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日子過得平淡無奇,轉眼就到了八月。

自從謝奇被接回了謝家,康瑛去書院更是全看心情。妝不畫了,好看的衣服也不穿了,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不說,在學堂上也是從頭睡到尾,可從表面上看,倒是消停了不少。

康老爺見她越發規矩,說學的也差不多了,等轉了年瑛兒過了十七歲生辰,就不用再去書院上課了,康夫人則馬不停開始張羅給康瑛說門親事。

康瑛對此內心并無波瀾,她還沉溺在類似“失戀”的打擊中。

與其說是失戀,倒不如說是康瑛自己主動退了一步。李是知和餘淑對她的态度讓康瑛備受打擊,關系本就冷淡生硬,她若繼續沖鋒陷陣,那二人更是可以仗着有屏障從而毫發未損,結果只能是她自己一敗塗地。

康瑛的消沉楊柳看在眼裏,她倒依舊去醉紅樓找楊柳嗑瓜子吃點心,但話明顯少了,不管聊什麽都一副很敷衍的樣子。

楊柳忍不住問,“瑛兒,書院裏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康瑛趴在小桌前搖着頭。

“那是......和李是知有關?”楊柳繼續問。

康瑛呆滞地點了一下頭,接着又搖起頭,一句話也沒說。

楊柳嘆了口氣,答案已經很明顯了,她作為好朋友卻不知此時該如何安慰她,畢竟康瑛也沒有找她傾訴的打算。

于是楊柳大氣地決定,既然幫不上忙那就默默陪着她嗑瓜子吧。

整整兩個月的時間,康瑛不再捉弄李是知,不再主動找他說話,遠遠見到他都會繞道避開。起初李是知偶爾會在課堂上點她提問,康瑛腦袋一低,小聲說着“抱歉,我不會”,态度乖巧坦誠得讓李是知懷疑其中是否有陰謀。

上學終究淪為了一種敷衍,再也找不到任何樂趣,這種和/諧的相處方式除了康瑛自己,其他人似乎都非常滿意。

康瑛的生日在臘月裏,考慮到過新年書院會提前放假,滿打滿算她最多再混三個月,就可以拍屁股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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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多麽美好,何必為一個李是知自尋煩惱。康瑛說服自己,她堅信只要不去想他,自然就會慢慢淡忘,最終也會把那些來勢洶洶好感全數耗盡。

想到這裏康瑛就會嘲笑自己,在書院幾個月別的沒學到,唯獨從李是知身上學到了那麽一丁點兒她之前最反感的理智。

雖說這種理智裏摻雜了太多的不服氣。

*** ***

八月剛過,書院停了半月課,一是因為天氣炎熱,孩子們嗚嗚泱泱擠在學堂裏容易中暑,更重要的是,三年一度的鄉試如期而至。

鄉試是科舉考試第一關,也是參考人數最多、競争最激烈的一關,鄉試在離桓城不遠的省城舉辦。聞道書院此次共有八名學生報名鄉試,其中甲班七人,乙班一熊孩。

放長假康瑛當然開心,整日裏吃吃喝喝,就算在家放空都比呆坐在書院強。

恰好又趕上康家酒樓的分店在省城開張,新店的生意康老板全權交給兒子康軒打點。康軒想着開張那日人多造勢,便把放假在家的康瑛也順帶叫上了。

康瑛對此表示無所謂,她不敢對康軒說NO,因為這人是個瘋子。

第一次見到康軒是她初來桓城一個月後,據說那之前康軒一直在山裏打獵,進山整整兩個月,康瑛并沒見他帶回一星半點的獵物。

康軒長相随康夫人,看上去一副喜氣洋洋卻心機頗深的模樣。

康夫人為他們介紹了彼此後,康軒幹脆地對康瑛說,“就算你來了,我也是康家長子,你就叫我大哥吧。”

他說完揚了揚手裏的佩劍,好像康瑛不答應就要把她一劍捅死。

後來康軒得知了康瑛和楊柳玩得好,便和她聊起醉紅樓哪位姑娘長得好,哪位姑娘身材棒,哪位姑娘歌喉美,俨然一副醉紅樓VIP的架勢。康瑛心想,大哥你還真不把我當外人啊。

本以為康軒就是個随随便便的纨绔子弟罷了,可自打他跟着康老爺學起生意之道,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一天十二個時辰全在忙生意的節奏,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貨搖身一變成了商界大佬。

這次省城新店開張,康軒對康瑛說,“作為家中大姐,不去給你親愛的弟弟捧個場,都說不過去吧。”

這親愛的弟弟說話有些自打臉,用的卻是命令語氣。

康瑛完全看不透這個瘋孩子,想着去趟省城也無妨,換個環境說不定還能把那誰給忘幹淨了。

酒樓八月初八開張,鄉試第一日是八月初九,康瑛姐弟二人八月初六來到省城,在康老板去年添置的一處宅院落腳。

宅院不大,坐落在酒樓新址附近的一條街上,省城寸土寸金,康瑛想着康老板可能花了一筆巨款才把它給盤下來,于是問康軒,“你爹的資産到底是個什麽概念啊?”

康軒眯起眼睛,“你爹你爹,他不也是你爹麽?”

康瑛笑,“呵呵,還不太習慣嘛。”

康軒想了想說,“就我所知,桓城三家酒樓,陵城那邊還有一家,省城現在又要有一家了。”

“什麽叫‘就你所知’?難道爹對你這個接班人還有所隐瞞嗎?”康瑛歪頭不解地問。

康軒搖頭,“也不是,只是我才剛剛接手,總感覺還有很多事情并不了解,這次正好借新店開張的機會,可以好好學習酒樓的經營之道。”

康軒說起生意上的事立刻變得一本正經,讓康瑛有種二人正在商務談判的窒息感。于是趁康軒還沉溺在他的商業帝國夢中,康瑛已經跑出了宅院大門。

“我先去逛逛省城!”走之前她不忘給親愛的弟弟打了聲招呼。

“诶!你等等,待會和我一道去酒樓試菜啊!”康軒趕緊喊了聲,而康瑛已經溜得沒影了。

省城這麽大,她要去逛逛。

*** ***

街上酒樓飯館林立,正是飯點,好生熱鬧,康瑛走進一家飯館,裏頭有群從各地來趕考的青年才俊正在讨論時局。

隐隐覺得可能會遇上謝奇領銜的桓城考生,康瑛便要了盤瓜子坐在一旁喝茶看熱鬧。

其中一個瘦高個少年背對康瑛,正站在人群中侃侃而談,收獲了周圍叽叽喳喳一大堆議論。

康瑛對之乎者也雖不太懂,倒也大致聽出了些端倪。瘦高少年就科舉制度發表了自己的見解,結合從朝/中到地方官/僚結構冗餘及少數不作為現象,一針見血地指出科舉制度急需改革的觀點。

他還沒說完,已經有人開始鼓掌稱贊,夾雜在贊許聲中突然冒出了反對的聲音。

有人直言不諱道,“這位公子,既然如此,那你何必還要和我們來競争這鄉試名額呢?”

随即有人附和說,“就是啊,就是!”

那人咄咄逼人地繼續問那少年,“聽口音這位公子是從外地過來的吧?大老遠趕來考取功名,竟還言不由衷,簡直可笑!”

之前那些啧啧稱道人也不吱聲了,那少年可能是低估了衆考生的戰鬥力,沒想到會被人噎得說不出話,瞬間語塞,支支吾吾半天最後只得低頭逃離這場高談闊論。

這只是酒樓中的一個小風波,那群考生再次聚攏,就下一個話題高談闊論起來。

呵呵,裝逼不成反被日,康瑛嗑着瓜子兒圍觀得起勁,視線跟着那瘦高少年出了人群。那少年灰溜溜地從人群裏冒出個腦袋,警惕地四下看看,發現脫身後終于輕輕籲了口氣。

瓜子殼還卡在嘴裏,康瑛看着少年的臉猛然愣住了,這不是餘淑嗎?

頭發梳成男孩的發髻,穿一身祥雲花紋的藍色衣衫,腰間束着條銀色腰帶,乍一看倒是英氣十足,可這副女扮男裝的模樣是要鬧哪樣!

餘淑完全沒注意到一旁吃瓜的康瑛,低頭加快了腳步往酒樓外走。康瑛吐了瓜子殼,起身快步走過去拽住她,用只有餘淑一人能聽到的聲音小聲嘲諷道,“嘿嘿,出洋相了吧!”

被突然拉住的餘淑一臉驚恐,一改之前的淡定冷漠,回頭瞪着康瑛半天沒憋出一句話,似乎在想這讨厭鬼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怎麽?這身打扮,莫非餘小姐是想混進鄉試?啧啧,膽兒夠肥啊,要是被抓着了可夠你受的!”康瑛故意沖她嬉皮笑臉說。

餘淑黑起一張臉,“就你有嘴會說。”

說完掙開康瑛轉身朝酒樓外走去,康瑛屁颠屁颠跟在她身後,“哎,別走啊,老鄉見老鄉,你不淚汪汪也就罷了,至少同我聊兩句呗,快,告訴我,你是怎麽計劃這次行動的?”

本就在諸位考生面前吃了癟,加上又被康瑛叽叽喳喳念得心煩,餘淑終于停下腳步,轉身冷冰冰地看着康瑛,“誰跟你同鄉了,鄉巴佬。”

康瑛讪讪一笑,“信不信我現在就告訴酒樓裏的那些考生你的真實身份?”

餘淑的臉瞬間漲紅,呆立在那語氣堅定地小聲說,“不信,你不許說出去。”

康瑛嘆氣,擺擺手說,“好吧好吧,還真輸給你了,話說你真的是來參加鄉試的嗎?考試那麽嚴,你膽子還挺大啊,還真是小看你了。”

餘淑見她又開始叨叨,扭頭就走了,康瑛再怎麽喊都不再回頭。

一個女孩,卻心懷大志,背影還挺潇灑,康瑛看着心頭有點莫名發酸,卻也懶得再管餘淑的閑事,轉了身準備回酒樓裏繼續嗑瓜子兒看熱鬧,結果一扭頭就撞見了另一個熟人。

“咦,康瑛?”他歪着腦袋,表情和剛才餘淑見她時一樣,有點蒙圈。

這個熟人不是別人,正是她避之不及的李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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