景憐整個大腦。她慌亂地拿起旁邊的繃帶胡亂地纏起來,可越是着急,越纏的亂七八糟。
謝景垂着頭,看着景憐慌亂的神情和動作,收斂情緒蹲了下來,修長的手指拿過她手中的繃帶,另一只手輕輕握住她的手,一圈一圈地重新纏上。
景憐轉過頭,眼神飄忽,不敢直視謝景。
自己的手腕被異性握在手裏,通過皮膚,她能感受到謝景掌心的溫度,讓她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被溫暖包裹的感覺卻又讓她十分留戀。
周圍的時間像靜止了般,只有牆上的鐘表“滴答滴答”的聲音回蕩在房間內。
景憐終是忍不住偷瞄了謝景一眼,發現他的表情十分認真,動作輕柔,單薄的胸腔內湧進一股暖流。
很多年沒有人這麽關心她了。
“好了。”纏好繃帶,謝景松開景憐的手,雙手撐着膝蓋起身離開。
景憐望着他的背影,松了口氣:幸好,他什麽也沒問。然後,她也站了起來,跟着謝景一起來到床邊。
謝景雙臂環胸,“晚上你睡床,我睡在你旁邊。”
景憐以為自己聽錯了,“什,什麽?”
“我睡你旁邊啊,就在這兒。”說着謝景伸出食指,指向地板。“我說的是這兒,你在想什麽呢?還是……”他弓着腰,壞笑地湊近景憐的臉,盯着她因為驚愕而瞪大的雙眸,暧昧道:“還是你想跟我一起睡。”
“沒,我沒多想。”景憐被他突然放大的臉吓了一跳,緊張地退後一步,結結巴巴地說:“要不,我睡地上,你睡床吧。”
“我一個大男人怎麽可能讓你睡地上。”怕景憐再拒絕。謝景拿出被褥鋪在地上後,關掉頭頂明晃晃的大燈,打開旁邊的夜燈,随後走回去掀開被子鑽了進去。
“好了好了,我困了,有什麽事明早再說。”說完,他閉上眼睛。
景憐站在床邊,看了看謝景已經閉上的眼睛,輕聲到了句“晚安”,然後掀開被子也躺了進去。她将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只漏出半個腦袋在外面。
被子裏獨屬于謝景味道萦繞在鼻尖,讓她覺得很安心。
景憐閉上眼睛,這一天發生的事讓她和謝景的關系好像變得有些微妙,也讓自己體會到再次被人關心的感覺。
久逢甘露的感覺确實很讓人欣喜,但是除了欣喜,裏面更多的還是忐忑。
帶着這複雜的心情,景憐進入了夢鄉。
床上的呼吸聲逐漸平穩,剛才還緊閉雙眸的謝景,緩緩睜開眼睛,掀開身上的被子,來到床邊,借着昏暗的燈光注視景憐的安靜睡臉,發現她的兩條眉皺在一起,伸出手将其眉撫平。
這個人,就連睡覺的時候也是一臉心事的樣子。
謝景掀開被子的一角,握住景憐的右手腕,隔着繃帶,拇指輕柔地在上面摩挲,心裏忍不住想:當時一定很疼吧,都留疤了,這麽要命的地方受傷,她當時一定很害怕。
他有太多太多想問的問題,可是他不敢。以景憐的個性,如果當時自己追問下去,她不僅不會說,還可能就此躲着自己,不再接受他的好意。本來剛剛有點進展的關系,都可能付諸東流,全部瓦解。
謝景小心翼翼地将景憐的手重新放回被子裏,回到被窩裏躺下。
他可以等,等到景憐自願開口的那天。
景憐是冷醒的。
她疲憊地睜開眼睛,看到被子有牢牢地蓋在身上,但是她還是覺得很冷,渾身沒勁兒,頭痛得像要炸開,而且口渴到不行。
景憐環視周圍,現在天還沒有大亮,周圍是暗青色。她強撐起身體爬下床,顫顫巍巍地走到餐桌前拿起杯子猛灌了一口水,卻一時沒控制好力道,在放下杯子的那一刻,撞到冷硬的桌子上,“砰”的發出聲響。
聽到聲響,謝景揉着惺忪的睡眼,說出的話帶着濃重的鼻音,“怎麽了?”
景憐回過頭,歉意地對謝景說:“對不起,把你吵醒了。我就是下床喝點水。”
謝景直起身,看向景憐。
雖然隔着段距離,但他也能發現景憐的臉泛着不正常的紅,“你的臉怎麽那麽紅?”話還沒說完,人已經起身走到她身前,骨節分明的手附在她滾燙的額頭上。
“你發燒了。”
景憐:“沒事的,我再去睡一會就好了。你趕緊休息吧,不用管我。”
看她一副怕麻煩自己的樣子,謝景很生氣,“都這個時候了你還逞強,我看你明天是不想回學校了!”
一聽到不能回學校,景憐瞬間就蔫了。
察覺到自己的語氣可能有點重,謝景重新說:“如果你明天還想回學校,你現在就老老實實回床上躺着,我去拿體溫計,其他的之後再說。”
景憐乖乖點了點頭,重新回到床上躺下。
“張嘴,含着。”
景憐張開嘴,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謝景。
難得看到她這麽聽話。謝景撕開退熱貼,俯身撩開她的劉海兒,“啪”的一下貼上去。
冰涼的觸感從額頭傳來,景憐驚的瑟縮下身體,然後舒服地眯起眼睛。
謝景瞧她這個樣子有點兒像受到驚吓後得到安撫的小貓,讓人忍不住想摸兩把。
他拿出景憐嘴裏的體溫計,看了眼,“39度8,這可不是燒一點兒,你得去看醫生。”
景憐一聽到要去看醫生,連忙擺手道:“不用這麽麻煩,要不你送我回家吧,我家裏有藥,吃了睡一覺就好了。”
謝景狐疑,“你确定?”
景憐頭搗如蒜,“我确定,真的,你送我回家就行。”
“好,反正也是要送你回去。你等着,我去給你拿衣服。”
景憐穿上已經烘幹的校服艱難地上了車。她靠在椅背上,看着車內轉圈的一切,晃得她眼睛都是花的。但她又怕被謝景看出自己的不适,眼睛盯着前面的後視鏡,找到焦點後報出家裏的地址。
随着車子啓動,景憐暈暈乎乎地睡着了。
“景憐,醒醒。”
耳邊傳來溫柔的呼喚聲,景憐緩緩睜開眼睛,眼神沒有聚焦地看向謝景,接着就聽到對方說:“你家到了,現在下車,我送你上樓。”
“哦,好。我自己上去就可以了,你上去了還要下來,太麻煩了。”
謝景打開後車門,拉住景憐的胳膊把她帶下車,不确定地看着她,“你覺得你這樣我能放心?萬一你突然暈倒摔在樓道裏怎麽辦?”
“行吧。”她現在沒有多餘的精力和謝景說太多話,只能先答應下來。
主要她還是擔心,她的行李還放在外面呢,如果被他看到了可真就坐實了自己“無家可歸”了!
就這樣一路擔心地上了樓。
果然,她的行李箱和書包還在外面放着,裏面的人根本就沒出來過。
一着急,景憐覺得四周轉得更快,頭更暈了。她一手扶住頭,一手扶住樓梯的扶手。
謝景見到景憐的反應,怕她撐不住,連忙走到她身後,随時準備接住。
“我能麻煩你幫我去藥店一趟嗎?”景憐虛弱地開口,她現在真的是一點力氣都沒有了,無論是心理還是身體。
“你撐得住嗎?”謝景擔心地問。
景憐勉強扯起嘴角,笑着回答:“撐得住,麻煩你了,謝景。”
謝景還是不放心,他盯着景憐紅彤彤的臉說:“把你手機給我。”
雖然不明白謝景要做什麽,但依然依然拿出手機遞給了他。
接過手機,謝景輸入自己的號碼撥通,然後把他的名字存到通訊錄裏,順便打開微信添加了好友。做完這一切才将手機還給景憐。
離開前,謝景囑咐道:“實在撐不住了就給我打電話,別逞強。”說完便轉身跑下樓。
來到樓下,謝景打開手機導航搜索附近的藥房,以最快的速度買了藥又折回來。
當他快爬到頂層時,就看見景憐整個人蹲坐在地上,垂着頭,後背緊貼牆面。
謝景大步邁上臺階跑到景憐身前蹲下,一只手摟過景憐的肩膀,另一只手穿過膝蓋下方将她整個人抱起來,看着她已經神志不清的臉說:“我帶你回去,你先忍忍。”
景憐迷迷糊糊沒聽懂謝景說什麽,她只知道明天就要回學校了,自己還有好多事情沒做:她的作業還沒寫完,衣服還沒洗。嘴裏無意識地嘟囔,“作業,衣服……”
謝景低頭注視懷裏虛弱的景憐,心裏又氣又笑:都這時候了還記得這些。
他把人抱下樓放到車上,自己又爬回去将行李和書包帶下來放到後備箱。
車子啓動前,謝景打了通電話。
電話剛接通,那邊就傳來于竹賤嗖嗖地說道:“兄弟,一天不見就想我了啊?”
“我有事找你。你家的醫生借我用一下,讓她帶些治發燒的藥,有人需要輸液。”
“不是,你生病了?不能吧兄弟,你那身板兒也會生病?再說你家有私人醫生找我借什麽?”
“不是我。”
一聽這,于竹的八卦之火又燒起來了。“那是誰?你交女朋友了?”
“景憐。”
“什麽?那個‘小金剛’?你倆關系什麽時候變成男女朋友了?這進度是坐火箭了吧,這麽快!”
謝景聽着對面叽叽喳喳跟個機關槍一樣亂開炮,懶得解釋什麽。
“你快點,景憐現在燒的有點嚴重,你讓醫生30分鐘後直接到我的公寓。”說完他按下挂斷鍵結束通話。
謝景轉頭看着身邊的景憐,回想起剛才她在自己懷裏時,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的滾燙溫度,眸光閃爍。
他将身上的外套脫下蓋在景憐身上,然後調整好座椅的高度,讓她躺的更舒服一點。
做完這些,謝景才啓動車子駛向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