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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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大概是任情有生以來過得最緩慢最痛苦的一周,說度日如年也不為過,任情恨不能趁夜溜進別人家裏挨家挨戶把鐘調到周六,以解心頭之憂。

這幾天裏,她将以往買的戀愛教程書籍全都找了出來,電影院裏黑燈瞎火的,她必須好好利用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任情把一些勾引小技巧的欄目看了又看,就差摘錄到筆記本裏每天清早朗誦一遍。

好不容易等到周六,任情一大早就從床上爬起來,趿拉着拖鞋走到客廳,屋裏靜悄悄的,顏聲不知又去赴誰的約了。

任情哈欠連天地進了浴室,從頭到腳把自己拾掇了一番,臨到末了,她拿起香水瓶,拇指按住噴頭,正要往頸上噴香水,驟然記起書上猥瑣地寫道:“男人更愛女人身上的體香。”

任情放下香水瓶,低頭嗅了嗅自己,并未聞到什麽沁人心脾的幽香。如果女人是水做的,那麽她一定是白開水做成的,寡淡無味。

任情拎着鴿灰色挎包走到玄關,卻見鞋架上擺着一雙尖頭黑色高跟鞋,不是她的,就只可能是顏聲的。她伸長脖子瞧了瞧鞋上的logo,心想顏聲對自己越來越大方了,以前的她幾乎不新衣服,就算買也只買商場打折的。

任情鎖上門,腳不點地地離開了小區。

約定的電影院就在附近,任情步行抵達時,齊硯風已經等候在售票處。

他穿一件黑色夾克,拉鏈未拉上,露出裏面的白色蠶絲襯衫,下穿墨色西褲,雙腿的線條筆直且悅目,身姿挺拔,風致卓然。

任情從未見過他穿西裝以外的衣服,心髒怦怦亂跳,情不自禁地多看了他兩眼。

她原本裝出淑女模樣袅袅婷婷地走着,瞥見他手裏似乎拿着一杯咖啡,忽地發癫,三歲小孩似的蹦蹦跳跳跑過去,全然忘記自己穿着連衣裙和高跟鞋。

看清他手上拿的是永和豆漿,任情臉一垮,指着路過的女生懷中的爆米花說:“我要吃那個。”

齊硯風忍俊不禁,把豆漿和一張百元鈔票遞與她:“我去買,你買票。”向前走了兩步,他又回過頭來,不放心地交代,“你沒吃早飯吧?先喝點豆漿墊墊肚子。”

他的聲音帶着點笑意,似乎還蘊着些許關切,任情當即揭開紙杯上的塑料蓋,仰頭往嘴裏灌豆漿。

鼻尖充盈着淡薄的豆奶香,溫熱的液體在胃裏蕩起絲絲暖意,任情舔了舔嘴角,走到角落,将杯子扔進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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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來得太早,電影院裏的人屈指可數,任情調整了一下挎包的帶子,輕快地步到售票窗口前,買了兩張驚悚片的電影票。

齊硯風拿着一桶爆米花回來時,就見任情盯着電影票發呆。

他掃了一眼票根,不置一詞,唇邊掀起一抹極淡的笑意。

電影還有五分鐘開場,任情恍若無意地嘟了嘟嘴:“我們進去吧。”

戀愛寶典寫,要不經意地表露出與平常不同的一面,這樣的反差萌會讓男人在一瞬間心動。

任情一雙明澈的眼睛睜得又圓又大,牢牢盯着齊硯風的臉,齊硯風臉部紋絲不動,像戴了一張鐵打銅鑄的面具,微微點了一下頭,移步進場。

出師不利,任情對着天花板翻了翻眼皮,農婦抱雞似的抱着爆米花桶跟随齊硯風進場。

影院內黑洞洞的,仿佛置身在一個寬敞的黑匣子裏,場內稀稀落落地坐着十來個觀衆,巨大的銀幕上正在播放gg,二人借着這半明半昧的光找到位置落了座。

任情把爆米花桶放在座椅扶手上,拈起一顆爆米花慢條斯理地送到嘴中,鼻子裏哼着不成調的小曲,不時搔一搔頭發,像一只不安分的跳蚤。

從進場起她就一直鼓着腮幫子,齊硯風視線掠過她微撅的唇,輕聲問:“你怎麽了?智齒發炎了?”

“……沒有。”任情鼓起的臉頰像漏氣的氣球般一點一點凹陷下去。

銀幕突地一黑,一道刺耳的尖叫聲響起,猶如一把利刀割破重重黑暗,一個披頭散發涕淚交加的女人赤着腳從一棟古舊的巴洛克風格別墅裏跑出來,一路向前狂奔,身後跟着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一團黑影,鏡頭陡然拉近,那團東西的臉竟然是苔綠色的,鋒利的獠牙在黑暗中閃爍着一線流光,嘴唇紅得像血一樣。

前座的女生宛若被踩中了尾巴的貓,立即慘兮兮地嚎叫起來,邊叫邊像雞崽子一般往男友懷裏鑽。

年輕男生眉眼一彎,一面溫言細語地哄着女友,一面緩慢地拍撫着她的後背。

他們像扭股糖似的親密地摟抱在一起,任情直勾勾地看着前座的情侶你侬我侬,捂着胸口想,她受到了傷害。

任情思量着現在再叫太遲了點,而且她的演技這般拙劣絕對會被他識破。

腦中靈光乍現,她揉了揉左眼,眯起眼睛靠近聚精會神觀看電影的齊硯風,嘴裏好似含着一顆糖叽叽哝哝地附在他耳邊說:“我眼睛有點痛,好像進了東西。”

齊硯風徐徐地轉過頭,右手橫搭在扶手,傾身湊過去,望定任情眯成一線的左眼,低低地道:“睫毛掉進眼睛裏了?”

涼涼的氣息拂過額頭,任情卻像被燙着了,身軀一顫,彈簧一般猛地彈到座位另一邊。

齊硯風神情自若,不動聲色地調開眼,将目光挪回銀幕上。

任情暗暗唾罵自己,真沒用,白白放過了一個大好的機會。

電影仍在播放,逼真的特效和恐怖的背景音樂吓得前座的女生尖叫不休,任情的心思全然不在電影上,腦子裏只想着怎樣撬動身旁這塊磐石。

她驀然想起書上教的一招,決定豁出去,不要臉到底。

任情探出左腿慢慢向左邊挪動,餘光睃見齊硯風的皮鞋,她擡起腿,鞋尖有意無意地蹭了蹭他的小腿。

齊硯風眨了下眼睛,扭頭看住她:“有事?”

仿佛被劈頭蓋臉地潑了一桶冰水,任情臉上的熱度瞬時消退,渾身止不住地抖瑟,咬牙切齒道:“……沒事。”

她抓了一大把爆米花塞進嘴裏,一肚子火無處發洩。她想,早知道用力踹這不解風情的呆瓜一腳,真丢人,今天真是人生中最丢臉的一天,沒有之一。

齊硯風偏過頭,支起手臂撐着下颌,白皙修長的手指遮掩住了唇邊細小的笑紋。

老老實實地看了一會電影,任情突然捏着嗓子婉媚地喚道:“齊先生。”

齊硯風狐疑地轉過頭:“什——”堪堪吐出一個字,他感覺嘴裏被塞進了什麽東西,餘下的話全咽回肚子裏。

任情翹起唇冷笑,心說,糊你一嘴爆米花。

齊硯風嚼了嚼,客觀公正地評價道:“太甜,難吃。”

任情沒頭沒腦地橫他一眼:“這是你買的。”

齊硯風微微一笑,沒有接話。

電影快要結束時,那桶難吃的爆米花全進了任情的肚子,她口渴得很,喉嚨幹澀得像剛吃過沙子。

片尾曲還未播放完畢,觀衆接二連三地離席,任情看了齊硯風一眼,說:“出去吧。”

齊硯風說:“嗯。”

他們站起身離場,在擁擠的人潮中艱難地前行,挨挨擠擠來到樓下。出了電影院,金色的日光傾瀉下來,任情在幽冥的空間裏待了那麽久,一時間無法适應刺眼的陽光,初秋的天氣還帶着夏季熱烈的餘韻,她摸着額前沁出的細密汗珠,恍恍惚惚覺得好像已經過了一天。

齊硯風垂眼看了一下手表,提議道:“先去吃飯?”

任情身心疲憊,不像看了一場電影,倒像是被丢進勞教所裏改造了一天。她搖搖頭,嘴唇機械地開合:“今天玩得很開心,電影很好看,我吃不下,先回去了。齊先生再見。”

她聲音沙啞得很,并不好聽,卻沒來由地叫他心中一蕩,好像身處在一艘即将沉沒的船上,虛飄飄的。

齊硯風環顧四周,不遠處有一家快餐店,冷清得仿佛随時會倒閉。

他回頭對任情說:“你在這裏等我一下。”說完,他便疾步走進快餐店。

三分鐘後,齊硯風回到任情面前,把手裏的粉紅色甜筒遞了過去。

任情幽怨地凝視他,不滿地道:“你把我當成小孩子?不高興了就随便買點零嘴兒哄哄?”

齊硯風自說自話:“草莓味的。”

這句話聽在任情耳中,無疑是火上澆油,一口氣哽在嗓子眼,她伸手接過甜筒,洩憤似的狠狠咬了一大口,俨然把甜筒當作了齊硯風。

她嘴角沾了些許淡粉色的奶油,齊硯風忍着笑自口袋摸出一包紙巾,抽出一張紙輕輕擦拭着她的唇角,随即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些越界,便将那包紙巾塞到任情手中。

奶油又甜又涼,任情下意識地攥緊了紙巾袋,心想,今天雖然丢臉,但也值了。

工科汪每天都要跑實驗室,一摞一摞的報告要寫,所以文更得比較慢,大家實在等不了的話完結再來看吧……雖然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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