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就在衆人都在為宸王感到擔心憂心之時,卻沒有人關心太子去了哪裏,他會不會受傷?

直到姜婉卿見到那抹熟悉身影在行宮出現,只是他臉色蒼白,看上去疲憊不堪。他正站在屋外,冷眼看着魏帝緊張關心宸王的那一幕,眼神裏滿是落寞和失望。

可一瞬,他便将自己所有外露的情緒全都隐藏了起來,他好像對自己備受冷落和無視早已習以為常。

只是那身錦袍血跡斑斑,應該是受了重傷。

而衛皇後見到太子,連一句關心的話也沒有,便質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竟又被宸王搶走了功勞!為何替皇帝擋箭的是宸王而不是你?”

面對衛皇後的質問,他仍是無動于衷,一臉冷漠,并不打算為自己辯解半句。

而衛皇後卻繼續咄咄逼人,“方才皇帝的話你也聽到了,他當着文武百官的面承諾,只要宸王醒來,他便會答應宸王的一切要求。怕是只要宸王醒來,會奪了你的儲君之位給他。太子打算如何應對?”

宣瑾瑜唇角勾着冷笑,看了衛皇後一眼,“兒臣累了,先行告退。”他對衛皇後行禮告退,而後大步離開。

姜婉卿想知道今夜到底發生了什麽,宣瑾瑜到底有沒有抓到什麽可疑之人?江煦會不會有危險?便跟着他回寝宮。

宣瑾瑜察覺到有人跟着他,突然停下腳步,“任何人都不許跟着孤!”

太子有令,郝昭自然不敢上前,只是他實在氣憤不已,一拳捶打一旁的大樹,“此次陛下能突圍,全仰仗太子殿下,就連殿下也……”

房中傳出一陣低吼,“住口!”

姜婉卿笑着寬慰郝昭,“我去看看殿下。”

她邁進寝房,輕輕地關上門。

只見宣瑾瑜雙手緊握成拳,臉色冷似寒霜,心情差到極點,他緊抿着唇,怒道:“滾出去!”

她并未理會宣瑾瑜的憤怒,而是走到他的身邊,柔聲問道:“殿下,昨夜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殿下可是受傷了?”

他眼底一片猩紅,看上去疲憊極了,看來昨夜過得極度艱辛危險。他眸中布滿了血絲,臉色頹然虛弱,右臂微微顫抖着,應該是傷的不輕。

姜婉卿柔聲問道:“聽郝大人說,殿下為了救魏帝犧牲了幾乎半數親衛,拼死護駕,這才護着魏帝突圍。”

宣瑾瑜衣袍染血,看上去傷得不輕,魏帝失蹤,太子重傷,宸王中箭,看來當時的情況應當是極為慘烈。

宸王卻為魏帝擋了一箭,是以太子雖然出人出力,不顧自身的安危,浴血奮戰,折損了親衛,九死一生才助魏帝脫離險境,可他做出的種種努力,卻不如宸王冒着性命危險為魏帝擋箭。

更何況魏帝一直偏疼宸王,關心則亂,忽視了另一個兒子為救他做出的努力和犧牲,甚至忽略了宣瑾瑜也是死裏逃生,也重傷差點丢了性命。

難怪宣瑾瑜會如此難受。

姜婉卿走到宣瑾瑜的身後,雙手環過他的側腰,緊緊抱着他,“我知道,是殿下今夜歷經生死,扭轉局勢,你的父皇才能突圍,殿下才是救出你父皇最大的功臣。可這世間本就不公平,便是天家兒女,魏帝也不能做到一碗水端平,難免帶着個人喜歡,會帶着偏見。魏帝素來寵愛靜貴妃,便偏疼靜貴妃所出的宸王,但這不是殿下的錯,殿下莫要用他人的錯來懲罰自己,傷害自己。”

“即便殿下不在乎自己的身體,可那些關心你的人,他們會在乎,會為你擔心,因為你的難過而感到難過。”她緩緩将手覆在宣瑾瑜的手背上,想用掌心來傳遞溫暖,來溫暖他這顆已經寒透的心。

“我來替殿下包紮傷口,好嗎?”

她試探般地去解他的錦袍,想查看他的傷勢是否嚴重,卻被宣瑾瑜握緊手腕。“誰會在乎孤,是你嗎?”

姜婉卿笑道:“有很多人啊,比如郝昭,劉焯,還有……”

她突然被宣瑾瑜拉入懷中,吻住了她的唇,堵住了她後面的話。

那個吻不算溫柔,帶着幾分強勢侵入的霸道。

姜婉卿下意識想要推開他,卻被他緊緊地箍住手腕,壓在身下。

直到他感受到她拼命掙紮,喘息,甚至眼中流露出的恐懼,宣瑾瑜這才放過她。

她總是這樣,帶給他希望,卻總也不會讓他如願,還總是推開他。

他不想聽到從她嘴裏說出那些無關緊要之人的名字,所以他選擇堵住她的嘴,但那股撩撥人心的異香總是來煩他。

尤其是那柔軟身體貼靠過來時,他壓抑了許久的欲/火再次燎原,快要将他逼瘋了。

“既然沒有想好,那便不要再接近孤。”

他強勢索吻,姜婉卿的腦子有些發懵。

她帶着目的接近他,嫁給他,只是為了方便行事,卻并不打算将自己也搭進去。

她強行讓自己內心平靜下來,“我只是想替殿下檢查傷勢。”

可方才她被摁在床上,強勢索吻,她的心裏卻打了退堂鼓。

她想要知道昨夜到底發生了什麽。想知道宣瑾瑜從那些刺客口中問出了什麽,更想知道江煦會不會有危險?

“不是說想檢查孤的傷勢嗎?”

見她卻遲遲不動手,宣瑾瑜漸漸地表現出有些不耐煩的情緒。

姜婉卿小心翼翼地替他解開玉扣,褪下衣袍,只見他後背有好幾處刀傷,最長的那道傷一直延伸至後腰,傷口極深,鮮血淋漓。

除此之外,他右臂傷得最重,傷到筋骨,也難怪方才他的手臂一直在顫抖。

她将止血的金創藥灑在宣瑾瑜背上的傷口處,再用指尖輕點在肌膚上,将藥粉輕輕塗勻了,時而輕吹傷口,時而柔聲問他,“殿下,疼嗎?”

宣瑾瑜眼中的寒意消散,眸光也漸漸變得柔和,那一刻他仿佛卸下了所有的防備,也不再抗拒她的接近,但內心卻因那輕拂過傷口的那股柔和氣息,而一直緊繃着。

直到那股輕柔溫熱的氣息消失,他心裏緊繃着的那根弦才徹底得到放松。

姜婉卿見太子漸漸卸下防備,眼神不再凜冽犀利,便試探般地問道:“殿下可查到是何人突襲?”

“那些人僞裝成北榮人進行圍殺,對方只有一千餘人,卻能利用地形優勢有序進攻撤退,比起死士,只有經過進行過嚴格訓練的軍隊才能做到。”

姜婉卿心中震驚不已,既然宣瑾瑜能識破那些人的僞裝,知道是那些行刺之人假扮了北榮人,只怕他也能猜出是何人所為。

“那殿下可知到底是何人僞裝嗎?”她避免和宣瑾瑜直視,盡量不讓他看出端倪來。

宣瑾瑜盯着她的眼睛,緩緩吐出兩個字,“江煦。”

姜婉卿指尖輕顫,感到有些緊張,又被他帶着寒意的目光盯着,她覺得渾身都不自在,思忖了片刻,便道:“可煦哥哥為何要刺殺魏帝?魏齊兩國素來交好,且父皇已經派我和親,我如今也已經嫁給了殿下,煦哥哥他根本沒有刺殺魏帝的理由。”

宣瑾瑜盯着她臉色的變化,突然笑了,差點忘了,姜婉卿失憶了,她不知齊國已經滅國,更不知江煦也已經投降。

從一開始,他便懷疑江煦是假意投降。

但姜婉卿為江煦說話,宣瑾瑜還是不禁皺眉,“事發當時,是江煦及時派人前來馳援,在旁人看來,刺殺之事好像并非是他所為,更何況那些假扮北榮的人都已經死了,死無對症,即便孤懷疑江煦,也沒有證據,相反,他雖來遲,卻是救駕的功臣。”

聽到江煦沒事,姜婉卿心裏的石頭總算是落下了,她暗暗松了一口氣。

“但要組織上千人的刺殺卻并不容易,這一切卻并非毫無痕跡可察,只要仔細查,定能查出些許蛛絲馬跡。”

宣瑾瑜将一塊刻着紅蓮花的令牌放在桌案上,令牌是玄鐵所制,因太過沉重而發出一聲“哐當”聲響。

“這塊令牌,孤覺得很特別,像是某個組織。”

姜婉卿的心猛地一跳,她盯着桌上的令牌,緊張得攥起了裙擺,“那太子殿下可查到這塊令牌到底有什麽玄機?”

“沒有。”宣瑾瑜卻突然反問道:“那公主可曾見過?”

姜婉卿笑了笑,“沒有。”

宣瑾瑜目光往下看向她的胸口處。他記得沒錯的話,在那裏紋了一朵紅色蓮花。

姜婉卿突然大笑,“太子殿下不會以為那些刺客是我的人吧?”

宣瑾瑜冷笑了一聲,卻抿唇不語,只是暗暗覺察她的反應。

沉默良久後,宣瑾瑜卻突然開口,“六弟中箭,待孤趕到,已沒了氣息。”

姜婉卿啞然。

六皇子宣祁盛才十四歲,她只在衛皇後壽宴上見過六皇子一次,他很愛笑,臉上時常露出像孩童般幹淨的笑容。

壽宴上,他曾對姜婉卿小聲說過,“太子皇兄生性不愛笑,他雖看上去冷冰冰的,不近人情,但卻是個重情重義之人,這些年太子皇兄獨自一人,他太孤單了,還請皇嫂多多包容太子皇兄的不足。只因這些年皇兄身邊也沒有女人,他不知該如何和女人相處,你是皇兄主動求娶的,可見他是真的在乎你。”

她聽說宣祁盛曾由太子教導長大,可見宣祁盛對這位兄長是極為敬佩關心的。

宣瑾瑜手裏緊握着的一塊玉佩,這塊玉佩是他從宣祁盛身下取下的,瑩白無一絲雜質的玉佩上還沾染了不少血跡。

“這是他十四歲生辰那天,孤送他的生辰禮物。他很喜歡,便一直随身戴着。”

那枚龍紋玉佩被他抓在手裏,玉佩之上雕刻的鋒利龍爪嵌進他的掌心的皮肉中,鮮血沿着手掌往下滴落。

姜婉卿從未見到他如此難過,如此悲傷自責的神色,本以為他冷心冷情,無欲無求,對什麽都毫不在乎,可見到宣瑾瑜這般落寞悲痛的神色,她竟覺得自己好像從未真正認識過他。

“殿下請節哀。”她試着靠近宣瑾瑜,輕輕擁着他。

這一次,宣瑾瑜沒有推開她,任由她擁着自己,或許是他的內心一片冰涼荒蕪,他需要這個擁抱來溫暖他已經霜凍的內心。

“孤定會為他報仇。”

“聽說六皇子的生母早逝,是殿下處置了六皇子身邊輕忽怠慢他的宮人,并時常去看望關照他,在衆皇子中,只有六皇子跟殿下的感情最好。”

姜婉卿猜想或許是他們都不被魏帝所喜愛的緣故,他們兄弟之間比旁人更親近,還多了幾分惺惺相惜。

在那冷冰冰的皇宮之中,六皇子是唯一的那個真心喜愛他,真心關心他的人吧。

六皇子是無辜的,複仇不可牽連無辜之人。

可她的兄長呢?她的父皇母後呢?太子皇兄那樣光風霁月的一個人,太子哥哥是這世間最好的兄長,他善良,他胸懷天下,力主改革,只為大齊百姓。卻他卻死在那場屠殺之中,她的兄長難道就該死嗎?

既然她已經決定要複仇,便不可避免會牽連無辜,可她想起六皇子那純真孩童般的笑,她還是忍不住自責難受。

“六皇子葬禮那天,我陪殿下回去看看他,為他上柱香。”

但願來世六皇子不要再投生在帝王之家,只做個閑散人家的富貴公子就好。

今夜,姜婉卿照樣睡在最裏側,她和宣瑾瑜中間仍然橫着那把寶劍。

可睡到後半夜,姜婉卿卻自己越了界,突她一個翻身,環抱着宣瑾瑜的脖頸。

宣瑾瑜想要将她推開,姜婉卿輕輕嘟哝一聲,“殿下,別難過!”

而後眉頭輕輕一皺,做出難過的表情,宣瑾瑜低頭擡手将她皺着的眉頭撫平,心中油然而生一種憐惜之意。

見她那雪白的皓腕上有一道極細的勒痕,她本就肌膚生得雪白,這道勒痕便格外明顯。

想起她被陸沅沅的人綁走,這條勒痕應該是那時弄傷的。宣瑾瑜面色一沉,将她的手臂輕放至被褥中,替她掖好錦被,而後披衣起身,走出了行宮。

一場驚心動魄的刺殺過後,行宮很快又歸于平靜,文武大臣,後宮妃嫔,以及随行的官眷都已然入睡。

魏帝仍然守着宣祁玉,四個太醫熬夜為宣祁玉治傷。

而在西面的一間廂房中,郝昭上前輕叩房門。

開門的是陸沅沅的貼身婢女書棋,書棋打了個呵欠,揉了揉眼睛,見是郝昭,驚訝道:“郝大人這麽晚前來,可是太子殿下有事要找我家小姐?”

郝昭二話沒說便擡手一掌劈下,書棋便腿軟跌倒在地上。

陸沅沅聽到動靜,起身披好衣裙,準備出去查看,卻見宣瑾瑜大步走了進來,見到太子她心中既驚喜又緊張,驚喜的是太子第一次主動前來尋她,但她又覺得緊張,深夜太子入她寝房,實在于禮不合,傳出去會有損她的清譽,而太子此前一直很讨厭她,也沒打算娶她,太子今夜此舉不知到底是何意。

見到太子陰沉的臉色,怕是來者不善,又見自己的婢女被一掌劈暈,她又覺得懼怕不安。

她緊張得搓着裙擺,忐忑不安地問道:“太子殿下找沅沅,是有什麽事嗎?”

宣瑾瑜冷冷地道:“你派人擄走孤的人,還想要毀她清白,心思竟如此歹毒,孤此番要将你施加在姜婉卿身上的,加倍奉還到你身上,你可會後悔自己的所做所為?”

原來太子都知道了,陸沅沅吓得跌跪在地上,苦苦懇求,“是我一時鬼迷心竅,求殿下饒了沅沅這一次。”

宣瑾瑜擺手,“女子的清譽重過自己的性命,你既然敢做,便該想到會有如此後果。”

“動手!”

郝昭得令上前,一掌劈暈了陸沅沅,“陸小姐,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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