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海棠未眠
第8章 8 、海棠未眠
周圍靜悄悄的。
他溫柔磁性的嗓音就這樣從夜色裏溢了出來,天然含情,蠱惑人心。
如一陣見縫插針的輕風,将她的心思,游刃有餘地包裹。
陶醉的耳根瞬間就紅了,沉默片刻,才低喃着回應:“好……好啊。”
枕風眠看到她泛紅的耳根,聽到她含羞的聲音,忍不住勾了勾唇角,然後,他便看到她輕輕擡起了自己的手掌,動作緩慢地往他掌心裏落。
那句話怎麽說來着,情侶之間,永遠是暧昧時期最勾人心。
枕風眠覺得,他們現在就是處在這個時期,暧昧值直接拉滿。
結果,就在兩個人的手掌即将觸及到對方、暧昧值要飙升至最高點時,說時遲那時快的,陶醉的手掌開始急速下落,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重重拍上了他的掌心,“啪”的一聲後,便一觸即離。
于是,剛才情侶間泛着粉紅泡泡的旖旎氣氛瞬間被擊得蕩然無存,原本暧昧的牽手就這樣變成了朋友間的義氣擊掌。
枕風眠:“……”
“哈哈哈我逗你的!”陶醉看着他,眉眼一彎,沒心沒肺的笑,笑完,還極為傲嬌地說,“我又不是你女朋友,我才不牽你的手。”
枕風眠:“……”
“陶醉,你現在挺皮啊。”
“那是,我們大山裏的孩子,就是皮實。”
不遠處,快步趕來的陶亦鴻沉默地将這場打鬧盡收眼底。
他站在樹蔭下,借着半明的路燈,看着自己閨女身邊站着的那個身材颀長、面容英俊的男人,越看越覺得跟記憶中的一個人完全重合在了一起。
直到他慢慢走近,并試探着叫了一聲:“風眠?”
枕風眠聞聲擡眸,一眼便認出了陶亦鴻。
雖然多年沒見,但眼前的長輩好像并沒有太大變化,依舊一身的書卷氣,即使老了也能看出年輕的時候肯定是個帥小夥,歲月流逝,但氣質難掩。
枕風眠見狀,微微躬身,一邊朝他颔首一邊問候道:“鴻叔,好久不見。”
看到真的是他,陶亦鴻瞬間開心得不得了,笑着迎上前去:“哎喲哎喲,好久不見好久不見。”
确認手裏這一雙男士拖鞋是給枕風眠拿的之後,陶亦鴻剛才在心裏腹诽的——
Bad boy!
Bad boy!
也瞬間換成了——
Good boy!
Good boy!
“外面涼,趕緊換上鞋,我們回家。”陶亦鴻招呼着。
陶醉站得比較靠外,于是先搭着陶亦鴻的肩,單腳站立着,換好了拖鞋。
換完之後,頗為熱心地朝枕風眠伸出手:“來吧,我扶着你。”
枕風眠聽了,淡淡地掃了她一眼,以牙還牙道:“我又不是你男朋友,我才不牽你的手。”
不就是傲嬌麽,跟誰不會一樣。
說完,朝陶亦鴻伸出手:“鴻叔,我搭一下您的肩。”
陶亦鴻立馬迎上前去:“好嘞好嘞!”
陶醉:“……”
好家夥!他還挺不客氣。
換好鞋之後,三個人便一行回了家。
進了家門,陶亦鴻去廚房洗水果,讓陶醉先陪着他聊天。
結果,剛洗好出來,正計劃着要跟枕風眠下幾盤棋的陶亦鴻,就聽到閨女的聲音:“時間不早了,你坐一會兒,我就送你下去吧。”
“嘿!你這姑娘怎麽這麽不懂事!”陶亦鴻打斷道,“我跟風眠這麽多年沒見了,好多話都想說,你要是想聽就坐旁邊聽着,不想聽就去忙自己的事,別打岔。”
陶醉:“……”
咱就是說,被嫌棄只需要一瞬間。
“您想聊也換個時間吧,”她擔心他累,“您看看這都幾點了,他這幾天一直在參與救援,好不容易……”
“沒事,我不累,正好,我也想跟叔叔聊會天。”枕風眠打斷她。
陶亦鴻:“聽見了沒?人家想跟我聊天。”
陶醉:“……”
沒辦法,她只好妥協:“那你們先聊,等會兒你走的時候我去送你。”
枕風眠:“好。”
雖是這麽應,但陶醉還是擔心他倆暢聊整夜,于是在進自己卧室前,還小聲叮囑了枕風眠一句:“如果我爸要跟你下棋,你一定不能答應。”
結果,洗完澡出來,一看,棋盤早就擺上了,兩個人正下得熱火朝天。
陶醉:“……”
此情此景,她還能有什麽辦法,只能心甘情願當端茶倒水的小妹呗!
給兩個人重新添了水,陶醉便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看他們下棋。
看着看着,頭就止不住地往下栽。
她這幾天又是考試,又是熬夜,又是為了團建瘋狂趕課,再加上剛才機場那一趟激動人心的奔跑,之後又緊繃着神經做了一場直播,現在洗過澡放松下來,眼皮撐不住就開始打架。
沒一會兒,就身體一歪,倒在了沙發上。
見狀,正在下棋的兩個男人紛紛暫停了棋局。
陶亦鴻看着在沙發上睡着的寶貝女兒,胳膊下意識往外伸了伸,正準備起身,突然意識到什麽,又悻悻收回了。
枕風眠一眼便看懂,他剛才那個伸出的動作是想抱自己的女兒回房間,收回的動作是知道自己做不到。
其實,枕風眠剛才就細心地注意到,陶亦鴻走路的時候,腳步有點微跛。
歲月最殘酷的對比之處,就在于一個人的心智可以随着時間的流逝逐漸成熟,但身體機能只會随着時間的流逝逐漸衰退,并且無逆轉可能。
他抱着長大的女兒,現在已經沒有能力再抱起。
枕風眠坐在旁邊,看到陶亦鴻輕嘆一口氣後,妥協着站了起來。
猜到他應該是要去房間拿被子給她蓋上,于是,枕風眠輕輕出聲叫住了他:“鴻叔,如果您不介意,我來吧。”
陶亦鴻聞言轉身,看着面前這個頂天立地的男人,眸光一沉,淡淡笑了:“那麻煩你了。”
枕風眠:“榮幸之至。”
說完,便走到沙發邊,屈膝半跪了下來,然後,一手穿過她的後頸,一手穿過她的膝蓋彎,像是在抱着一件易碎品一樣,動作極為輕柔地把人從沙發上抱了起來。
他長這麽大,也是第一次這樣抱起一個女孩,心理和身體都緊張得不行,卻仍然盡力克制着,就怕動靜一大會把她吵醒。
不過,他擔心的情況通通沒有發生。
懷裏的人不僅沒有被吵醒,反而像是到了一個極具安全感的地方,下意識往他懷裏鑽了鑽,彎起的手指也本能拽住了他的衣領。
就這一個動作,讓枕風眠心都化了。
他定眸一瞬,把自己的呼吸聲都減輕,然後,輕輕抱着她往卧室走去。
陶醉住在次卧,面積不算太大,也沒有放置太多充滿少女心的溫馨物件,打眼看過去,占據視覺重心的是成排的書櫃,上面放着滿滿當當的書籍,其中有一排,專門用來放置報刊和報紙。
靠近窗戶的書桌上,擺放着一個筆記型電腦,旁邊放着筆筒和記事本,上面寫着密密麻麻的筆記。
枕風眠目光一掃,還敏銳地看到了貼在牆上的兩張時間表。
看清楚上面的安排之後,枕風眠心裏驀地湧現出一個形容:近乎自虐的自律。
雖然他迫不及待想要了解關于她的更多,迫不及待想要填補他們缺失的這些年歲,但是再窺探隐私就不禮貌了。
于是,把人放在床上,并給她掖好被子之後,枕風眠就準備離開了。
但他沒想到,他竟然被一聲輕輕的呓語掣肘住了腳步。
她的聲音很輕很輕,但枕風眠還是聽到了,她說的是:“大家好,我是主持人陶醉……”
就這一句話,讓枕風眠離開的腳步猛地一滞。
他心想,她是有多熱愛,才會忍不住在夢裏呓語出這樣的句子。
于是,折返回床邊,看着近在咫尺的她,忽然心疼地笑了笑:“辛苦了,我的主持人醉。”
剛才,在電臺,張徹對他說的那些話,他一個字都不相信。
什麽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她走到現在,靠的從來都不是這些。
他知道——
沒天時,她會自己拼。
沒地利,她會自己闖。
沒人和......
想到這兒,枕風眠目光倏地一頓,片刻後,動作輕柔地在她床邊坐了下來,看着她沐在月色下恬靜漂亮的睡臉,擡手,溫柔地将她鬓角的一縷碎發撥到了耳後。
然後,低眸,在她耳邊低語:
這一刻,連閱盡千帆的月色都分不清,是他的目光更溫柔,還是嗓音更溫柔:
“又跟自己過不去了嗎?”
“不怕,我來了。”
作者有話說:
嗚嗚嗚嗚嗚嗚嗚朝朝真的哭得好大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