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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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和男人有了肉體上的關系,彼此之間便多了一分糾葛。任情也說不上來這樣的糾葛是好是壞,齊硯風與尋常沒有兩樣,并未像某些女性讀物一樣變身為人形打樁機不分晝夜地求歡。更多的時候,他偏好圈住她的腰共坐在沙發上看書或者看電影。

假期在無數碟片和書籍中流逝,小年夜的晚上宋慧珍與任情通了電話,問他們計劃在哪個城市過年,任情提議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宋慧珍說這怎麽行,最終商讨的結果是在江家吃午飯,再開車去齊硯風家吃年夜飯。

打完電話,任情把手機對準坐在邊上看電視的齊硯風,拗着姿勢拍照。

接連不斷響起咔嚓咔嚓的聲音,齊硯風調低電視音量,趁任情不注意奪過手機,瞟了一眼屏幕,一面問:“每天都會見面,有什麽好拍的?”

任情癟嘴:“你是這麽想的?難怪從來不拍我。”

別人的男友不會拍照,而她的男友懶得拍照,手機裏沒有一張合照,屏保也是原始圖案,更不用說什麽錢包裏放她的照片,他簡直就是一個浪漫絕緣體。

齊硯風轉過身子面向任情,視線在她與手機間徘徊,室內光線幽暗,液晶電視的幽光投射在他輪廓分明的面部上,他穿灰色針織衫和黑色長褲,整個人幾乎融進了黑暗裏。

看了她幾分鐘,齊硯風忽然把她攬到身前,臉貼着臉,舉高手機拍了一張照。

任情連忙搶下手機,伴着些許期待瞧向屏幕,他倒是十分上鏡,鼻是鼻眼是眼,“神清骨秀氣飄蕭”,而她猝不及防被他摟住,眼睛瞪得又圓又大,好似見了鬼,一股傻氣撲面而來。

她偏過頭看看齊硯風,後者注意力又回到了電視上,她拍了拍他手臂,半是強迫半是命令:“你的手機呢?我把這張照片發給你,你設置成壁紙。”

齊硯風順從地拿出手機給她,任情手腳麻利地将合照設置成壁紙便還了他,他看了看屏幕,眉梢一擡,笑得雙眼微眯:“上班時看一下手機就沒辦法再集中精神工作了。”

任情調轉目光瞅着茶幾上的巧克力,小聲道:“搞不懂你……”

他是典型的工科男思維,身上找不到一絲羅曼蒂克氣息,也很少制造驚喜,卻時常拐着彎說甜言蜜語。在她毫無防備的時刻。

齊硯風年初五就要上班,假期不過十幾天,任情原本打算去哪個城市好好玩一番,不料從放假第一天便開始下雨,纏纏綿綿下了幾日,不僅沒停雨,還下起了雪。雪對于南方城市而言很少見,任情怕冷,且缺少一雙發現美的眼睛,欣賞不了難得一見的雪景,整日待在家裏打游戲。

把囤積的游戲逐個玩了一遍,任情将手伸向了《俠骨書》。憑借着“關系戶”的身份,她弄來了一個封測資格,玩得天昏地暗茶飯不思,美其名曰“幫忙找bu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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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硯風看不下去,以“買年貨”為由把任情拖出了門。

雪斷斷續續地下着,風幹的路面轉眼又被細雪洇濕,行人撐着傘神色匆匆疾步走過,街邊的枯樹枝頭殘雪,融成晶瑩的雪水一滴滴砸到地面。

超市外零散地站着三五個人,無一不捏着傘皺着眉,在寒風中哆哆嗦嗦,不時看一下手表。

齊硯風收了傘,遞給任情後漫不經心地向裏走,任情見他肩膀上沾有雪沫,仰着脖子伸手替他拂去。空氣裏釀出說不清的溫情,齊硯風捉住她的手,像得了件寶貝似的揣進風衣口袋裏。

這是他們在一起過的第一個年,從前他未能參與她的人生,而今後他再也不會缺席。

任情一心只想着吃,自然而然就走到了零食區,仿佛鬧了幾年饑荒,貨架上有什麽她就拿什麽,不到幾分鐘推車裏就堆滿了各式各樣的零食。

堆在最上面的是一袋薯片,齊硯風拈起了看了看營養成分表,擡起眼皮望住對面的女人。後者兩手抱胸,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你昨天不是嫌我瘦嗎?我要增肥。”

昨天晚飯後任情蹲在電腦前玩《俠骨書》,也許是服務男性玩家,游戲裏的女性角色個個都擁有一雙比例驚人的長腿,正巧洗完澡的齊硯風進來,任情把屏幕戳得直響,嘲笑他們項目組美術部的審美。齊硯風便回了一句看看你自己的腿。

任情是瘦伶伶的身段,不豐滿不勻稱,胸前無四兩,從前單身對“太瘦了”此類的言語不太敏感,全都當做誇獎,但由齊硯風說開來,就變了味——似乎在說她身材不夠好。

齊硯風從沒聽說過吃零食增肥的,不過她執意要買,他便把薯片輕輕放回推車裏,跟随她的步伐向前踱去。

兩人一車在超市裏轉悠了一圈,又選購了一些蔬菜和五花肉,推車堆得滿滿當當,滑輪骨碌碌作響似是呻-吟一般。

收銀臺前排隊的人猶如長龍,任情言不及義地與齊硯風聊着,等得不耐煩之際,忽然聽見一聲驚詫的“咦——”。

循聲望去,才發現任忠義站在旁邊的隊伍中間,發話的男孩是她名義上的弟弟,任情眉心的皺褶緩緩舒展,心頭卻蕩起一陣郁氣,像夏季暴雨前的午後,悶得令人難受。

小宇認出任情和齊硯風,仿佛見了老虎的兔子立即抱住任忠義的胳膊,臉孔埋進他懷裏。

齊硯風客客氣氣地叫了聲伯父,任忠義看了眼他們的推車,神色如常地問是不是來買年貨,得到肯定的回答後緩緩點了個頭,似乎不想多聊。

他們這一列的隊伍要短一些,結了賬,任情率先走了出去。雪仍在下,任情撐着傘一言不發地邁步,披散的頭發在風中翻飛。

齊硯風兩手都被購物袋占據着,回到車上才騰出手碰了碰她的臉頰:“別想不開心的事。”

任情搖搖頭:“我在想晚上做什麽菜。”

齊硯風笑笑,系上安全帶,将車開出了寂靜的停車場。

行到半路,毫無征兆地下起暴雨,數不盡的雨珠撞到車窗上,裂成八瓣又被随之而來的雨水沖散。回到小區,天已經黑了,任情先從車裏探出右腿,待撐開傘後才邁下車。

路燈散發着昏黃的光芒,宛若一個風燭殘年的太陽,将任情周身鍍上暖融融的光暈。車裏的齊硯風看着這一幕忽然想起數月前那個悶熱的上午,他坐在這個位置,遙遙地看向她,不确定她是否是自己未來的房東。

那時他們素不相識,而現在他們已然相愛。

齊硯風推開門下車,一滴雨飄進他眼底,他眨了眨眼,臉上綻開一絲笑容。

雨勢漸大,任情跑過來為他遮雨,他一面接來雨傘,一面握緊她的右手:“走吧。”

任情睃了一眼十指緊扣的兩只手,心裏沁出些微甜意,笑着應道:“嗯。”

全文完,感謝看到這裏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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