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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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任情起了個大早,拖着齊硯風到超市選購了食材,便支使他開車前往海濱浴場。

大約開了三個小時,才抵達郊區的海灘,齊硯風把汽車停在附近酒店的停車場,汽車熄了火,兩人一同下車,齊硯風斜瞟一眼手表,輕聲說:“有這時間還不如跟我回家一趟。”

任情專心致志翻着袋裏的食材,根本沒聽見他說了些什麽。

齊硯風壞心眼地把左手伸到她眼前,腕間的手表在正午的日光下熠熠生輝,折射出的一線流光不偏不倚照進任情眼底,任情不滿地擡起頭:“你幹嘛?”

“十二點了,先去吃飯?”他接過她手中的袋子,繞到車後,打開後備箱取出一個小小方方的銀色行李箱和一個靛藍色登山包。

按照任情的計劃,他們要在海灘玩兩天,明天下午才回家。現在理應先去吃飯然後找間酒店預定房間,以免到了下午人多起來沒房可住,任情為難地瞧着他手中裝得滿當當的塑料袋,蹙起眉尖:“那這些食材怎麽辦?天氣雖然不熱,但放在後備箱裏悶一下午,會壞掉的吧?”

齊硯風想了想,說:“先交給燒烤店老板讓他們幫我們保管?反正晚上也要在他們那裏租燒烤設備。”

任情立刻搶回那袋食材,抱在胸前直盯盯望住他:“要是晚上去取的時候,他們不承認這是我們的東西那該怎麽辦?”

“那還是放在後備箱裏吧。”齊硯風也沒轍。

任情不同意,這袋裏的東西絕大多是肉,就差煮熟了吃進嘴裏,她怎麽能眼睜睜看着到嘴的肉壞掉。她提着一袋肉朝酒店大門步去,打定主意人在肉在,寧願被路人圍觀也不願浪費糧食。

齊硯風左手拿行李箱,右手拿包,亦步亦趨跟在後頭。

這家酒店是巴洛克式風格,富麗堂皇雕梁畫棟,黑金花大理石地面映現出一團團朦胧身影,大廳兩個圓柱各自盤踞着一條栩栩如生的金龍,目光所及之處一片熔熔金光。

前臺小姐含笑上下打量他們一番,細言慢語問:“兩位開幾間房?”

任情還在猶豫,齊硯風已從錢包裏掏出一張卡遞過去:“一間。”

任情心撲通撲通跳,臉頰好似揉了胭脂,扭頭望向他:“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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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約用錢。”他擺着張撲克臉伸手接房卡,看也不看她。

任情觑着他指間那張白金卡,心說,這借口找得太不走心。

兩人各懷心事,乘電梯到五樓,找到房間把行李放進屋裏,便一同下樓吃飯。

在二樓餐廳吃過午飯,任情觍着臉到酒店廚房向廚師要來一盆冰塊,抱着那個鍋一樣大的鐵盆進了電梯。

一人和一個鐵盆占據了幾個人的空間,任情接受着衆多乘客目光的洗禮,還能哼着小曲臆想着晚上海邊燒烤的浪漫景致,臉皮又厚了一層。

齊硯風站在一旁,沒頭沒腦有一種被騙了的感覺。

回到房間,任情在深棕色沙發坐下,将食材袋放到玻璃茶幾上,把蔬菜和調料挑出來放到一邊,開始盤弄那幾盒肉類食品。

他們開的這間房是海景房,從窗口望出去,碧藍天空、蔚藍海水和金色沙灘盡收眼底,略帶腥氣的海風陣陣吹進窗來,齊硯風繃緊的神經逐漸松懈下來。

偏頭看看任情,她正百無聊賴玩着冰塊,齊硯風看不下去,走到她身邊坐下,提議道:“我們出去逛——”

一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完,一個冰冰涼涼的東西貼到他臉上——是冰塊。

任情嘻嘻笑起來,挑釁似的搖晃着手裏逐漸融化的冰塊,齊硯風用手擦了一下臉,盯眼看手背上的水漬,不緊不慢說:“還是先睡午覺吧。”

任情警覺地站起來:“我不困。”

齊硯風不由分說扣住她手腕:“我困,陪我睡。”

任情白他一眼,擡腿踢他下盤:“我又不是陪-睡的。”

兩人對視了一會,商議的結果是齊硯風睡沙發,任情睡床。

說不困的人一覺睡到四點多鐘,任齊硯風怎麽叫都不願起床,天邊斜斜挑起半邊夕陽,沙灘上游人如蟻,坐在屋內都可聽見嘈嘈人聲。

床上的人像嬰兒般蜷縮着身軀,用被子把自己裹成蠶蛹,單單露出一個腦袋,秀氣的眉眼被絲絲縷縷的頭發遮掩。

齊硯風嘆了口氣,決定放大招:“你再不起床我就把肉串都扔進垃圾桶。”

迷迷糊糊間聽到這麽一句話,任情藏在被子裏的手動了動,哼唧一聲,在床上賴了幾分鐘,緩緩坐了起來。

她雙眼無神,惺忪地盯着床前的男人,齊硯風右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睡傻了?”

任情揉揉眼,拿起擱在床頭的黑色外套,邊穿邊問:“你什麽時候醒過來的?”

齊硯風回想了一下,答道:“兩點左右。”

任情翹起唇笑,露出兩顆糯米銀牙:“現在四點多,這兩個多小時你在幹嘛?”

齊硯風誠實地答道:“觀察你的睡相。”他耿直地補充一句,“你的睡相不太好,我覺得冬天的時候至少要準備兩床被子。”

任情明澈的雙眼滴溜一轉,腦袋湊到他耳邊,把聲線壓得低而啞:“我有裸睡習慣,特別是夏天。”

“全-裸?”齊硯風擡了擡眉梢,面色不改說,“我很期待。”

“……這才是你的本性?”

齊硯風胡亂揉了下她亂糟糟的頭頂,生硬地轉移話題:“你再不起床燒烤店就沒有我們的位置了。”

任情匆忙跳下床,穿上淺口高跟鞋,噔噔噔跑到茶幾前,從那鐵盆中取出肉串和雞翅,抱着鐵盆出了房間。

“我先把這個還給人家。”她丢下一句話就跑得沒影。

等到她回來,二人一道下樓時,天已擦黑,傍晚的海風寒浸浸的,食物的香氣挾着馥郁的香水味陣陣吹來,浪花一下一下拍打沙灘,俄有候鳥鳴啭聲。

任情望一眼無邊無際的大海,問齊硯風:“你會游泳嗎?”

“會。”

“我不會,等夏天的時候你教我行不行?”

“你願意讓我教,我當然不會拒絕。”

任情眨巴眨巴眼,聽着覺得怪怪的,卻又理不清那點不對。

到了指定的燒烤區,他們向管理人租了燒烤設備,将袋子裏的物什一一擺放到小桌上。

旁邊的燒烤架子前站着五個紅男綠女,有說有笑,只聽一把嬌柔的女聲嚷“沒有黑胡椒粉,誰去借”,接着,一個男生就走過來問:“不好意思……請問你們帶了黑胡椒粉嗎?”

任情剛撕開包裝盒上的保鮮膜,正打算串土豆片,聞言只好放下手中的鐵簽,把裝有胡椒粉的調料瓶遞給男生。

“謝謝——咦,是你?”

那男生驚訝地喊出聲,細長的丹鳳眼睜得圓圓的,白皙的面孔襯着一頭卷曲的金毛,周身散發着一股傻氣。

齊硯風收回目光,眼角瞟向任情:“你們認識?”

他開了金口,任情這才正眼打量那個男生,看見那層次分明的紋理燙和挂在脖子上的純白耳機,心下了然,一邊拿起鐵簽串土豆片,一邊向齊硯風解釋:“不認識。昨天我坐公交車回家,他坐在我旁邊的位置。”

齊硯風不言語,那耳機男連聲道謝,拿着黑胡椒粉向同伴邁去。

燒烤架上擺滿了肉串、雞翅串、土豆片和香菇,煙霧一蓬蓬騰起直沖到臉上來,風大煙重,任情被熏得兩眼淚汪汪,仿佛看了一出哀毀逾恒的戲。

快烤熟的時候,耳機男将胡椒粉歸還給他們,還拿了兩串鱿魚當作謝禮。

任情将那兩串鱿魚放到塑料盤子裏,拿起一串雞翅咬了一口,扯着齊硯風在塑料椅坐下來,語音含混地問:“你們項目組研發武俠游戲?有哪些人物角色?能給我詳細地講講劇情嗎?”

齊硯風正要回答,一串土豆片悄無聲息送到他嘴邊,他就着她的手咬了口,咽下後才說:“我的工作是繪制場景,對游戲世界觀稍微了解一點,至于人物和劇情,你應該問顏聲。”

任情咀嚼着薄薄的土豆片,話鋒一轉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顏聲和江朝雨在一起了?”

“嗯。”

“為什麽不告訴我?”

齊硯風仰頭望向萬丈星空,聲音空而遠,像深山寺廟的鐘聲:“我對他們的事不了解。”

之後,不管任情說了些什麽,他都只“嗯、嗯”地應着,情緒不高,她不免以為他吃味了。

任情把手中的鐵簽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問:“你在吃剛才那個男生的醋?我和他真的只見過一次。”

齊硯風深覺莫名其妙,他根本沒吃醋,就算吃,也吃不到一個陌生人頭上。

任情從袋子裏拿出兩盒酸奶,塞給他一盒,說:“放心,我不會喜歡年齡比我小的男人,我喜歡成熟點的。”

齊硯風啞然片刻,沉聲說:“所以我只是占了年齡優勢?”

任情咬着酸奶吸管,笑眯眯接腔:“你是在暗示我誇你嗎?”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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