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87章

頓涅瑟斯數學系的教授們是一同出發來龍夏的,但卻不是一起回去的。

有人難得來一次,在頒獎典禮之後就接受了別的學者邀請,去別的學校訪問開講座;有人惦記着自己的實驗室,聽完了自己感興趣的學術報告會,就連夜趕了回去;還有人不想在難得的春假與家人分開,九章頒獎禮徹底結束後,便也先一步告了辭。

景長嘉與封照野倒是待到了假期的最後一天。

長達二十天的春假,除了一同回來的這天兩人在一起見過面,之後的日子裏,都只有短信聯絡。連電話都沒能通上一個。

可即便是短信,也都是留言式的問候,極少能湊在一起多聊上幾句。

等到出發當天兩人在機場碰了面,遙遙一望竟誰都沒說話。直到走近了,才看着對方大笑起來。

景長嘉也不知道自己都在笑些什麽。

只是好像看見封照野了,這二十天不疾不徐的心跳就突然變得輕快了起來。

他凝視着封照野,突然道:“沒休息好嗎?”

他們家小封教官眼睛下有些不起眼的青黑,這種情形,景長嘉還是第一次見。

結果他不問還好,一問封照野就長長地嘆了口氣,格外低落地說:“我們家二爺爺,是個很嚴格的長輩。”

景長嘉按下笑意,微挑眉毛看着他:“嗯,我記得是在頓涅瑟斯留學的那位?”

“對。老爺子對我的工作非常不滿意。”封照野唉聲嘆氣,“手抄一萬字檢讨都不夠,還搞了十八天的加強訓練,我已經三十多個小時沒睡了。”

語罷,可憐巴巴地看着景長嘉。

景長嘉憋不住了,他再一次大笑起來:“小封教官看起來還是很精神,這個訓練強度不大啊。”

封照野嘆了口氣,手臂一展,勾住景長嘉的肩膀,就把腦袋往他的肩膀上倒去:“沒良心。”

“我還能更沒良心。”景長嘉沒有推開他,反而笑眯眯地說,“我買的直飛生命泉的機票。小封同學,你只有最後兩個小時了。”

“之前怎麽不告訴我?”封照野擡起頭,“機票我看看。”

“本來沒打算去多久。”景長嘉摸出手機調出機票,“一開始覺得我一個人過去再回頓涅瑟斯也行,不過現在嘛……”

封照野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景長嘉微微一笑,把手機塞給他:“你要和我一起飛生命泉嗎?”

封照野擡手揉了揉他的頭發:“等我一會兒。”

景長嘉看着他大步走向櫃臺,心中喟嘆一聲,随後又笑了起來。

那就這樣吧,他想,順其自然總會有個結果。

生命泉位于布伊戈東部的一座大島上。整座島被一條貫穿的河流分作了四塊,最小的那一塊就是生命泉的所在地。這座島上有兩座機場,位于西邊的機場偏小,落地後卻能直達生命泉。

而從玉京直飛生命泉,需要的時間比回頓涅瑟斯還要長。它的飛行時間長達十三個小時。

這次小景教授很老實的給自己買了頭等艙,小封教官也很順利地買到了小景教授旁邊的位置。

景長嘉拿回手機,就馬不停蹄地與頓涅瑟斯聯絡。一直直到飛機準備起飛,他才挂了電話通知封照野:“我和你導師說好了,把你借給我一陣子。”

封照野一邊給他蓋毯子,一邊笑着道:“那我現在就是小景教授的人了。小景教授需要我做些什麽嗎?”

景長嘉睨了他一眼,一言不發地把他的座椅放了下去:“小景教授需要你休息。”

雖然封照野完全沒有疲憊的模樣,可他眼底那點不起眼的青黑,景長嘉怎麽看怎麽不舒服。

“你老老實實睡覺,我也就在這裏哪兒都去不了。”景長嘉把自己的毯子丢在他身上,“睡覺。我也休息一下。”

封照野忍俊不禁地閉上了眼睛。

景長嘉則坐在座位上閉目養神。

十幾天的時間,他每天也幾乎是手寫萬字的填滿了那個新筆記本,在昨天趕回玉大,把本子托給了路乘川,讓他上交給組織。

可整理出了這麽一個新的筆記,景長嘉也并沒有覺得很快活。他心中唯有松了口氣的輕松,覺得自己再次與時間搶先了一步。

但搶先這一步,積累的問題反而越來越多。他對于自己的知識體系越是整理清晰、越是了解透徹,就越能感受到自己的無知。

還有那麽多的技術難關,他無法用數學語言表達。

所以這次生命泉發來的邀請,堪比瞌睡遇見了枕頭。

他想去一個足夠優秀,卻又不會向孟古今那樣被束縛的實驗室。還想在實驗室裏盡可能多的學習這個世紀的物理化學的相關知識。而全世界最頂尖的生命科學研究院,自然也會與全世界最頂尖的理工科學院合作。

這些要求,生命泉統統能滿足。

接下來就看生命泉的薩洛斯實驗室,到底想與他合作些什麽了。

他一邊思索着自己的工作,一邊留神去聽封照野的呼吸。直到聽見封照野的呼吸變得平緩,景長嘉才睜開眼睛看了封照野一眼,摸出自己随身的筆記本工作了起來。

而封照野卻在聽見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後,悄悄的睜開了眼。

他們家的小景教授,真的是個工作狂。

年少的時候念書考試不肯服輸。長大了,工作做研究也不肯服輸。

陽光透過飛機的舷窗落在了景長嘉的本子上,于是執筆的手也在陽光之下變得剔透了起來。唯有指尖的一點紅,在過白的紙上顯得無比顯眼。

似乎是嫌棄太刺眼,景長嘉頭也不擡地伸手去關舷窗擋板。不知怎麽的,卻又突然擡頭看向封照野。

“小封教官,裝睡偷看我?”景長嘉忍不住道,“不想休息就來看看這個。”

封照野笑着坐起身,接過他的本子一看,笑容不由得變作了苦笑:“我以為你會讓我看機械相關的東西。拓撲學對我來說有點太難了。”

他雖然說着這種話,卻依然認真看了起來。好一會兒才開口:“一個深度學習的複雜模式下的數學模型?”

“嗯。”景長嘉點了點頭,“神經科學的一個基本問題就是大腦的結構與其功能組織之間的制約約束。想在深度神經算法裏完全模拟出人腦的信息突觸,我認為弄清這方面的工作模式後,就是可計算的。”

封照野點了點頭,他又細細地看了一會兒,幹脆支起椅子,小聲與景長嘉聊了起來。

十三個小時的飛行轉瞬即逝。

落地後,兩人又搭乘了直達生命泉的公共交通,一個小時後才終于看見了生命泉的大門。

比起頓涅瑟斯古樸又低調的小門,生命泉的大門是一個豪華的拱形建築。它是一整塊純白的大理石雕刻而成,兩側的花體字符共同的組成了生命泉的訓谕:一切為了生命。

而在門後看,則樹有一個DNA結構的活動噴泉。

噴泉之下,薩洛斯實驗室的負責人阿帝茲正在那兒焦急等待着。

一見景長嘉,他就快步走出了大門:“景教授!我可算是盼到你了。”

“阿帝茲先生,勞您久等。”景長嘉與他握了手,“這位是我的學生,封照野。”

“封同學。”阿帝茲又笑着對封照野伸出了手,“封同學看來是景教授的大弟子,日後必然前途無量。”

“您說笑了。我是經濟系的學生,做數學經濟方面的課題。”封照野笑着看了景長嘉一眼,“是景教授人好,才願意帶着我。”

“那也是景教授發現了一個人才。”阿帝茲大笑着道,“走吧,我帶兩位參觀一下生命泉。”

“我們直接去薩洛斯實驗室吧,”景長嘉說,“反正還有什麽多時間,什麽時候參觀都來得及。工作要緊。”

阿帝茲一聽,雙眼一亮:“我就知道景教授是值得我們等待的。”

參觀生命泉什麽的,阿帝茲一點都不喜歡。科研人員的每分每秒都應該花在實驗室裏!

他興沖沖地帶着兩位等待已久的客人直奔薩洛斯實驗室。

生命泉除了主要教學樓之外,極少有那種大型建築。他們的實驗室都是散落在一棟棟獨立建築中。薩洛斯實驗室就坐落在海邊。

它是一棟磚紅的三層小樓,外表看起來就像是一棟大別墅。

走到門口,阿帝茲随便指了指大海:“我們有幾艘游艇,你們要是累了,可以出海釣魚。不過大多數時候,他們喜歡爬到另一邊的礁石上下網兜撈魚。”

簡單介紹過後,他一把推開了實驗室大門:“歡迎你的到來,景教授。”

門後是一間層高至少六米的圓形大廳,與左右兩側的弧形樓梯。在正對大門的牆上,有着類似數學系樓上的太陽神紋與月亮神紋。

“那是我們實驗室的标志。”阿帝茲介紹道,“薩洛斯的意思是日升月轉,循環往複的意思。就如同每一次生命的誕生,也如同我們在研究上走過的路。”

“日升月轉,循環往複,永不止息。”

阿帝茲笑着道:“景教授,我們都很期待這次與您的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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