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世
第一世
晚聲想去內門，可是他連第一道山門都進不去。
他先是哀求，可是守衛們依舊執戟，攔住了他的去路。
他又搜出全身的靈石，可他們看也不看一眼。
最後晚聲用力一沖，然後就被一把推出了山門。
周圍的人竊笑着，看着這一出鬧劇，晚聲坐在地上，他不想流淚，只是心裏有點難過。
失去的感受遠比等待要痛苦，他抓着心口，似乎這樣能讓他好過點。
“後來我發現我又錯了。等待是比失去更加痛苦的絕望。”晚聲說，他低下身在靈田的一角細細地挖了一個坑，将花株輕輕放入，一點一點的掩土。
隔壁的青衣少年趕緊搶過他的工作，把他趕到一旁的搖椅上。“我來我來，您就休息吧。”
少年一邊幹活，一邊注意着晚聲，此時晚聲躺在搖椅上，睜着眼睛看他有沒有疏漏。
“師父，你再繼續說說你年輕時候的故事呗。”
“啊……我想想。”
他前幾天才收到了爹娘的信，告訴他勿挂念。
他将信封按在心口處，好像就能從裏面汲取力量。
他決定停留在首陽山上繼續等，期間他繼續照看着那幾塊靈田，等到那些季寤拿來的花活了，他就截下一枝，種在最邊的一角。
當春天再次來到的時候，首陽山上到處都傳說季寤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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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聲聽到這個消息高興地笑出了淚水，那一年的隐憂爆發了出來，他哭着将那封信拿出來，看了又笑，笑着又哭。
他滿心期待着他的到來，他們應該回家了。
可是等到繁花落盡，這裏還是空無一人。
晚聲終于等不住了，他費盡心思打聽季寤的蹤跡，可人們說他一回來就在洞府閉關了，沒有人見過他，除了他師尊。
聽到這個消息的晚聲再也挂不住臉上的笑容，對方看見他的臉色便急忙走了，只剩下晚聲失魂落魄地回到屋子裏，他躺在床上，只覺得天氣有點冷，要添衣了。
等到這年秋天，首陽山地震山搖，師門上下行色匆匆。魔界和修真界的封印失效了。
全修士被聚集起來，竭盡全力抵抗着這次危機。他們的身後是人間，一旦修真界防線破滅，整個人間都将生靈塗炭。
晚聲也留在了這裏，他繼續照料着靈田，只是有時他也要幫忙跑個腿。他的胸口一直緊貼着那封信，他還希望回家去。
情況一天比一天糟，封印的缺口越來越大，甚至首陽山裏都混入了一個魔修，幾名弟子合力斬殺了他，可死去的人卻再也回不來了。
晚聲就是搬運屍體的人之一，他在那人的墳墓上放了一朵花。
晚上，晚聲借來了一盞油燈，他在桌上慢慢地寫着，那是他自己的遺書。
然後他把它和父母的信放在一起。
當事情發展到最糟糕的時候，首陽山上忽然風卷雲湧，一道光柱從天而降。
季寤終于出關了。
淩雲師尊贊賞地看着他，他當之無愧地成為了他最出色的弟子，元嬰期便可使出相當于化神期的一擊，最重要的是……
他看着季寤平靜的雙眼，默默嘆了一聲，他天生就是練無情的苗子，縱使當初千般抗拒，可一朝失事，逼得他走向了這唯一的路，都是命……
“去吧。”淩雲一手指向極西之地。
“是。”季寤領命，一個瞬間，他便出現在幾萬裏外的半空中。
看着即将顯現全身的魔君，他只手按在劍上，利刃出鞘，見血而歸。
“我們贏了！我們贏了！”全部人抱在一起歡呼，他們守衛了修真界，守衛了人間！季寤師兄，是季寤師兄殺了魔君。整個師門被季寤的強大所傾倒，他們對季寤師兄的一切津津樂道。
今天季寤師兄去了哪裏，明天那位真人拜訪了他，後天誰進入了他的洞府諸如此類。
“那……他什麽時候會來到外門呢？”晚聲問，他的嘴唇有點蒼白。
“開什麽玩笑，季寤師兄怎麽會來到我們這裏。”
晚聲不答話了，他回到房裏，摸出那封信，看了又看，他想：他再等他六個月，六個月後他還沒有來找我，我就自己回去照顧爹娘。
之後，晚聲天天都去山門附近走走，走到最後一天的時候，季寤準備失望地離開，只聽遠處一陣吵鬧聲，他擡頭一看，驚喜地發現那朝思暮想的人被圍在中間。
他伸起雙手，笑着要叫他的名字。
那人卻好像心有感應，轉過頭來一下望進他的雙眸裏，随即，便轉過頭去，飛身離開了。
晚聲被釘在原地，他不斷回想着他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個陌生人。
他想說：不是的，那不是季寤，季寤從來不是這樣的，他一定還沒有回來。可是眼睛卻酸澀得停不下來。
他包袱款款回到了江家村，卻發現自家的房子空無一人，路過的大娘說這家人前不久得了病，妻子去世了，過了六個月，丈夫也跟着走了，說完還唏噓地搖搖頭。
晚聲問他們的墓在哪裏？大娘向着遠處的山坡指道：這裏。
晚聲走到了那處山坡上，他的父母緊緊靠在一起，就這樣睡着了。
他靠在墓碑上，聊着他離開後發生的事，一件又一件，辛酸的，甜蜜的，無奈的……最後他說：你們看季寤這個壞蛋，竟然不回家來看你們……其實不是他的錯，對不起，爹娘，我好像……好像把季寤弄丢了。
一陣晚風吹過，把地上的白花吹散了，它好奇地看着這個失聲痛哭的男人，輕輕地拂過他的泛着皺紋的眼角，啪嗒的雨珠落在地上，打散了一地花枝。
他喪失了愛的能力，可是他已經靠近不了他了。
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挨得如此相近的兩顆樹了，再也沒有機會了。
之後兜兜轉轉，晚聲還是回到了首陽山，他再也沒有踏進內門一步，有時，他還會聽到他的消息，依舊年輕，依舊驚豔絕倫。
可是啊……他睡在搖椅上，感受的太陽的溫暖，他已經昏昏欲睡啦，他睡着的時候，手裏拿着一朵花，那花還如此嬌嫩，可是他的手已經滿是皺褶，但那花兒永遠在等着他，等着他把它種進泥土裏。
這就是一切的原始，輪回的開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