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康軒頭腦簡單,說收租就要收租,也沒怎麽打聽對方的情況,從夥計裏挑了三個身強力壯的大漢當随從,第二天一早就嚷嚷着去碼頭大倉收租。
“還墨跡什麽呢?快點,我們出發了!”
面對康軒的催促,康瑛很無語,心想如此聲勢浩大的去四通碼頭,不光查不出線索,怕是連租金都收不到。于是她改口說想繼續逛街買東西,就不跟着去了。康軒對此似乎有點遺憾,可能是覺得親愛的姐姐沒有支持他,又不好阻攔,最後帶着手下揚長而去。
當然,康瑛又不是真的想逛街,她也要去四通碼頭,待康軒前腳走了,她雇了輛馬車後腳便跟了上去。
陵城在地圖上是個依水而落的狹長形小城,四通碼頭在城郊最北端,位于大運河河道的一個急彎之下。當初在這裏建碼頭也是看中了河彎裏大片平坦的空地,久而久之,四通碼頭便成為漕運物資的中轉點。
一路大約花了半個時辰才到。冬至剛過,天寒地凍,碼頭上風很大,呼呼在耳畔叫嚣着,卻依舊呈現出一派忙碌的景象。康瑛看着康軒下了車,在裘袍中又縮了縮脖子,待那三個大漢在他身後站定,這才大搖大擺朝康家大倉走去。康瑛生怕把人跟丢,趕緊一路小跑跟上。
倉庫的大門敞開,進進出出都是裝滿糧食的板車,守門人一臉兇神惡煞地問康軒一行人,“你們找誰?”
康軒沒停下腳步,繼續朝裏走,面無表情地說了聲,“收租。”
“收租?”守門人問,擡手生硬地将他攔了下來。
酒樓夥計立刻湊上去幫忙解釋,“這位兄弟,我們是桃源居的,這位是我們少東家。”
守門人不為所動,繼續問,“你們來收什麽租?找誰收?”
有康軒撐腰,小夥計便嗆道,“胡掌櫃去桓城了,近期不在,生意上的事都由我們少東家接手打理。聽說你們大倉上月的租金還沒交上來,今天親自過來收取。你趕緊進去通報,要是怠慢了咱們少東家,待會兒有你受的!”
火/藥味瞬間彌漫,康瑛趕緊朝一旁堆成山的大/麻袋後頭躲了躲。
小夥計話音剛落,一個管事模樣的中年男子從大倉裏頭走了出來,在同守門人簡短了解了情況,走到康軒跟前朝他客氣地點了個頭,算是行了禮,然後開口問康軒,“請問桃源居的少東家,是誰讓您來這兒的?”
康軒理直氣壯說看了賬本,碼頭大倉每月都要給康家交租金。
Advertisement
“哦?賬本?”中年男子眯起眼睛。
“對對對!趕緊把上月的錢結了!”康軒又說。
中年男子客氣地聽康軒說完,讓他稍等片刻随即又回了倉庫裏頭,沒多久他出來了,身後同樣跟着幾個兇神惡煞的大漢。
康軒很警惕,立刻問,“你想幹嘛?”
中年男子笑了,讓康軒不要驚慌,又說這其中一定有什麽誤會,接着把一張紙遞給康軒,康瑛隔得遠,也看不出那是什麽,康軒低頭看了一會兒,突然沖那男子大聲喝道,“不可能!”
他說着揚起手狠狠把那張紙扔在地上,那男子居然還沒生氣,依舊客氣地笑着說了句什麽,便蹲下身拾起那張紙。就在這時,男子帶出來的那幾個大漢不由分說沖上前去,将康軒一行人給轟到了倉庫門外。
“我不信!你們一定是想逃租才騙我的!”康軒突然很激動,指着他們嚷道,“我爹和胡掌櫃不在你們就看不起我是吧?信不信我......”
他沒說完,管事男子已經轉身離開,康軒的狠話說到一半突然卡住,站在大門外陷入沉默。
康軒失望而歸,等他的馬車走了,康瑛才從那堆麻袋間鑽了出來。
見她鬼鬼祟祟靠近,守門人立刻開口趕她走,“小姑娘,這兒可不是玩鬧的地方,趕緊到一邊去!”
康瑛當做沒聽到驅逐令,擺出一臉管閑事的表情問他,“這位兄弟,剛才那群人在這兒吵什麽呢?”
“瞎打聽什麽!走走走!快走!”守門人一頓催促,明顯不耐煩了。
“大哥,我這不和你套近乎呢,”康瑛依舊原地不動,可憐巴巴地朝他說,“我從外地來的,在碼頭上和家裏人走散了,這人生地不熟的,我已經好幾天沒吃飯了。”
說完又朝那守門人眨了眨眼,眼看就要掉眼淚了。
又是兄弟又是大哥的,守門人明顯是吃軟不吃硬,瞬間便緩和了态度,好言好語說,“小姑娘你趕緊走吧,這碼頭上亂糟糟的,在這兒是找不到你家裏人的!”
你咋還不明白我的意思呢?康瑛急,直接挑明了,“大哥,我想在碼頭找點事做,起碼能填飽肚子掙個路費。我看你們倉庫生意挺好的,門口還貼着招工的告示,能雇我當個幫工麽?”
守門人笑了,“你這小姑娘可真有趣,小胳膊小腿兒的能在我們這兒幹什麽啊?”
康瑛倒是有底氣,手舞足蹈帶比劃對他說,“大哥,你別小看了我,在我老家鄉下,小妹我可是能一個人拉動一整車的番薯呢!”
守門人瞬間被康瑛逗樂,問她叫什麽,康瑛扯謊說叫小紅,守門人點頭,答應她待會兒找負責招工的人說說,争取把她給介紹進來。
等待間隙,康瑛在附近轉悠,時不時朝倉庫裏瞄上兩眼,裏頭忙而有序,之前和康軒打過交道的管事一直在來來回回監督着工人們,讓康瑛覺得這大倉有種連只老鼠都溜不進去的感覺。
倉庫裏頭層層疊疊堆的全是大/麻袋,康瑛問守門人這間倉庫是存放什麽物資的,守門人不假思索地說,全是糧食。康瑛把腦袋再次伸了進去,指着最裏頭的一個小房間問,那裏面是放什麽的,守門人這才明顯不高興了。
“小紅啊,我都和你說了咱們大倉裏全是糧食!”他不耐煩地回答,說着再次把康瑛扯到了門外,讓她耐心等候。
康瑛覺得奇怪,倉庫最裏頭那小房間外面,居然還有個人在把守,不簡單。
在碼頭晃蕩了半個下午,康瑛這回是真的又冷又餓,其間守門人還分了她半塊饅頭。直到天色漸暗,終于有人叫小紅集合,康瑛這才跟着一群幫工在大倉外聚集。
召集來的幫工一共十來人,看樣子都是在碼頭上臨時拉來的,一行人在大倉門口集合,管事男不在,一個工頭打扮的男子心不在焉地點了點人數,便開始分配工作。
碼頭上的工作除了搬運還是搬運,臨時召集來的幫工被分成兩撥,康瑛這撥人把糧食從剛泊在岸邊的大船上搬到平板車上,再由另一撥人把車拉到庫中,可他們依舊無法進到倉庫裏,平板車到倉庫門口便交接給了裏頭的工人,由他們進行糧食的入庫碼放。
整個運輸鏈分工明确,滴水不漏。
等一船的糧食全部入庫,那工頭再次把大夥聚集起來分發工錢,也就是幾枚銅錢的報酬,衆工友的臉上紛紛洋溢着知足的笑容。康瑛排在隊伍末尾領錢,眼睛卻時不時朝倉庫裏瞄,遠遠看到那管事男子再次出現,正在不停指揮裏頭的工人們搬貨。
眼看着兩個工人一前一後搬着兩只麻袋進了裏頭那個小房間,工頭狠狠敲了一下康瑛的後腦勺,“看看看!再看把你腦袋給敲下來!”
康瑛吓得一哆嗦,接過報酬趕緊溜到一邊。
于是康瑛扛了一晚上糧,出了一身汗,卻根本找不到進入大倉的機會,感覺力氣都白使了。
她心有不甘,依舊躲在大倉不遠處暗中觀察。深夜的四通碼頭人聲鼎沸,在火光照耀下,依舊忙碌如白日。只是康家大倉的燈光逐漸黯淡,很快,倉庫中的工人魚貫而出,看樣子是收工了,走在最後的管事鎖好大門,匆匆坐上停在門外的一輛馬車然後離開。
機會來了,康瑛蹑手蹑腳從暗處鑽出,直奔大倉的背面。白天她在這附近溜達的時候,注意到倉庫的窗子全都用木條釘死,唯獨背後堆放雜物的一處,可能是釘子松了的緣故,正好漏出了一條窄縫。
也可能是他們認為這條小縫作不出什麽妖,可康瑛身形瘦小,剛好能通過它鑽入倉庫之中。側耳傾聽,确定倉庫裏一點兒動靜都沒有之後,康瑛費了點勁,從那道窄縫鑽了進去。
倉庫中很黑,外頭的火光透過窗子的縫隙照進來,康瑛勉強能辨認方向。四周全堆着滿滿當當的麻布口袋,她伸手摸了摸,裏頭還真是大米。
事不宜遲,康瑛順着這些麻袋一路摸到角上那小房間,果不其然上了鎖,她早有準備,擡手從發間取下一根極細的簪子,熟練地伸進鎖眼撬動起來。
她細細聽着鎖芯裏微小的聲音變化,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鎖眼之中,周圍很黑,也很安靜,康瑛斜着腦袋湊近鎖眼,那裏頭突然響起“咔擦”一聲,鎖開了!
康瑛心裏又激動又害怕,想着都到這一步了,只能悶頭走到底。
于是她輕輕推開門,輕手輕腳鑽了進去。
小房間的牆壁高處有一扇小窗,與其說是窗戶,倒不如說更像個通風口,月亮的光從外面透進,照在層層疊疊碼至天花板的麻袋上。
那些麻袋上貼着封條,月光裏,封條上的印記雖然已經很模糊,但依舊能勉強辨認出寫着日期并蓋着官印,康瑛伸手,摸到的是細細的顆粒,她的心瞬間涼了。
是鹽,官鹽,而且是藏在私人倉庫中的官鹽。
火/藥居然是敏感詞。。。當我們四大發明不要面子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