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

氣溫驟降,霪雨連綿。任情原本打算雙休日和齊硯風去動物園,無奈天公不作美,計劃中途夭折,只能待在家裏打發周末。

窗外雨色萬峰,灰沉沉的天幕烏雲攢聚,樓下栽植的花草枯黃一片,在驟風急雨中搖動着殘葉,急景凋年之際,滿目衰敗。

任情趴在沙發上玩手機,身下壓着刺繡抱枕,手指不斷地點擊屏幕,絢麗的色彩和可愛到畸形的卡通人物密密麻麻鋪滿視野,她心中只覺無聊透頂。

齊硯風從陽臺邁到客廳,倒了杯熱水放在玻璃茶幾上,任情一伸手就能拿到,但她一雙眼只顧盯住屏幕,未曾勻出分毫目光看向他。

“坐好。”他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臀部。

任情瞬間飛紅了臉,猛然擡頭,清炯炯的眼裏波光流轉,舌頭打結了似的“你、你”起來,數不清說了多少個“你”,才含羞帶臊地罵:“流氓,色-情狂,摸人屁股幹嘛?”

她反應如此之大,倒着實出乎齊硯風的意料,他居高臨下端量她,要笑不笑:“任小姐,你是我的女朋友。”

任情皺了皺鼻子,覺得自己的反應确是有些大驚小怪、故作嬌羞之嫌,便重又埋下頭玩手機。

齊硯風見她這般沉迷于游戲,想到自己有事要做,就懶得拆散她和手機的短暫姻緣。

任情聽着他逐漸遠去的腳步聲,好似打了一劑退燒針,臉上的溫度直線下降,她把手機往桌上一擱,翻個身枕在抱枕上,郁郁地望着視線正前方的绛紫色窗簾。

粗略算算,他們在一起有一個多月了。齊硯風做派紳士十足,也沒有一些奇怪的癖好或陋習,完美得有別于其他男性,每當在小區樓下以及公司裏看到那些腦滿腸肥滿嘴污言穢語的男人,她便慶幸身旁的人出挑如斯。

這一個月多裏,除卻親吻擁抱,他們沒有更深入的進展,他至多捏捏她的腰,她癢得厲害邊咯咯笑邊躲。唯有一次,他順着她的唇角吻到頸項,她渾身發僵,他便收手。

久雨不歇,天空像蓄滿淚水的眼睛,任情坐于屋內也能聽見隐隐約約的雨聲,淅瀝淅瀝,像樹葉在微風中掀騰翻覆摩擦作響。

任情跳下沙發,穿着棉布拖鞋啪嗒啪嗒走到卧室門前,紅木門虛掩着,她擡手敲了兩下,便推門進去。

齊硯風正坐在書桌前,開着筆記本選房,見她進來,黑漆漆的雙眼于她面上停留一秒便轉開,慢悠悠地說:“我選了幾套房,你來看看更喜歡那一套的戶型。”

Advertisement

任情抓了抓頭發:“都是精裝房?”

“嗯。”他将她拉進懷裏,她被動地坐到他膝上,轉椅吱的一聲響,仿佛不堪重負。

網頁兩側的gg上寫着七個大字——“生男生女早知道”,任情厭煩地蹙眉,握住鼠标關閉了gg,才說:“你之前說你大學時的專業是建築設計,我以為你會買毛坯房自己設計。”

“我沒時間。”齊硯風兩手在她腰間游移,“搬進毛坯房裏會很吵吧?隔壁裝修完,樓上又要裝修。”

他似是故意貼着她耳廓說話,溫熱的氣流噴灑在耳根,好似火種一般迅疾延燒到脖頸,任情極其怕癢,抓住轉椅扶手向邊上坐了一點。

他常年握筆繪圖,中指骨節和虎口處積年累月生出一層薄繭,而任情上大學起,就很少再握過筆,手指接觸最多的不是化妝品就是電腦鍵盤。

她撫摸着他手指上的薄繭,将他選的幾套戶型設計大略看了看,全都大同小異,幾個樓盤位置比較集中,周邊設施也都齊全,她一時選擇困難症犯了,想起某位女作家說,“別把男人當大人物,要哄,适當的時候裝笨”,任情便說:“你比我細心,考慮也更周道些,還是你選吧。我保證無異議,之後也絕不會在房子的事上和你吵架。”

她鴕鳥似的往他胸膛一紮,打起瞌睡來,齊硯風唇邊噙着一絲笑意,從口袋裏摸出一張卡,搖了搖她的手。

任情睜眼一看,神智頓時清醒了三分。

“工資卡。”齊硯風說。

任情接過看了兩眼,不鹹不淡地說:“你還要其它的卡吧?比如外快什麽的。”

齊硯風正想坦白,任情阻止道:“不用告訴我,有就行。工作應酬那麽多,你留點私房錢備用完全沒關系。”

她開明得令人難以相信,齊硯風觑着她的面孔無法确定她說的究竟是真心話還是反話。

片刻後,他笑着說:“你對我也太放心了。”

任情晃了晃手中的銀-行-卡:“我已經看到你的誠意了。”

曾經有一位男性親戚在飯局間被其他人半是奚落半是玩笑地調侃“妻奴”,只因他常年囊中羞澀,問起來便稱工資卡歸他老婆管,每個月零用錢只有一千。是真是假,任情不得而知,但她不希望齊硯風也陷入如此窘迫的局面。如果一個男人有二心,即使把積蓄全部上交妻子,妻子也未必會開心。

任情把那張卡捏在手中翻來覆去地看,睫毛猶似蛾翅般不住扇動,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齊硯風輕聲問:“在想什麽?”

“我想把這套公寓賣掉。”任情指腹觸過銀-行-卡上凸起的燙金數字,一字一句說,“房子兩個人住,買房是兩個人的事,只有一方付出太不公平。我不認為單方面不求回報的愛會長久,我的工資目前雖然不高,但我沒有喪失勞動能力,不能把擔子全壓在你一個人身上。”

她苦笑了一聲:“雖然說得這麽硬氣,但這棟單身公寓是我媽賣掉原來的房子買的,而我爸媽結婚時買房是我外公掏的錢,追溯起來,我還是在啃老,花外公的錢。”

“這個房子還給你母親,我們不需要啃老,房貸可以慢慢還。”齊硯風将她抱得愈發的緊,“我沒有什麽擔子,男人養女人天經地義。”

任情笑:“聽着很感動,可是不得不說你有點大男子主義。”

齊硯風不作辯解,右手在她腰側捏了一捏,面上依然是一副正人君子樣。

任情禁不住逗他:“你對我很放心?你每天幾乎都要加班,就不害怕我出牆?”

齊硯風聞言勾唇,露出兩顆白森森的牙,涼陰陰地笑:“你可以試試。”

“……我說說而已,過嘴瘾。”任情認慫。

窗外雨聲漸收,烏沉沉的天空垂壓着大地,被圍困在家裏一整天的人們出來散步,笑語啁啾聲陣陣從小區樓下傳來。

見時間不早,任情拍了拍齊硯風的臂膀,示意他松開自己。

她走出卧室,卷起袖子準備做晚飯。穿過客廳時,茶幾上的手機忽然唱起來,屏幕上跳動的字眼是“吳主管”,任情考慮了幾秒,拿起手機往回走。

她推開卧室門,把手機遞給正在看書的齊硯風。

齊硯風睃見“吳主管”三個字,擡眸看了任情一眼,接了電話。

“任情啊,你們今晚有空嗎?我請你和齊硯風吃飯。”吳姣清脆的嗓音從聽筒傳至這邊。

既然說過他們請客,不能不守諾,齊硯風問:“在哪?”

吳姣似乎被他的聲音吓了一跳,許久沒說話,半晌,方才問:“任情呢?”

齊硯風扭頭望向任情,後者坐在床邊玩他的手機,吳姣自然不會知道。

他沒有回答,吳姣以為他不方便說,報出地點就收線了。

齊硯風把手機遞給任情,任情接過來,将他的手機歸還他。吳姣并未打電話給齊硯風,而是直接打給她,應該是單純想請他們吃頓飯而已,沒有其他的想法。

任情在衣櫃裏翻出一件薄款卡其色風衣穿上,抓起一把木梳将頭發梳了梳,回過頭發現齊硯風紋絲不動坐在椅上,她屈指叩擊了一下化妝鏡:“你怎麽還坐着?換衣服走啊。”

齊硯風從磚頭厚的《2666》裏擡頭,一臉詫異:“你今天不化妝?”說話間,他指了指她身後那堆瓶瓶罐罐。

“你好煩。”任情好氣又好笑,“公司要求上班必須化妝,你以為我每天早上不想多睡一會?”

齊硯風做了個“暫停”的手勢,放下書,走到衣櫃前拿出一件黑色機車夾克——這件略嫌騷氣的衣服當然是任情挑的,他不是穿襯衫就是穿西裝,帥雖帥,時間久了就有些審美疲勞。上周周末任情和顏聲逛街時,順便幫他買了一些衣服,襯衫、風衣、衛衣、棒球服、馬球衫、針織衫,牛仔外套……應有盡有,他一周都能穿不重樣的——如果他的公司允許的話。

齊硯風換好衣服,被任情推到鏡子前,全身鏡裏映出兩道纖長人影,任情把鏡中的男人裏裏外外打量了一番,感嘆道:“我的眼光真不錯。”

“是指衣服?”他垂眼看她,“還是人?”

任情忍笑說:“當然是人。人長得帥穿什麽都好看,裹條被單也一樣帥。”

齊硯風不接腔,恍若無動于衷,唇角卻難以抑制地揚起。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