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海棠未眠
第16章 16 、海棠未眠
昨天, 陶醉謊稱自己有工作,婉拒了和許知意的會面,但沒想到, 後來這場會面之所以沒有成型, 倒是因為許知意。
她真的太忙了,彩排起來簡直片刻不得閑。
相較于北方,南方的冬天格外濕冷, 許知意工作量又大,怕她不習慣這裏的氣候,于是陶醉每天都會在家裏熬一些修護嗓子的湯,裝在保溫盒裏, 給她帶過來。
工作的間隙,許知意喝着熱乎乎的護嗓湯, 忽然笑了笑。
多年未見,她還是這樣, 待人接物沒有什麽花招,就是捧着一顆真真誠誠的心來。
時間不知不覺的流逝着, 臨近直播時, 許知意跟陶醉說:“跨年那天過來看演唱會吧, 我等會兒給你一張票。”
“不用了,師姐。”
“客氣什麽,正好三張, 你們三個一人一張, 你不來也是浪費。”
陶醉這才應下來:“好。”
12月31日,今年的最後一天終于到來, 南栖市體育館更是熱鬧非凡, 無數人彙聚在這裏, 共度跨年之夜。
枕風眠和司韞在過來之前去了公司一趟,以至于耽誤了一些時間,怕陶醉等,就讓她先進去。
陶醉沒想到會在排隊進場的時候碰到一位故人。
那人看到她,明顯也是一驚,震驚完,唇角一勾,極為不屑地笑了聲:“喲,好久不見啊。”說完,垂眸看了眼她手中的門票,看清楚上面的位置之後,又陰陽怪氣道:“過來當觀衆啊,我還以為你過來當主持人呢,這票位置挺不錯啊,怎麽搞到的,該不會又是什麽見不得人的手段吧。”
見她一直不搭話,那人更猖獗了:“你不是說要當全中國最優秀的主持人麽,怎麽,不當了?”
陶醉倒是淡定,目光都沒往她身上落,平平靜靜地撂下一句:“那也比你不當人強。”
說完,便利落地轉身離去,将那人憤怒又無奈的目光像抛垃圾一樣,抛在了身後。
她走得潇灑又迅速,全然沒注意到人群中出現的一個熟悉身影。
“季醫生?季醫生?季醫生?”
直到被同事李雯叫了三聲,季青臨才回過神:“嗯?”
李雯提醒:“我們該進場了。”
“哦,好。”說完,季青臨快步向前,填補上了隊伍的空缺,結果,沒等兩秒,他便忍不住轉過了身,看着那個離開的背影,開口道,“李雯,你們先進去吧,我等會兒再進去。”
“啊?”李雯蹙眉看着他,本想說兩句,可又知道沒什麽用,“那您可一定要回來啊。”
季青臨:“知道了。”
說完,便逆着人潮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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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小時後,從車上下來的陶醉,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樓下等她的姜素月。
看到她的身影,姜素月便立刻邁着大步跑了過去,跑到她身邊之後,直接給她來了一個熊抱:“你姐們我為了你的幸福,都準備一個人獨守空房了,你這什麽情況?”
陶醉眼睛俏皮一眨,笑嘻嘻地說:“怕你孤單寂寞冷呗。”
“那正好,今晚睡這兒。”
“行。”
看她應下,姜素月便攬上她的肩往家走,邊走邊和她唠家常:“诶,你知道麽。”
“什麽?”
“城西大廈那事出後續結果了,說是施工團隊偷工減料,已經被立案偵查了,要我說,這些昧着良心賺黑心錢的人,都不得好死。”正說着,看到社區張貼的“元旦快樂”的橫幅,姜素月又自行掐斷了這個話題,“算了,大喜的日子,不說這些晦氣的東西。”
上了樓,姜穗歲小朋友已經睡着了,兩個人便在落地窗前支起了一張小桌,一擡眼,城市夜景便盡收眼底。
窗內,也是一派美景。
姜素月這人向來是搞氣氛的一把好手,美酒一倒、美食一備,落地燈一打、再加上旁邊烘着的小暖爐,直接氛圍感拉滿。
陶醉靠着沙發背,下意識緊了緊身上的絨毯,一杯熱紅酒下肚之後,終于感覺自己的體溫逐漸回暖。
“我說陶小姐,你跟枕先生到底是什麽情況啊?”姜素月酒杯一放,整個人朝她傾了過去,望過來的目光裏寫滿了求知欲,“給我講講呗,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有什麽可好奇的,”陶醉看着她,語氣調侃,“你沒朋友嗎?”
“你少拿你倆只是朋友這樣的說辭來搪塞我,”姜素月一臉篤定道,“我跟你說,他肯定在追你。”
陶醉一聽,手裏的酒杯差點沒拿穩掉地上。
怕這樣的悲劇真的發生,她索性把杯子放在了桌子上,雙手抱着腿,下巴枕着自己的膝蓋,看着盈盈夜色,以回憶的口吻說道:“他不是在追我,他從小就對我這樣。”
姜素月覺得她是在炫耀,拖長音調“嘿”了一聲:“你這話也太招人恨了啊。”
“這哪裏招人恨了?”陶醉一本正經地回答,“他對我好,是因為我們約定過。”
“約定過什麽?”姜素月問。
“要做彼此最好的朋友。”說着,陶醉朝她拱了拱肩膀,示意她誤會了,“所以你別總把我倆往一塊撺掇。”
他是她青春期的一面旗幟,浩浩蕩蕩,肆意飛揚。
他和她的感情,不是男女之情能夠概括的。
這晚,全世界的人都在倒數,用自己的方式,或熱烈、或平淡去迎接新一年的到來。
陶醉的方式,是回憶。
這回憶裏,有頂好的,也有壞到不願意重來的,她就這樣,放任自己的思緒流淌。
再加上與閨蜜的聊天,不知不覺間,不知多少紅酒下肚。
另一邊,群星彙聚的體育館,人聲正鼎沸。
枕風眠坐在多少追星族夢寐以求的位置,卻根本分不出一絲心思,去觀賞舞臺。
他盯着陶醉在開場前發給自己的微信,越看越覺得不安。
但因為她手機沒電,他又無法聯系上她。
不知等了多久,終于終于,他收到一條來自她好友的消息:
【我這兒有個快遞,因為喝醉了無法派送,需要自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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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今晚的天氣也是應景,估計是想讓整座城市煥然一新,于是,在今年的最後一天,南栖市下了一場不小的雨。
枕風眠趕來的時候,衣服上沾染着濕冷的雨水,目光卻堅定灼熱。
然後,他便像那次在家裏抱起她一樣,抱起了她。
下樓的那段路還算順利,卻不曾想,南方的濕冷向來滲入骨髓,尤其是剛剛還下過一場雨,因此,一出來,枕風眠剛走沒兩步,就感覺關節處隐隐作痛。
但他還是忍着疼,甘之如饴地抱了她一路。
她瑩白纖細的手臂繞在他脖頸,是這個冬天最溫暖的圍巾。
走到車邊的時候,雨已經不下了,被浣洗過的城市,幹淨清澈,透過車窗可以清楚地看到,道路盡頭的天空,挂着一輪彎彎的月。
他尋着這輪月,把她帶回了自己家。
回到家,枕風眠力道溫柔地把她放在了沙發上,看到她因為動靜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他便在她面前半蹲了下來,握着她的手,自然地暖着。
陶醉雖然醉醺醺的,但還是一眼認出了他,看着他的眼睛,溫言軟語地叫他的名字:“枕風眠。”
“嗯。”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說完,他擡手,動作輕柔地将她落在鬓角的碎發撥到了耳後。
感受到他忽然湊近的體溫,陶醉再也控制不住,一傾身,一把抱住了他。
像是抱住了一輪太陽。
沒想到她會這麽主動,枕風眠愣了瞬,下一秒,他便适應了,擡高胳膊,寬厚手掌有規律地,一下一下的撫摸着她的後背。
這動作,是心疼,亦是安撫。
“這幾年,有想我嗎?”枕風眠借着她醉酒的時機,問出這句話。
陶醉下巴枕在他的肩膀上,重重點頭,說話時的嗓音帶着鼻音,但仍難掩真誠與鄭重:“嗯!”
“真的想我?”
“嗯!”
“有多想?”
“想到......”她喉間一澀,“根本不敢想。”
說完,她忍了一路的淚,就這樣落了下來。
想念很容易表達,可表達後呢。
依然是層層迷障,關山難越。
只是在今天,在此刻,她才敢借着醉意,借着辭舊迎新的時間節點,把心中龐如饕餮的思念,這樣一股腦傾倒出來。
枕風眠聽着他的回答,感覺自己的心底像火山噴發一樣,瞬間升起了一陣柔軟纏綿的情愫。
他無法估量,一個人對一個人究竟要多想念,才能讓她連想都不敢想。
夜色寂靜又綿長,她欲言又止的拳拳愛意,就這樣,在他心間,大刀闊斧地開拓成綿延萬裏的寸寸柔腸。
“陶醉。”他沉下聲叫她的名字。
“嗯?”
“甘心和我只做朋友嗎?”
她聽了,凝着淚,連連搖頭:“不甘心。”
“但是我無能為力。”她聲音哽咽地說,“枕風眠,你已經陪我走到你力所能及的地方了,我沒有追上來,是我的錯。”
“你不要等我了,是我沒有做好,是我輸了......”
“陶醉。”他打斷她的自我剖析,“我很久之前就跟你說過一句話——”
他半蹲在她身前,望向她的目光溫柔到厚重,有一種極具安全感的沉穩:
“你在我這兒,只有勝局。”
陶醉聽到,目光一滞,感覺自己心跳漏了半拍。
枕風眠開口,為她補齊這半拍的心跳:“你究竟努力到什麽程度才能讓自己滿意?”
他想告訴她,他不需要她多耀眼,多漂亮,不需要她那麽辛苦的活着,不需要她那麽堅強,不需要她獨自療傷。
她只要存在在這個世界上,她只要能待在他身邊,就很好了。
“如果我當初沒那麽善解人意,或許我們已經是在一起十年的情侶,說不定婚都結了。”
說着,想到一些事,枕風眠忽然又有些自嘲地笑了一聲,自行推翻了自己剛才的假設:“算了,還是現在再在一起吧,要不,怕你哭。”
那九死一生的經歷,他不願她跟着他經歷。
那個時候,她要是真在自己身邊,保不準會哭成什麽樣子。
或許也不會哭。
他要是不回來,她就等他一輩子,他要是死了,她就守他一輩子。
枕風眠覺得,這都像是她能幹出來的事兒。
他凝眉想着,最後還是她的聲音把自己拽了回來。
“枕風眠。”
“嗯。”
“這次——”她看着他的眼睛,像是在尋找精神力量一樣,問他,“我還能戰勝自己嗎?”
“能。”他不假思索地說。
“好!”她眼中凝着淚,卻終于笑了,清清亮亮地望着他,“那我試試,辛苦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好,我等你。”
說完,零點鐘聲敲響,窗外歡呼聲四起,一輪煙火照亮夜空。
新的一年就這樣到來。
枕風眠忽然想起剛才,同樣充滿光亮的一幕。
這晚,姜素月喝得也不少,以至于敲門聲都沒聽到,最後還是臨時醒來的姜穗歲給他開的門。
枕風眠進來的時候,兩個人已經聊到展望未來這一趴了,姜素月拿起手邊的紅酒杯,跟陶醉碰了個杯,語氣裏都是對她未來的希冀:“新的一年,我的醉醉,重回舞臺,指日可待。”
卻不曾想,未收獲同等熱情。
那時,窗外的月光清冷如水,淡淡一層落在她肩頭,和落地燈一起,勾勒着她單薄卻堅韌的身影。
然後,枕風眠就看到陶醉拿起杯子跟姜素月碰了一下。
碰完杯之後,看着月色,來了句:“談什麽指日可待,歲月——”
聽到後面的那半句話,枕風眠眉心重重一跳。
因為,他從沒聽過這樣的形容。
從來沒聽過,有人竟然用這樣驚心動魄的一個詞,來形容歲月。
絕望至極,卻又像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她當時就擡頭望着天上月,就那樣孤注一擲的望着。
語氣也是,就那樣孤注一擲地說着:
“談什麽指日可待,歲月——”
“最是野蠻。”
作者有話說:
談什麽指日可待,歲月最是野蠻。——陶醉
【追連載還是有樂趣的吧,今天他們和我們一起跨年啦!】
【評論全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