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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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情兩手并攏捂住口鼻咳了一下,甕聲甕氣說:“齊先生還沒告訴我你要把禮物送給多少歲的女性。十幾歲的還是二十幾歲的?”

齊硯風沉吟了一會,忽然笑了笑:“她和你母親的歲數相當。”

“所以是你母親生日?!”任情氣結,瞥見他的笑臉頓時明白自己被他耍了,惱火之餘又很高興,并未突然冒出一個情敵。

既然是送給他母親的禮物,任情不免重視起來:“伯母有沒有念叨過她想買什麽但最後沒有買的?”

齊硯風眉心微皺,回想了片刻,搖搖頭:“沒有。”

“那不如俗氣點,送黃金首飾?”任情食指尖緩緩纏繞着發尾,斜眼看他。

齊硯風為難地說:“我爸給她買了很多首飾,但她從來不戴。”

“伯母退休了嗎?”

“沒有,她是大學老師。”

任情想了想,提議說:“送個頸椎按摩器怎麽樣?”

送禮物原本就是一個幌子,齊硯風深知即便他買張賀卡送母親她也高興,他不過是想在回岱城之前和任情多相處一會,當下便同意了。

抵達附近的商場時,天空又下起小雨,任情帶了傘卻不想拿出來,厚着臉皮跟齊硯風共撐一把傘。

雨聲潺潺,額前的頭發被瑟瑟的秋風吹亂,任情攏了攏劉海,目光自齊硯風明晰工致的側臉線條蜿蜒向下,挺括的西裝,寬闊的肩膀,打傘的手臂瘦長有力,分外悅目。她在心中感嘆,無論是坐着看還是站着看,齊硯風都比江朝雨帥。

商場內人群熙熙攘攘,兩人踱到家用電器區,在導購員的推薦下選購了按摩器。齊硯風提着按摩器徑自來到零食區,把一個推車推到任情身前。

任情完全不在狀态,讷讷道:“伯母喜歡吃零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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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中間隔着一個推車,齊硯風左手握住扶手,右手揉了揉任情的腦袋,傾身靠近她:“一箱零食,選吧,女高中生。”

那雙黑沉似墨的眼近在咫尺,一眨不眨地注視她,他背着光一片陰影掃在微陷的眼窩,隽逸的眉目敷上了一分暖意。

任情鼻子一酸,和他在一起每時每刻都像在坐過山車,心情忽上忽下,這樣暧昧的關系像蜂蜜一樣黏黏糊糊,她害怕只有一瞬的甜,随後是無盡的苦澀。

“齊硯風,我喜歡你。”她緊張得一顆心幾乎跳出嗓子眼,身軀止不住抖瑟,好像被傳染了似的,聲線也微微發顫,“你呢?你要和我在一起嗎?”

齊硯風怔了怔,唇邊漾起一絲笑意:“這種話換我來說比較合适。”

任情眼底閃爍着淚光,幽怨地睖他一眼:“那你說啊,快點說啊。”

齊硯風拉開阻擋在兩人中間的推車,不作聲。

任情顧不上身處公共場合,一把扯住他的純色領帶,踮起腳将臉湊到他面前:“快說!不說我就把感冒傳染給你。”

“把領帶松開,我要窒息了。”他笑,眉梢眼角盡是溫情。

任情松開手,複讀機一樣重複:“快說!”

“我下個月可以不交房租嗎?”

“你今天不說明天就給我搬走!”

任情清脆的聲線使得一個中年婦女駐足,她好奇地瞅了他們兩眼,齊硯風餘光向她一掠,俯身在任情耳邊說:“我不想說給別人聽。”

任情幹脆利落地丢下推車,一手提起按摩器,一手拽着齊硯風往外走。

五分鐘後,他們回到車上,未等她吐出第三個“快說”,齊硯風自覺地開腔:“我喜歡你,直到死去。”

“……好沉重。”任情迷迷瞪瞪,“那死了之後呢?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跟了我就不準再打其他女人的注意。”

齊硯風細長的手指擎高她尖削的下颌,指間的肌膚滑膩似水,他笑得無奈:“你腦袋裏裝的都是什麽……”

任情伸出兩條瘦棱棱的手臂環住他頸項,笑嘻嘻地說:“裝的是你啊。”眼角瞟到後座上的按摩器,她厲聲控訴,“你是故意的吧,不告訴我是給你母親挑選禮物,你成心想讓我東想西想一整天沒心思工作。”

齊硯風翹起唇角:“我承認是這樣。”

任情換作一副戲腔,嬌聲嬌氣地道:“你這人好歹毒的心腸。”

齊硯風忍笑說:“我晚上要回家,你跟我一起回去見見我爸媽?”

任情一聽立刻正經起來,剛确定關系就見父母,進展未免太快了。

她端端正正坐在座椅上,說:“在此之前他們不知道我的存在,我突然去你家,對于他們來說只有驚沒有喜吧。這次你先探探他們的口風,下次我再跟你一起回去。”

“行。”

深秋天黑得早,齊硯風把任情送到家時,黑沉沉的天幕現出了一輪銀黃色的圓月,疏疏落落幾顆星。

臨下車前,任情問:“你什麽時候回來?”

齊硯風支起手臂托着下颌,似是疲倦了般眯着眼答:“後天下午。”

臨走前怎麽可以沒有吻別,任情拉拉他的右手,臉紅得滴血,卻故作鎮定地望住他:“親我,否則我就親你。”

齊硯風低笑一聲,身軀前傾偏頭吻向她。

清淡的氣息萦繞在周身,微涼的唇于她的唇間輾轉,他的鼻尖來回摩擦着她的,她如願以償卻又羞澀難當,雙眼緊閉,兩手揪着白色襯衫的衣角,像木頭似的,一動不動。

任情暗暗給自己打氣,用力掐了一下大腿,反手抱住他窄瘦的腰身,試着回應他。

氛圍燈灑下一片迷蒙的藍光,他們仿佛一齊墜入了汪洋深海裏,緊緊擁住彼此。

任情呼吸紊亂,伏在他胸口不停地喘氣,她觑着他硬朗的臉龐,恍惚間覺得是夢,一場美夢。讓她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正用手掌輕輕拍撫她的後背,她卻不敢相信是真的。

他的領結硌着臉頰,任情撒嬌似的在他胸膛蹭了蹭,喟嘆道:“沒想到我也可以和你這樣親密接觸。”

齊硯風捏捏她的手指:“這個小區不安全,這兩天你去我家住?”

她猛地擡起頭,險些撞到他下颌:“你家?”

“也是你家。”齊硯風垂眼看她,“你有鑰匙吧?”

聽見“鑰匙”二字,任情這才明白他指的是她母親給她買的那套房,食指順着他的領帶滑上滑下,她不以為意道:“我和顏聲兩個人一起住,沒關系的。”

想必顏聲還沒來得及告訴任情明天她會搬出這個小區,齊硯風不再勸說:“好,有事給我打電話。”

任情低應一聲,面色嫣紅似晚霞,下了車,一步三回頭地向樓梯道走。

等她回到公寓,奔到陽臺邊時,樓下早沒了齊硯風汽車的影子,任情沒來由地想起聊齋裏與書生一夜風流便消失的妖魂豔鬼。

她戀戀不舍,他卻走得毫不留戀。

夜色深沉,晚風陣陣,任情趴在鐵欄杆上看夜景,朦胧淡月雲來去,從她的角度看去,月亮不過銅錢大小,像舊時小姐衣服上紋繡的團花。

顏聲坐在客廳裏,邊收拾行李邊知會任情她要搬出這個小區。

任情揾了揾依舊滾燙的臉頰:“一定要搬走?”

顏聲的手并未停下,将衣服一件件放進黑色行李箱裏,自嘲說:“經濟地位決定政治地位,他是我的金主,金主的話我怎麽敢不聽。”

“拿下他不就行了!”任情豪氣沖天地一揮手。

顏聲被她的動作逗笑了:“我沒有那麽遠大的志向。”她拉上行李箱的拉鏈,拿起手機向卧室走去。

過了幾分鐘,顏聲從卧室出來,踱到沙發前,握住行李箱的拉杆,對任情說:“我走了。”

任情心中一震,三步并做兩步跑了進來:“今晚就走?”

“嗯。有空常聯系。”顏聲真誠地一笑,拖着行李箱轉過身去。

她的腳步聲輕得幾乎聽不見,擱在茶幾上的鑰匙在燈光下泛着銀光,咔嚓一聲,門關上了,偌大的房子裏只剩任情一個人。

任情想,兜兜轉轉又回到原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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