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海棠未眠

第17章 17 、海棠未眠

“談什麽指日可待, ”

“歲月最是野蠻。”

當時,說完這句話,她無意識地, 微微側了側身。

從枕風眠的角度望過去, 正好可以清晰地看到,她鼻尖上凝着的那一顆淚。

可現在,當那一幕掀過, 她整個人溫溫軟軟地枕在他懷裏,孤注一擲地問他:“那我再試試,辛苦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即使歲月野蠻, 我也想跟它硬碰硬,沖撞着看看。

枕風眠落在她肩後的手掌一頓, 忽然就覺得鼻酸。

——她在為了他,再次出發。

想到這兒, 枕風眠以手掩唇,極為刻意地輕咳兩聲, 隐去心中的澎湃情緒, 柔聲在她耳邊問:“困不困?”

她在他肩上, 小幅度地乖乖點頭:“嗯。”

“那抱你去睡覺,好不好?”

“好~”

枕風眠把她抱進了主卧。

剛一進去,陶醉就聞到了一股極為熟悉的香味, 或許是這香味太安神, 還沒等她細想出這香味來自哪段記憶,她就已經不知不覺地睡着了。

這晚, 她睡得極為安穩, 好像只要在有他的地方, 她從來就不會做噩夢。

翌日早晨,怕她醒來會不自在,枕風眠給她留了張便條,便離開家,去了機場。

去機場的路上,他思來想去,還是撥通了昨晚那個給他發“快遞短信”的號碼,打過招呼,枕風眠便直入主題地問:“我能冒昧問一下,陶醉當初為什麽沒去做主持人嗎?”

姜素月考慮了一會兒,才開口道:“她畢業那一年,發生了一些事情。”

“什麽事?”

“具體的我沒敢細問,但好像是在一次主持中出現了事故,再加上,鴻叔當時生了一場很重的病,她一下子……”說着,姜素月喉間一哽。

“一下子什麽?”

“患上了失聲症。”

此話一出,枕風眠感覺胸口突然傳來一陣沉重的撞擊感,那是一種堪比穿心的痛。

他死死摳着方向盤,雙腿像灌了鉛一樣,用盡力氣才把車安全停在了路邊。

“後來,”姜素月定了定神,才得以繼續說道,“鴻叔身體慢慢好起來的時候,她嘗試過再次上臺,但是不行。”

枕風眠沒聽懂,蹙眉問:“這話什麽意思?”

姜素月:“她看到觀衆,會有恐懼心理,失聲症會複發。”

一句話,讓枕風眠心間所有的疑問都得到了解答。

他終于明白了。

明白了她所有的苦練,為何都止步于幕後。

原來,這世間最痛苦的磨砺,不是破繭成蝶。

而是破繭成蝶之後,又被折斷翅膀。

而且還是被迫折斷的。

四年時間,她是如何抗衡着歲月、撕扯着自我度過的。

枕風眠不敢深想。

但他知道,這一刻的自己,被一陣要命的心疼緊緊攫住。

“但是——”直到姜素月的聲音再次響起,他才回神,“不管再難,她還是鼓起勇氣往前走了。”

“前一段,她去京溪參加了朝大的研究生考試。”

“她說——”

“她的夢想,和她的少年,都在那座城市。”

“她想回去找找看。”

-

後來,還是司韞過來接上枕風眠去的機場,他們這次過來,是為了送許知意回京溪。

其實,許知意原本是新聞節目的主持人,機緣巧合下上了一個綜藝節目,結果沒想到節目效果相當好,就這樣,她一改新聞主播穿正裝播新聞的刻板形象,嘗試愈發多樣化,成為了炙手可熱的晚會主持,這不,剛結束完跨年,她又要趕緊回去參加元旦晚會。

在機場,枕風眠看到她,難免想起陶醉。

想起那些過去。

拿到爛牌的是她,完成逆襲的是她,後來者居上的是她。

同樣,涅槃重生的也會是她。

而他想念的人,此刻剛剛醒來,看到自己處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陶醉先是一驚,看到旁邊留的紙條,她才放下心來,不過,心裏還是有無數問題想問。

但看了眼時間,她沒敢耽誤。

因為今天是雅思之從新加坡團建回來的日子,也是公司舉辦年會的日子。

她上次團建臨陣爽約就已經不夠厚道,這次再不去真的說不過去了,于是,心間的疑惑根本來不及安置,她趕緊洗漱了下去了年會現場。

時至今日,陶醉依然對這個公司充滿感激,感謝它陪她撐過了最難熬的那段日子。

尤其是宗政明,感謝他在她經濟最為窘迫的時候,為她伸出的援助之手。

于是,年會上,陶醉真心實意地敬了他一杯。

宗政明看着她,一臉雲淡風輕的笑:“我是個商人,我得到的不比你付出的少。”

陶醉:“那不一樣,該謝還得謝。”

于是,這晚,一向不愛發朋友圈的她,發了一條真情實意的朋友圈。

年會散場,已經夜深,陶醉站在外面,和同事們一一揮手告別。

說完再見,她暫時沒能從剛才的喜慶氛圍中抽身,于是,笑意漾在臉上,一轉頭就對上一盞熟悉的目光。

看到那個站在她身後的高大身影,陶醉心中一喜,問:“你怎麽來了?”

枕風眠邊朝她走近邊說:“我閑得沒事,出來逛逛。”

陶醉:“……”

“今天晚上不冷,”走到她身邊,枕風眠提議道,“我們沿着江邊走走,好嗎?”

她點頭:“嗯。”

于是,兩個人便就着月色,并肩而行。

還沒走兩步道兒,陶醉就有些迫不及待了,對着他,心情忐忑地問:“我昨晚沒撒酒瘋吧?”

“沒有,”枕風眠側眸看了她一眼,天衣無縫地替她圓謊,“到我家之後倒頭就睡了。”

陶醉一聽,嬌俏地哼了一聲:“枕老師,您說您好歹也是個博士,怎麽看到那樣的短信還相信?防範意識太弱了啊,要我說,你就應該直接把她拉黑,何必過來接我。”

“我哪敢?”他嗓音含笑地回,“你閨蜜說不接你就把你扔大街,我能舍得。”

陶醉:“……”

兩個人又安安靜靜地往前走了一段路,枕風眠看着波光粼粼的江面,忽然問她:“年會開心嗎?”

“當然開心,畢竟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年嘛,”陶醉笑着說,“雖然大家都知道未來的一年肯定不可能一帆風順,但這并不妨礙我們在此刻高高興興地許下心願和期待。”

“那你呢?”枕風眠停下腳步,深邃目光落在她身上,“你對未來有期待嗎?”

陶醉聽了,無端微微晃一下神。

昨晚,她哭着對他說,你已經陪我走到力所能及的地方了。

但他想告訴她的是,他力所能及的地方,遠遠不止于此,還有未來的綿綿萬裏。

昨晚,她問,我還能再戰勝自己嗎。

他說能。

他這不是一腔孤勇的蠻信,而是他真的知道,哪怕腳下深淵萬丈,擡頭晦暗無光。

她也會拽着那一點點微薄的希望,用盡全力,蓬勃生長。

昨晚,她試探着說,想讓他再等等。

他說好。

他當然會等,等她重新拾起夢想,再站在他身旁。

但他的等,不是沉默無聲的等,不是袖手旁觀的等,不是若無其事的等。

而是站在她身後,助她一臂之力的等。

“陶醉。”沒等來她的答案,他便主動叫了她的名字。

“嗯?”她的目光随上揚的音調一同擡起。

到底是充滿期待的新年伊始,目之所及處,盡是美麗盛景。

亮亮的月,粼粼的江,綻放的煙火,還有暢快的歡歌。

他們站在這裏,只有沉默如水的凝望,與周遭的熱鬧好像格格不入。

但陶醉卻沒有任何一個時刻,像現在這樣,心中盈滿的,皆是安全感和期待。

——因為他望過來的眼睛。

那裏傳遞出來的綿綿包容力,寬闊的,像是能盛下整片寰宇。

他就像昨晚的她一樣,低頭望着她的眼中月,就這樣孤注一擲地望着。

語氣也是,就這樣孤注一擲地說着。

昨晚,是舊年末尾,她用近乎決絕的口吻感嘆:“談什麽指日可待,歲月最是野蠻。”

今夜,是新年伊始,他卸下所有棱角,為她把這句話推翻:

“怕什麽指日可待,歲月——”

“最是柔軟。”

作者有話說:

怕什麽指日可待,歲月最是柔軟。——枕風眠

2021.1.1驚鴻開文

2022.1.1釀正文完結

2023.1.1海棠終于寫到這句“怕什麽指日可待,歲月最是柔軟。”

相比于12.31,我更喜歡1.1。

寫文兩年了,雖然看的人不多,但每個故事都寫出了我想表達的,慢慢也不那麽後悔了,感謝大家一路陪伴,所有的心意我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謝謝你們哦。

——愛你們的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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