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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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卧室如此這般歪纏了幾分鐘,方才出了門。

乘電梯到住宅樓下,任情挽着齊硯風臂膀晃晃悠悠走着,一個提着一袋蔬菜的中年女人經過他們時,迅速掃了他們兩眼,眼神中三分驚奇摻雜一分刺探。

任情發覺那個女人的目光扭頭看向她,那女人心虛似的別開臉,加緊了步伐,不出一分鐘便進了住宅樓。任情不由在心中斷定這個女人就是母親口中的“劉家嬸子”。有個人時時刻刻于暗處盯着自己的生活,有點風吹草動就要以“為你好”的名義通知父母,興許還會拿她的私事當作茶餘飯後的談資,任情心中愈發不快。

坐上車,擋風玻璃上布滿細密的雨滴,齊硯風啓動了雨刷,問:“你和吳姣同一個部門?”

任情腦中還在想剛才那個中年女人,心不在焉地點點頭。

齊硯風看她這副樣子便沒再說話,發動引擎将車開出了小區。

下了一天的雨,天黑得像深潭般,連半撇月影也無。行到高架,又下起大雨,夜雨愁霖,車程堵極,雨沒完沒了地下,噼裏啪啦直打車窗上來。

達到目的地,已是二十分鐘後的事。途中吳姣在電話裏告訴他們包廂的號數,只是這一次,卻是直接打給齊硯風。

服務員将他們領到包廂,推開門,偌大的圓桌旁坐着一男一女,女人自然不消說,男人則是宋源川。

吳姣一見到他們便笑容滿面迎上來,扯着任情坐到她旁邊的位置。

任情正納悶着宋源川為什麽會來,就聽吳姣向齊硯風介紹說:“這是我男朋友,宋源川。”

聽到這話,任情不禁感到奇怪,前不久還在茶水間外聽見吳姣婉言拒絕宋源川,這才過了幾天又成他女朋友了?心中的疑惑好似雪球般越滾越大,險些就問出口,任情捏住紫砂茶壺的手柄倒了一杯茶,也顧不上是涼是燙就端起來往嘴裏灌。

齊硯風不冷不熱道:“上次不是在醫院見過嗎?”

言下之意便是完全沒有介紹的必要,吳姣曾經說過她和宋源川是同事,她和任情又是同一個部門的,一個公司的人不可能不認識。

吳姣怎麽會聽不出他的意思,放在桌底下的兩只手緊緊揪住大紅桌布,那桌布不知是什麽材質,滑膩如水,幾乎從指縫間流走。流走的還有從前的時光,她的青春,餘光劃過任情光潔飽滿的額頭和白潤如瓷的肌膚,她想,如果她沒有接受那些不喜歡的人的追求,而是勇敢一些——勇敢一些又如何,這世上哪有什麽如果。沒有任情這個人,齊硯風就會愛上她嗎?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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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忘了這回事。”吳姣笑得牽強。

從他們進門起,宋源川就沒開過口,此時忽然插話道:“齊先生記性不錯。”

齊硯風笑笑,并未接茬。

兩個男人都是內斂的性子,話少得像拖延症患者的時間,又都秉承紳士作風,齊齊将菜單遞給在座的兩位女性讓她們點菜。

天氣冷,吳姣又喜愛吃辣,便點了幾道川菜和一個鴛鴦火鍋。任情雖然也愛吃辣,但怕上火,只好點了一道清炒時蔬。

兩個女人邊吃邊聊,聊得不外乎美妝時裝,言不及義,都默契地避開戀愛話題。

齊硯風向來飲食清淡,沒怎麽動筷子,睃見任情鼻尖沁出一層薄汗,辣得直吸氣,只字不語遞了包紙巾過去,然後把自己的水杯推向她。

任情本來就沒什麽形象可言,當下拿起他的水杯咕咚咕咚喝了兩大口。

火鍋裏的高湯咕嘟嘟地煮着,一股股水蒸氣升上來,許是燈光白得耀眼,吳姣突然覺得眼眶酸脹得厲害,身旁的男人面冷心細,她怕宋源川察覺出什麽,低下頭一刻不停地吃菜。

她對齊硯風的了解有限,但也知道他不會在着裝上花太多心思,整潔合身就行,他今晚穿的這件夾克款式新穎,顯然是女人挑的。吳姣喉頭一陣苦澀,一顆心像是眼前的火鍋,被文火煎熬着。他坐在她斜對面,一擡頭就能看見他眼中情,唇上笑,沒想到他也會這樣溫柔地對待一個人,只是,這個人不是她。

嫉妒無用,也羨慕不來。

座位如此近,任情何嘗沒有發現吳姣眼眶紅紅的,心中的猜想得到了證實,沉沉地堵在心口,飯也吃不下去,捧着水杯發呆。

飯局臨近尾聲,齊硯風出來去前臺結了賬,回到包廂不願再多待,客氣地同吳宋二人道別,便牽着任情的手走出了包廂。

任情篤定吳姣對齊硯風有情,但齊硯風不知道,足以說明吳姣沒有暗示或明示過他,她若挑明,難免顯得自以為是。

回家的途中,任情收到了吳姣的短信——“齊硯風外形條件雖然不錯,但太悶了。還是老宋好。換做是我一定會憋瘋,你怎麽受得了他?”

在任情看來多少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味,她也沒有拆穿,回了個萬金油的“哈哈”,發出去又覺過于敷衍,便又發了一條短信,說這家酒店飯菜味道不錯,下次再一起來。

吳姣沒有回複。

盡管吳姣是自己的直系上司,任情也并沒有多麽畏懼她。工作和男人一樣,是不穩定投資,都存在風險。工作不是鐵飯碗随時會被炒,而男人長着三條腿随時會出軌,任情暗自衡量了一下,齊硯風出軌的可能性比較低,心中的天平自然而然偏向他。如果吳姣在工作上針對她,那她辭職就是了,沒什麽可擔心的。

汽車在微風細雨中開回小區,到了家,任情抓起睡衣沖進了浴室。

卧室裏,齊硯風懶洋洋靠在床上,身前放着一臺筆記本,財經新聞播到一半,任情輕手輕腳走進來。

若是在往日,她必定會包得像熊一樣,今晚卻穿件黑色吊帶睡裙,長及膝蓋。高腰的版式匝出盈盈腰身,裙擺下一雙細伶伶的腿,是經溫水滌蕩過的糯白色。一頭黑發斜斜紮起,發尾自右肩垂下,襯得她肩頭肌膚白到極致,欺霜壓雪。她腮頰被水汽熏得透出一層淺粉,無論哪種腮紅也抹不出的溫存顏色。

齊硯風直勾勾盯着她,任情不覺有些後悔穿這件睡衣——托賴于這将近半個月的陰雨天氣,樸素點的睡衣都未幹,不穿這件,她就只能穿毛衣或者裸奔了。

“你不洗嗎?”腹部忽然一陣抽痛,任情邊在床另一邊坐下,邊出聲提醒他。

清淡的香氣不斷從另一邊傳來,任情背對着他,微微偏着頸項,略擡起一只纖瘦的手臂抹身體乳,光與影裏只見細長的手指于瑩潤的肩頭滑落,別致而誘惑。

啪一聲,筆記本合上了。

“任情。”他喊她,聲線喑啞。

任情回過頭正要問他什麽事,齊硯風猛地将她拽上床。

任情愣了一愣,他便吻了下來。

微涼的吻印在她唇間,流連數秒,溫熱的舌尖試探似的掠過她齒間伸進來,她的發繩被他摘下,綢緞一般的長發立即鋪散開來。一股力道推着她,她被動地躺下,腦袋枕着柔軟的枕頭,肩膀被他牢牢扣住,猶似釘在了床上,身體由不得自己做主。她胸腔裏的一顆心止不住亂跳,隐隐意識到他想做什麽。

齊硯風松開她的唇,俯身吮吻她白皙頸項,手指撩開睡裙順着她纖細腰肢往上游,指尖下的肌膚細膩如瓊脂,仿佛會在他掌中融化。

腹部又一陣熟悉的絞痛,任情屈起腿膝蓋抵在他胸膛,羞憤地說:“我……好像來那個了。”

齊硯風動作一停,面色不改看她兩秒,終是翻身坐到一邊。

任情臉孔嫣紅欲燃,向他那處掃了眼,無奈壁燈太暗,她又沒膽子細看,連是個什麽情形都沒看清。

她咬着粉潤唇瓣,耳垂紅得滴血,鼓足勇氣問:“……我幫你?”

“不用。”齊硯風似是笑了聲,穿上拖鞋捏着睡衣去浴室。

等他再次回到卧室,任情連忙朝外走,掌中攥着一條純棉內褲。

關上浴室門,她從盥洗臺的櫃子下拿出一片衛生棉,換上幹淨的貼身衣物,把弄髒的內褲洗幹淨才離開浴室。

她生理期一向不太準時,晚上又吃了一堆辣椒,此時好像有把手術刀在腹部亂攪,痛得翻江倒海。

任情病恹恹地回卧室睡下,一張臉慘白得近乎透明,血色盡失,前額布滿細小汗珠,她咬緊下唇蜷縮在床,脊背彎曲得如同一把拉開的弓。

家裏既沒有止痛藥又沒有紅糖,齊硯風穿上風衣想出門去買,任情細聲細氣說:“這麽晚了藥店一定關門了。”

他轉過身脫下風衣,重又在床邊坐下,将她冰涼的手包在掌心捂熱,輕聲問:“渴不渴?”

任情搖搖頭,躺了一會,腹部的痛感輕了些,擡眸看他薄唇抿成一線,本就下垂的唇角越發往下墜,她沒來由地想笑。

任情拿起手機,搜索了一個小說網站,随便點開一本書,把手機遞到齊硯風面前,面上可憐巴巴眼底卻藏着一絲狡黠:“你念故事給我聽好不好?”

齊硯風向屏幕投去一瞥,赫然瞧見九個血紅大字——《邪魅冷少的替身情人》,他眼睫一顫,随即垂下眼簾:“你肚子不痛了?”

任情抿嘴一笑,沒再為難他:“好多了。很晚了,你明天還要上班,睡覺吧。”

“嗯。”齊硯風關上壁燈,掀開被子在她身側躺下。

窗外的雨漸漸停了,黑暗裏筆記本的電源指示燈仍在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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