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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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情握住鍍銀門把手打開門,猶疑地開腔:“你怎麽——”
一語未完,銜在唇間的棒棒糖被齊硯風一把奪去,她的後腦勺被一只寬大溫暖的手掌扣住,輕柔的吻落了下來。
微涼的唇含吮着她的,任情不由自主地退後一步,齊硯風向前邁步,長臂一撈将她帶進懷裏。啪一聲,棒棒糖跌落到地板上。
她急促的呼吸聲傳入耳中,他忽然松開那溫熱柔軟的唇瓣,試着将舌尖一點點探進她唇間,味蕾嘗到檸檬的味道,酸澀中帶着一絲甜。
任情的氣息越發淩亂,雙頰的熱度逐漸上升,仿佛喝醉了一樣,兩條手臂藤蔓似的攀上他寬闊厚實的肩膀,像溺水的人抱住浮木般抱着他。
直到兩人都氣喘籲籲,齊硯風方才放開任情。
任情揾了揾火燙的耳垂,做了個深呼吸平複氣息,細聲說:“你今天很反常。”
“有嗎。”齊硯風輕車熟路地從玄關櫃裏找出一雙拖鞋。
任情撿起地上英勇就義的棒棒糖,踱至客廳扔進了角落的垃圾桶。
“你很少這麽主動。”她的語聲在拐角處響起,“在家裏受了什麽刺激嗎?”
齊硯風徐徐走到她身旁,笑着應道:“嗯。”
任情從冰箱裏拿出一瓶雞尾預調酒給他,狡黠地眨眨眼:“水蜜桃味的。”
齊硯風咧嘴笑:“為什麽給我酒?”
“礦泉水喝完了。”任情把冰箱門拉到最開,歪歪頭示意他看冰箱內的存糧,“還有百利甜酒,要嗎?或者我給你倒杯熱水?”
齊硯風瞧一眼瓶身左下角的酒精濃度,說:“就這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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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酒量怎麽樣?這一類酒的酒精濃度雖然很低,但喝多了也會醉的。”任情遞給他一個粉紅色的凱蒂貓開瓶器,指了指自己的面容,“臉會變得像現在的我一樣。”
她的臉紅如豔陽,斜着眼梢觑他,一雙秀長靈動的眼盡是水光,齊硯風心中一動,一面接來開瓶器,一面拉她坐到他大腿上。
任情愣怔地坐下,臀部觸及他的膝蓋立刻回過神,像彈簧似的彈起來,搖頭擺手窘迫地說:“我坐在你旁邊就行。”
齊硯風沒有勉強她,用開瓶器開了瓶蓋,仰起頭将酒瓶口送到微啓的唇邊,冰涼清甜的液體即刻滑入喉間。
他喉結上下滾動,男性獨有的特征性感之至,下颌到鎖骨的線條悅目得猶似工筆畫,一滴晶瑩的水珠從瓶底墜落到他下巴,順着起伏的頸項慢慢地下滑,最終滑進襯衫底下看不見的深處。
任情看得如癡如醉,情不自禁地擡起手,撫琴般撫過他前頸突起的部位:“你不在家過中秋?”
齊硯風把酒瓶往茶幾上一擱,捉住她不規矩的手,笑說:“中午陪我爸媽過,晚上陪你過。”
任情嘿嘿一笑,滿懷期待地問:“你準備怎樣陪我過?”
“你想怎麽過?”齊硯風将問題抛回給她。
任情腦袋裏瞬間閃過無數旖旎片段,面頰的熱度更甚,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買兩個月餅應個景就行。”
齊硯風失笑:“就這樣?”
“否則呢?”任情起身去卧室,“一個節日而已,還能怎麽過?”
齊硯風随她一同進卧室,見她坐到床上噼裏啪啦地敲鍵盤,他踱到床邊朝筆記本屏幕一望,碩大的黑體字标題——“求室友!限女性!”跌入眼底。
他屈指敲了一敲屏幕:“這是什麽意思?”
“你不識字?”任情忙裏偷閑斜他一眼。
齊硯風歪倚着白色松木床頭櫃,質疑道:“網絡上認識的人你也放心?”
“有什麽不放心的?再說了,我和你不也是通過網絡認識的麽?”任情在發帖一欄輸入了自己的手機號碼,“別看這個小區又破又舊,房租可不低,我一個人負擔不起。”
齊硯風想說可以搬來和他一起住,話到嘴邊卻又覺得這種話由他提出來不大适合——至少以他們現在的關系來講,不太适合。
他面色不豫,抱着胳膊背後靈一樣緘默地立在身後。鼠标光标在內容欄末尾無休無止地閃爍着,任情盯了屏幕一會,點擊關閉網頁。
她戳了戳他的手臂,撩起眼皮瞄他一下,又似是難為情般挪開眼:“你板着臉做什麽?”
齊硯風揚起唇,說:“我沒有板着臉。”
任情調笑道:“你生就一張不好相處的臉。”
齊硯風揩了揩她白裏透粉的腮頰,笑着回敬:“你長着一張好騙的臉。”
任情龇牙咧嘴瞪他一眼,瞪完卻又捂住臉笑了一下。
他身後的牆壁上貼了一張瓊·傑特的巨幅海報,她的目光定在海報上,問:“你最喜歡的歌手是誰?”
齊硯風并沒有細想就說:“涅盤樂隊。”
任情又問:“最喜歡的作家是誰?”
“丹·西蒙斯。”
“最喜歡的人是誰?”
他只笑,不答。
任情使勁來回地搖晃他的肩膀,粗聲粗氣地命令:“快說‘是你’!”
齊硯風捏捏她泛紅的鼻尖,順從地說:“是你。”
任情不依不饒,追問個沒完:“為什麽是我?”
“因為你萌。黑發大眼,長着一張蘿莉臉。”齊硯風面不改色。
“為什麽省略了‘大胸’?”她沒皮沒臉地嬉笑說,“別害羞。”
他眼睛肆無忌憚地繞她胸部一轉:“你有嗎?”
“……沒有。”
兩人如此這般地聊了一會,眼見天色不早,齊硯風把任情拖上車,載着她去買菜。
黑黢黢的天幕現出一輪明黃圓月時,兩人抵達目的地,菜市場內人潮如織,空氣中翻滾着一股腥膻味,喧鬧聲如雷貫耳。
在菜攤挑了幾個土豆和西紅柿,任情把塑料袋塞到齊硯風手裏,目不斜視地奔向肉鋪。
齊硯風瞥一眼手中的袋子,無可奈何地笑:“別跑那麽快。”
任情回過頭正想說話,忽然感覺一個軟軟的東西撞上了自己的肚子,垂眸便對上了一雙水靈靈的眼睛——是一個四歲左右的小男孩。
“叫你別亂跑,現在跟人撞上了吧,你——”一句話還未說完,便生生止住。
任情聽見這蒼啞的聲音便後退兩步,同那個男孩拉開距離。
任忠義明顯是看到了她和随她而來的齊硯風才閉嘴,一下子把男孩拽到身後,霧沌沌的眼打量了任情片刻,又移到齊硯風臉上,咳了兩下說:“你們怎麽在這兒?”
“我們為什麽不能在這裏?”任情神色凜然,扭頭問齊硯風,“不需要我向你介紹他是誰吧?”
齊硯風不語,神色如常地握緊了她的手。
任情目光落在那男孩身上,那男孩一臉狀态之外,茫然地望牢他父親。她依稀記得,他叫小宇。
她的态度如此惡劣,任忠義沒再說什麽,拉着小宇的手像陌生人般從她身旁經過。
前方肉攤的主人正在高聲呦呵,洪亮的叫賣聲不間斷地傳來,一聲緊似一聲,好像開了閘的水流般一齊沖向她。
齊硯風捏了下任情的手,任情沖他笑笑,兩人一同朝肉鋪走去。
攤主長得濃眉大眼,臉蛋雖黑得像刷了一層醬油,卻隐約能從面部輪廓瞧出青年時的風采。
攤主用白毛巾擦拭着一把鋒利的尖刀,揚聲問:“姑娘買肉嗎?”
任情點頭:“我要一斤瘦肉。”
攤主手腳利索地切下一塊肉,放進塑料袋裏擱在電子秤上一稱,不多不少剛好一斤。
齊硯風一手把錢遞過去,另一手提起裝肉的袋子,正要對任情說“走吧”,忽然看見方才和她父親一起離去的小男孩像蝸牛似的慢騰騰地挪過來,手裏拿着兩個月餅。
來到他們跟前,小宇扯了扯任情的衣服,抖抖瑟瑟地把月餅送到她手中,顯然有些懼怕她,帶着哭腔哼唧道:“姐姐,過中秋吃月餅……”
任情鼻尖一酸,眼底閃爍着一星點的浮光:“謝謝。”
“我爸叫我拿給你的。”小宇飛快地轉過身,撒開腳丫子跌跌撞撞跑遠了。
“你說他這樣做有什麽目的?”任情眼眶紅紅地注視着齊硯風,雙眼被淚水浸得愈發漆黑,有如兩丸黑水銀。
齊硯風用空閑的一只手将她拉到身畔,輕聲說:“也許他只是不善于表達感情?”
“反正我是不會原諒他的。”任情怨怼地咕哝,憶及往日種種,嘴一癟,險些又哭出來。
任情掐着虎口讓痛意驅趕淚意,怯聲說:“我有點餓了,我們回家吧。”
齊硯風憐惜地拍撫她瘦弱的後背,說:“好。”
二人出了菜市場,洶湧的人聲像退潮一般漸漸低下去,周遭趨向寧靜。到地下停車場取了車,他們在滿天星鬥下驅車歸家。
任情悶悶不樂了一程,回到家仍然苦着一張臉。齊硯風從後備箱裏取出買的菜,斜刺裏掠過樓梯道,就見一個胖得像球一樣的男人站在隐蔽處,揮揺着一把蒲扇,伸長脖子探頭向這邊張望。
齊硯風輕輕撞了下任情的手肘,任情懵懂地看向他,見他冷陰陰地望着住宅樓的方向,順着他的視線看去,一眼觑見那鬼鬼祟祟的男人。
任情當下說:“他就是那晚不停敲門的男人。”
那圓滾滾的男人驚覺自己被他們發現,手持蒲扇晃動着滿身肥肉慌裏慌張跑上樓,像打了敗仗的小兵,背影狼狽至極。
齊硯風借機說:“這個小區不安全,你搬過去和我一起住吧。”
任情背着兩手,腳尖在路面畫着不規則的圓圈:“理由聽起來很合理,但是我的房東不像你的房東一樣好說話,我起碼還要在這裏住半個月,否則提前退房要付違約金的。”
“那這半個月我搬過來和你住?”齊硯風欠身向前,彎腰平視她,“房東小姐,可以嗎?”
盤踞在心頭的郁氣消失殆盡,任情咬緊下唇作出考慮的樣子,眉雖然蹙着,臉上卻掩不住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