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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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硯風心神不屬地回了家,腦中一片空白,好像被什麽東西勾去了魂,只餘下一具精致的軀殼。

“嗡嗡”的震動聲将他拉回現實,他摸出手機一看,是一條新短信。

“晚上有空嗎?”

短信是吳姣發來的,齊硯風的腦海中卻第一時間浮現出宋源川的臉,他不知道吳姣又在打什麽主意,直接删除了短信,撥了個號叫了一份外賣。

齊硯風在茶幾旁坐下,啓動了筆記本,接上數位板,新建畫布想速塗一張場景,卻鬼使神差地勾勒出一個女人纖細的輪廓。

他定定地望着那朦胧的人像,心想,他真是魔怔了。

吃過午飯,齊硯風開車前往寵物醫院。

醫院外并排停着兩輛轎車,他正要打方向盤把車停下,一眼瞥見玻璃門內肩并肩站在一起的男女是吳姣和宋源川。

吳姣半個小時前給他發了短信,此刻卻又與宋源川一同出現在眼前,齊硯風心生疑惑,他捉摸不透吳姣的想法,也不清楚宋源川究竟是不是吳姣的正牌男友,但他一點也不想被人當槍使。

他毫不遲疑地踩下油門,汽車風馳電掣地遠去。

齊硯風驅車離開時,任情剛好從一輛出租車上下來。

她拉開玻璃門進去,卻見吳姣和市場部經理宋源川站在手術臺前。

任情臉上不掩驚訝之色:“吳主管,你怎麽在這裏?”

吳姣豎起蔥白細指,指了指身側的宋源川說:“他的狗生病了,我閑着沒事,就陪他來寵物醫院看看。”

宋源川自然不認識任情這種新進公司的職員,淩厲的眼風略略掃過她,便冷淡地轉開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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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姣并未開口介紹,宋源川的架子又如此之大,任情懶得熱臉貼冷屁股,只當不認識他。

那天的女醫生還記得任情,從鐵籠裏抱出那只泰迪,彎下腰将它放在地上,笑着問:“任小姐是來看它的嗎?”

任情點點頭,手掌還未觸碰到狗狗,它便搖搖擺擺地晃到醫生腳邊,似乎忘記了眼前的女人是自己的恩人。

任情悻悻地把僵在空中的手收回,自我安慰道,不跟狗一般見識。

吳姣喚醒了手機屏幕,并無新短信提醒,她點開信箱,輸入了一個問號,卻沒有勇氣點擊發送。光标閃一下,她的眼睛便眨一下,良久之後,吳姣把手機放回了包裏。

任情輕聲說:“吳主管,我還有事,先走了。再見。”

“你去哪?”吳姣歪着腦袋摸了摸鬓邊的頭發,細長的鞋跟不輕不重地叩擊了一下地板,發出一聲脆生生的響聲。

任情答道:“國貿。”

“剛好我順路,送你一程。”不等任情同意,吳姣便扭頭對宋源川說,“我先走了,有事電話聯絡。”

宋源川臉上露出一絲愠色,挽留的言語在嘴邊百轉千回,最終卻只說出一句“好”。

任情瞥見他幽怨的眼神,以為自己破壞了他們的約會,心裏頓時內疚到了極點。

吳姣視若無睹,擡了擡下颌,對任情說:“走吧。”

她邁開步伐往外走,任情餘光掠過面色晦暗的宋源川,轉身跟了出去。

來到一輛藍色轎車前,吳姣頗為紳士地打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俏皮地挑了挑眉:“師太說,坐勞斯萊斯,最忌自己開關車門。我這車雖然不是勞斯萊斯,但好歹也是四個輪子的。”

任情看過那本堪稱小資鼻祖的書,會意地一笑。

待她坐進車裏,吳姣才慢騰騰地晃蕩到另一邊,開了門鑽進車內。

任情系好安全帶,不安地問:“我是不是打擾你和宋經理約會了?”

吳姣聽見這句沒頭沒尾的話,笑得肩膀亂顫:“誰會在寵物醫院約會?就算你不來,我也要找機會溜走的。”

任情羞得面紅耳赤,兩頰似是揉上了兩抹彤雲。

吳姣像是想起什麽,說:“你別看老宋總是擺着一張撲克臉,其實他人很好的。”

即便宋源川為人不錯,卻也是公司的高管,哪裏是任情這種小職員随随便便就能接觸的,她當下只點了點頭。

吳姣娴熟地打着方向盤,倒車離開了寵物醫院,眼角睃見任情捋起袖子看手表,打趣道:“你要去見你的心上人?”

任情輕而緩地搖頭:“同性朋友,我和她約好下午逛街。”

吳姣忽然緘口不語,車廂內的氣氛趨漸沉寂,一時間只能聽到發動機的聲響。

再開口時,吳姣換作一副年長者的語氣,娓娓地說:“盡管我們的性格完全不一樣,然而每次看到你,我總會想起年輕時的自己。我二十來歲的時候談過好幾次戀愛,每次都是稀裏糊塗地在一起,然後稀裏糊塗地分手,也許是年輕時瞎折騰了幾場,把感情身心都掏空了,以至于現在喪失了愛人的能力,三十多歲的女人連個結婚對象都沒有,活得真是失敗。”

說到末尾,她的口吻滿是戲谑之意。和吳姣相處的時間雖不長,任情對她的性格卻有一定的了解,心知她根本不在意旁人的眼光。而且吳姣的吃穿用度并不節儉,足以證明她的家境不錯,這樣的條件想找個結婚對象還不容易?前提是她願意降低擇偶标準。

任情慢吞吞地開腔:“結婚與否只是個人選擇而已。”

“話是不錯,可沒有一個固定對象解決生理需要也挺愁人的。”吳姣輕飄飄地抛出一句葷話。

任情語塞。

她活了二十多年,七七八八的書看過不少,上至兩-性科普豔-情話本,下至少女漫畫言情小說,就連一些嚴肅文學裏都有整頁整頁的男女交-媾描寫,她自認理論經驗豐富,但實戰經驗為零,與吳姣這樣的熟女無可比拟。

任情正要裝出很有經驗的樣子接話,吳姣就笑着給自己打圓場:“開個玩笑。就算我想單身一輩子,我爸媽也不同意,不趕緊給他們生個外孫,我休想按照自己的想法過日子。”

任情默默地閉上嘴。

汽車在湍急的車流中疾馳,平穩地開了一會,倏地拐了一個彎,然後停在了國貿大廈樓下。

任情下了車,向遠處的顏聲揮了揮手,又回頭問車裏的吳姣:“主管,你要是不忙的話,我們一起逛逛吧。”

這個地段的行人多如過江之鲫,不能随便停車,吳姣擺擺手,自嘲道:“我一把年紀就不跟你們這些年輕姑娘湊一塊了。”

任情只好關上車門,藍色汽車突突地發動,疾如風雨地離去。

任情掉過身就見顏聲斂着眉迎上來,拖着她往大廈內走,似乎等得不耐煩了。

聞到一縷熟悉的香氣,任情心裏一震,恍然記起那晚在利鮮舫偶遇江朝雨時聞到的就是這股香水味。

她偷觑了顏聲一眼,又覺得自己小題大做,同一款香水,江朝雨能用,顏聲為什麽不能用?這麽一想,她便将此事抛之腦後。

二人乘上手扶電梯,顏聲知道任情和齊硯風今天有約,笑盈盈地問:“齊組長送你來的?”

“不是,我的上司送我來的。”任情怕她誤會,接着又添了句,“女的。”

顏聲索然無味地“哦”了一聲,眼睛一轉,忽見斜前方一個男人的背影很眼熟。

她正想提醒任情,任情就把她的右手一甩,一邊跨上一步臺階,一邊高聲喊“齊先生”。

顏聲哭笑不得,午飯時任情在電話裏和她約定好下午來逛街,結果現在她卻成了多餘的人。

齊硯風站在旁邊的一部電梯上,聽見清脆的叫聲循聲望去,一眼在熙攘人群中看到任情,她跑着上電梯,眉梢眼角都蘊着笑意。

他緊張之餘又有些高興,溫聲說:“慢點,別跑。我就在這裏。”說罷,便到了二樓。

齊硯風向前走了兩步,白楊似的筆直地立在任情這部電梯的出口處。

任情像是忘記數小時前齊硯風險些吻了她,神色如常地同他打招呼。她身後的顏聲不冷不熱地叫了句“齊組長”,齊硯風猜測她們是來買衣服的,便問:“你們打車來的?”

任情向顏聲遞了個眼風,搶先說:“是,我們打車來的。”

齊硯風随手指了個方向,說:“我去那邊逛逛,你們回去的時候給我打電話,我送你們。”

任情心頭莫名地掠過一絲不舍,想喊住他又覺得三人行實在尴尬,望着他清瘦的背影怔怔然說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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