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第二十七章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肖景天在醫院裏見到了劉奔虎。此時垂垂老矣的劉奔虎身上插滿了管子，各種醫療設備圍在他周圍，連話都說不出來了，見肖景天來了，虛弱的臉上終于露出欣慰的笑容。

肖景天沒想到這個縱橫商場，站上人生巅峰的人，臨死都不忘找回自己所愛之人。

在劉奔虎搭建的基地裏，肖景天愛憐的撫摸着時光機，如同吳心安就在面前。

張問天見肖景天看得認真，解說道：“這臺時光機穿越的時間和位置精度更高，不比時間警察局那臺差”

“你們的計劃是什麽？”

時間警察每次行動後都會形成工作日志和相關錄像，但這些屬于絕密資料。可如果不搞清楚吳心安生前最後一次出現的時間和地點，根本不可能找回她。所以，肖景天很想知道，他們計劃如何去找吳心安。

“幹爹的意思是：你先穿越到1205年，在彩雲從懸崖上墜地前将其接回，幹爹就告訴你如何找到吳心安”

“他怎麽知道該如何去找心安？”

“幹爹拿到了時間警察局的部分工作日志，吳心安有五次穿越，分別是2078年12月、2071年8月、2069年7月、2062年5月和2058年1月。幹爹說，只要你找到彩雲，他就告訴你穿越位置，讓你去找吳心安”

“但我沒法分辨他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景天，将死之人，其言也真”

肖景天想起病床上的劉奔虎，其生命已日暮西山，只是想臨死前見到彩雲一面，而自己不也同樣希望見到愛人？心中頓生同情，道：“好，我跟你們合作！”

“景天兄弟，還有一件麻煩事：我們一直沒有找到能量約束器。而幹爹這幾年生意走了下坡路，連低劣的能量約束器都沒錢制造。現有的耗材，只夠我們穿越一次”

肖景天吃了一驚，現在的能量約束器管理得比過去嚴多了，既然拿不到或不能制造，僅有的一次穿越機會，劉奔虎肯定不會讓自己去找吳心安，頓時有種上當受騙的感覺，質問道：“你們連耗材都沒有，叫我來幹什麽？”

“景天兄弟稍安勿躁。你是否記得我們曾收集過九個時間警察局淘汰掉的能量約束器？”

肖景天想起，當年在虎嘯山莊，張問天曾向自己提過此事，自己穿越到南宋引發了時間膨脹效應，差點死了。但随後三人被元崇山綁架。現在張問天舊事重提，明顯是想讓自己穿越到那時，偷走能量約束器。不說元崇山在綁架三人時帶走了很多時光機的耗材，僅僅是時間警察搜查山莊，連與時光機相關的紙張都被扣押，那剩餘的九個能量約束器肯定已落入元崇山或警方手裏。

張問天聽完肖景天的疑慮，笑道：“我們查看了《證物扣押清單》，當年這剩餘的能量約束器根本沒有被警察扣押。而元崇山沒有時間去搜查山莊，當年在澳大利亞，幹爹就發現他們的能量約束器非常低劣，根本不是我們那款，這也是為什麽他們不能派人陪同你穿越的原因。所以，你應當先穿越到2082年，看能不能偷走那剩餘的九個能量約束器”張問天拍了拍肖景天的肩，道：“景天兄弟，如果你失敗了，咱們就此散夥吧”

肖景天來到2082年虎嘯山莊的地下室，此時空無一人，想來所有人都在那間密室裏商量怎麽對付元崇山吧。肖景天按照張問天指出的位置，輸入開鎖密碼後，果然在一個鐵箱裏發現了那九個能量約束器，趕緊拿出來，裝進箱子裏。正要走，突然見到一只機器小狗搖着尾巴來到自己面前，瞬間淚流。在虎嘯山莊時，正是這只機器小狗時常陪肖樂樂玩耍，想着此時妻女就在不遠處，想去見見，卻又不能，近在咫尺，實則天涯。想着自此一別，夫妻二人恩斷義絕，這二十多年自己對吳心安無時無刻的思念卻不能言說，頓時情緒崩潰，壓抑着音量哭起來。見桌上有紙和筆，流着淚提筆寫道：

“心安吾妻：

自此一別，不知相見何期。書寫此信，不舍與傷心俱來，淚珠與筆墨齊下，致多次停筆拭淚。情難書，人難留，意難平。

我一直認為我是世上最多餘的人，生亦無人問津，死亦少人哀憐，有苦自知，有淚自咽。我從小無父無母，是奶奶和姑姑将我撫養長大。從小我不受姑父待見，他常背着奶奶和姑姑辱罵毆打我，而當着奶奶和姑姑的面，他又表現得對我疼愛有加。表哥常常玩弄我，合着外人欺負我，有福自享，有難我擔。

自小，我的性格孤僻，生在陰暗的角落，如小米之苔，不曾向陽而生，直到遇見你，方知人間有春天，眼中有色彩。對你之心，堅韌如磐石蒲絲。不羨神仙眷侶，願結柴米夫妻，生同衾，死同穴，兩心之外無人知。

恩愛應天長，可世事卻無常，天不留情于人間。我多想執子之手，從青絲走到白發，從綠葉紅花走到枯枝朽木。可惜，山盟終作土，海誓歸于塵，幽夢太匆匆。

願你此生星月相随，春風作伴。我走了，勿念。照顧好你自己和樂樂。

2082年9月16日景天恸書”

肖景天将信小心塞進機器狗的腹部，讓機器狗去找吳心安。只是肖景天不知道的是，在他穿越回出發時間點後，虎嘯山莊便遇到了元崇山的猛烈攻擊，導致機器狗的腿斷了一條。還好，肖樂樂的手環一直通過網絡連接着機器狗，這才讓機器狗成功找到吳心安。而吳心安看到這封信時，卻以為是當時的肖景天所寫。

張問天在時光機的屏幕上觀察着數據，見穿越回來的肖景天費力的拖着箱子，趕緊上前幫忙，打開一看，裏面安安靜靜躺着九個能量約束器，心中大喜，又見肖景天雙眼紅腫，安慰道：“景天兄弟放心，我們一定能找回弟妹”

待工程師維護完時光機，肖景天開始第二次穿越。當他來到1205年，按照劉奔虎提供的位置，肖景天找到了那處懸崖。這處懸崖大約有二十米高，上面是一片草地，幾塊巨石凸起，不遠處有一片樹林，下面則是一片亂石，一些雜草頑強的從石縫中冒出來，如若人從上面摔下來，必死無疑。

肖景天費了很大的力氣來到懸崖下面，他不知道彩雲具體從哪個位置摔下來，最怕的就是彩雲墜落的位置離自己較遠，自己根本無法接住她。就算剛好在自己面前落地，他必須保證立馬接住她，并同時返回出發時間點，否則，彩雲的下墜力可能會砸死自己。

肖景天紮了一個包着石塊的草垛，計算落地時間，得出自己操控手環的時機。又将草垛抛向空中，再接住。如此練習了幾次，感到難度非常大，主要是無法精準把握時機。在慌亂中，有時模拟操控手環早了，就會導致自己單獨返回而無法接住彩雲，甚至未閉合的蟲洞可能将彩雲切成兩段；有時模拟操控手環晚了，彩雲會砸到自己，可能會導致兩人死亡。

肖景天累得精疲力盡，坐在亂石上休息。天空漸漸下起雨來，肖景天這才驚覺天色漸暗，卻不見劉奔虎與彩雲，心中正疑惑是不是劉奔虎記錯時間或位置時，懸崖上傳來一片“姓餘的，站在！”“抓住那小賊！”“彩雲姑娘，牛大老爺待你不薄，趕緊回來”等聲音。

來了？當肖景天聽見彩雲的名字，心知來了，雖無任何把握，但依然趕緊起身觀察崖上，尋找彩雲掉落的位置。

然而，聲音卻漸漸遠去，直到悄無聲息也未見彩雲落下。

肖景天等了許久，天色已快黑盡，此時渾身又濕透，一陣風吹來，冷得發抖。見此情形，肖景天知道一定是劉奔虎記錯了，操作手環正要回去時，突然聽見頭頂傳來一個女人的驚呼聲，肖景天擡頭，一個黑影直奔自己而來。肖景天條件反射似的閉眼，并用雙臂護頭，感到一個物體砸到了自己手臂上，再一睜眼時，卻見張問天一臉的驚喜，轉身一看，旁邊正躺着一位身着古裝的女子，正是彩雲。

原來，劉奔虎拉着彩雲一路狂奔，沖出一片樹林後，見彩雲漸漸體力不支，已根本跑不動，就将她藏在一塊巨石後面，自己抱着年幼的餘照歸引開牛府的家丁。他再回來找到彩雲，拉着她逃跑時，由于天黑路滑，彩雲掉到懸崖下，剛好砸到正要返回的肖景天。

張問天見彩雲盲目四顧，又暈了過去，趕緊喚來醫生、護士。經過檢查，發現彩雲暈厥是穿越引發的空間迷失，并無大礙，便将彩雲擡上早已準備好的擔架，擡進了醫療間。

張問天從醫療間出來，興奮的對肖景天道：“恭喜景天兄弟，從今天起，你獲得了幹爹一半的財産”

肖景天搖搖頭，道：“我只想找回心安”

“景天兄弟放心，這臺時光機和相關人員、設備都留給你了，你完全可以找到心安”

突然，一名護士從醫療間裏跑出來，告訴張問天，彩雲已經蘇醒。張問天趕緊跑進醫療室，見彩雲一臉驚恐，上前拱手道：“彩雲姑娘勿怕，我是餘學海的幹兒子，我叫張問天”

彩雲則疑惑，餘學海那麽年輕，怎麽可能有這麽老的幹兒子，而身邊的人又全是陌生人，不禁害怕起來。

跟随張問天進來的肖景天道：“彩雲姑娘是否還記得我？”

彩雲想了一會，緊張神情頓時緩解，指着肖景天道：“你不是那位肖公子的父親嗎？”

當年，肖景天穿越到1200年，遇到了第一次穿越的餘書山和劉奔虎，後來偷聽劉奔虎與彩雲說話，本想吓吓劉奔虎，誰知引發了時間膨脹效應，自己差點死了，還是年老的自己穿越過來救了自己，而彩雲則誤會年老的自己是自己的父親，因此有這一說。

張問天拖過一把椅子坐下，将此事的來龍去脈慢慢道來。當彩雲聽說剛才還在哇哇哭泣的三歲兒子此時已六十歲，完全無法接受，又聽說餘照歸在火星，受條件限制，無法返回地球，心中苦悶難當，後面又得知餘學海此時已生命垂危，行将就木，臨死前就想見一見自己，心中湧起千層浪，催促張問天趕快帶自己去見餘學海。

張問天給彩雲換了身衣服，帶着她直奔醫院。躺在病床上的劉奔虎在見到彩雲推門而入的一剎那，頓時來了精神，費力的向彩雲伸出手。而彩雲站在劉奔虎身旁，仔細端詳，見确是年老的餘學海，這才撲在他身上，想到好不容易兩人才相聚，卻馬上将人鬼殊途，哭道：“要是官人有什麽三長兩短，彩雲就陪官人而去，黃泉路上，也能給官人唱曲解悶，跳舞作樂”

而劉奔虎卻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指向了門口。衆人回頭，卻見門口沒什麽，不明其意。随着檢測儀發出的警報，衆人再回頭時，劉奔虎已氣絕身亡。

彩雲撲在劉奔虎身上痛哭。一旁的肖景天不禁恻隐，這麽多年來，劉奔虎用盡了自己所有，終于找回了彩雲，可倆人才相處幾分鐘，卻又永隔一方。随即又羨慕起劉奔虎來，至少在臨死時見到了最愛之人，而自己卻不知能否再見吳心安。

彩雲突然從劉奔虎身上站起來，轉身朝門外跑去。肖景天怕她尋短見，大喊一聲“彩雲姑娘！”便追了上去，卻見剛跑到門口的彩雲一臉驚喜的站在那，再一看，門外站着一名年輕男子，正是劉奔虎。

劉奔虎一把将彩雲摟在懷裏，仿佛稍微沒摟緊，彩雲便會消失，口中不停喃喃道：“你終于回來了，你終于回來了”

肖景天望了一眼張問天，雙方都在疑惑，這是從哪個時代穿越而來的劉奔虎？良久後，待劉奔虎和彩雲松開，張問天這才上前問道：“幹爹，你從哪個時代來？”

“我就是這個時代的人，沒有穿越”

肖景天和張問天看了看眼前這個年輕的劉奔虎，又回頭看了看床上已沒有氣息的年老劉奔虎，一時疑惑不已。

劉奔虎道：“問天，景天，謝謝你們。我會兌現我的承諾，明天我就和彩雲一起去火星找照歸，地球上我所有的資産你們一人一半”

張問天一臉興奮，鞠躬道：“謝謝幹爹！”

肖景天以前總想着劉奔虎的財産，現在終于得到了，卻不像張問天那樣激動，平靜的看着面前的劉奔虎，指着病床上的劉奔虎問道：“為什麽？”

張問天也有此疑惑，為何會出現一個年輕的劉奔虎。

劉奔虎哈哈一笑，道：“醫療技術的進步”

張問天立即反應過來，震驚道：“長生不老術？”

肖景天聽女婿說過這種醫療技術。這種技術并不需要将病人治好，而是制造一個沒有疾病的病人拷貝。首先，将病人（即：母版）身體的原子排列組合情況繪制出來，剔除致病或致老的不需要的原子，根據病人的要求填補需要的原子，構成一張打印模板。再采用原子級別的三維打印技術按模板快速打印，形成病人拷貝（即：子版）。除了疾病和衰老，子版擁有母版身體的一切，包括基因、記憶和意識等，但子版卻是母版的健康年輕态，因此，這項醫療技術被稱為返老還童術。但這項醫療技術尚處于科學實驗階段，它不僅技術上有不成熟的地方，更有一個重大缺陷——無論從法律角度還是從醫療倫理角度出發，它制造出了一個完整的自己，母版與子版如何共存？因此，這項技術僅允許用于科研，不能用于實際。而劉奔虎則依靠自己的財力和社會關系網，利用這項技術成功複制出了子版的自己，待到年老的自己去世，子版的自己便現身，以求與彩雲雙宿雙飛。

劉奔虎沒有回答，道：“我和彩雲分別快一甲子了，你們就別來打擾我們”說完，拉着彩雲消失在倆人視線裏。

看着彩雲挽着劉奔虎雀躍、撒嬌，肖景天羨慕不已，當年吳心安在自己身邊也這樣，卻不知昨日何時能重現。回頭看看病床上的那具冰涼的屍體，這個年老的劉奔虎為了給彩雲一個美好的人生，不惜一切代價，可真正獲益的卻是那個年輕的劉奔虎。而對于彩雲來說，她的腦海裏只有年輕的劉奔虎，不曾回頭看看那具為她耗盡一生的屍體。

一周後，肖景天按照約定來到基地，與張問天一起清算劉奔虎的資産。肖景天一進去，就見張問天滿臉的憤怒，細問下才知道，這幾年劉奔虎轉移了大量資産到火星，留在地球上的資産根本不夠抵債，更別說分給二人了。

肖景天看着面前的時光機，道：“無所謂，只要時光機還在，只要能找回心安，有沒有錢都無所謂”

張問天卻凄慘的笑起來，道：“沒有錢，別說時光機龐大的運維費，就連那些工程師的工資你都給不起，你還怎麽穿越回去？哎，景天，你我都被劉奔虎算計了，我們在他眼中從來都是棋子，已經利用完了，自然該扔了”

肖景天這下着急了，在張問天的幫助下，通過火星通訊器憤怒的給劉奔虎發去信息，自己不僅全力幫他找回彩雲，還救過他，責問他為何算計自己。等了很久，劉奔虎給肖景天回了信息，他說，他并不是想算計肖景天，而是對付張問天這個叛徒時殃及了肖景天。劉奔虎告訴肖景天，張問天故意将餘照歸是自己親生兒子的信息洩露給餘照歸，不僅打亂了自己的全盤計劃，還害得被迫辭去董事長一職。他這麽做，只是報複張問天而已。對于肖景天，劉奔虎認為已經給了肖景天時光機和吳心安的穿越位置，不算對不起他。

肖景天氣憤不已，神仙吵架，濺出來的一口唾沫卻淹死了凡人。

張問天道：“當時，我并沒有算計他，只是不忍見照歸弟弟被蒙在鼓裏，整日難受，才告訴他的”說完，嘆了口氣，拍了拍肖景天，道：“景天老弟，就此別過，你多保重”

眼見張問天就要走出基地大門，肖景天喊道：“一幅《韓熙載夜宴圖》值多少錢？”

張問天略一思考，回頭問道：“是真跡嗎？”

“絕對原版真跡”

“宋朝臨摹版都是無價之寶，如若是原版真跡，其價值無可估量”

“只要你助我找回心安，這幅畫我就送給你”

張問天眼睛一亮，道：“我手裏頭還有一些資産，拿去抵押和變賣，還能維系你穿越所需。這幅畫在哪？”

肖景天穿越到2080年12月，此時正值上班時間，加之天氣寒冷，小巷子裏毫無人跡。經過那家自己以前常光顧的回憶面館，看見無名氏正坐在店門口整理蔬菜，她身旁的牆上寫着“特色肉丁面”五字，想起吳心安知道自己喜歡吃奶奶做的肉丁面，多次向奶奶請教，反複試驗，就是為了做出一模一樣的肉丁面好讓自己吃。而今，佳人不知在何方，獨留自己在世間嘗盡苦楚，鼻子一酸，心中哀傷頓生，趕緊匆匆走進地下室，輸入密碼，進入自己的家，擡起床板，那幅《韓熙載夜宴圖》正靜靜的躺在那。

肖景天将畫放入袋子，想起和吳心安結婚時，她滿心歡喜的憧憬着美好的未來，而自己卻拿起這幅畫棄她而去，扔下她一個人在荒郊野外的黑水林獨自生活，自己是何其混蛋。想到此，忍不住給了自己一個耳光。

肖景天操作手環時，自然也明白了，當年所痛恨的那個小偷居然就是自己，也正是因為自己偷走了這幅畫，導致那時的自己不得不又去穿越，最終将吳心安母女帶到現代。

張問天貪婪的看着這幅《韓熙載夜宴圖》，連連稱贊。

肖景天将畫收好，道：“張哥，心安回來之日，這幅畫就是我倆對你的謝禮”

張問天連聲道好，但臉色一轉，道：“可是，劉奔虎只查到了心安穿越五次的時間和位置，卻不知道哪一次才是她出事的那次。也就是說，你要找回心安，只能五次都穿越。這可十分耗費財力”

“張哥，這幅畫給了你，多的都有了，何必在乎那些小錢？”

張問天咬咬牙，道：“行，五次就五次，咱們按時間順序一次一次的試，總有一次是心安最後的時間。不過，為了節約錢，那些工程師能不請的就不請了，我可以操作時光機”

在張問天的操作下，本應穿越到2078年北京城區的肖景天卻穿越到了野外。肖景天知道，肯定是張問天不熟悉操作，弄錯了位置，可也不能白白浪費這次穿越，便舉目四望尋找進北京城的道路。肖景天頓覺氣候不對，此時的北京應是冰天雪地，可四周卻春意盎然。此時方知，不僅地點不對，連時間都弄錯了。看天色應是早上，天剛蒙蒙亮，此地剛剛下過一場雨，四周泥濘不堪，不遠處有一條河靜靜流過。肖景天看這場景越來越眼熟，果然在不遠處發現了一片凹進去的崖壁，走過去一看，一名蹲在崖壁下的女子驚叫了一聲，正是彩雲。彩雲旁躺着奄奄一息的一名男子，正是遭遇時間膨脹效應的自己。

肖景天明白，不熟悉操作系統的張問天沒有調整穿越時間，居然将自己送到了1200年，遇到了将死的自己。肖景天掏出急救包，迅速對年輕的肖景天施救，漸漸的，終于見到年輕的肖景天慢慢蘇醒。

年老的肖景天看着年輕的自己此時正志得意滿，處于人生巅峰，殊不知即将妻離子別，跌落懸崖，弄得自己現在生活慘淡。如若此時的自己能看透一切，不去追逐那些虛無缥缈的榮華富貴夢，聽從妻子的意見回到家鄉，現在應是和和美美的三世同堂。可惜啊……

年老的肖景天越想越痛恨自己，對年輕的肖景天自然沒有好臉色，與彩雲告別後，将年輕的肖景天帶回2112年，見年輕的肖景天還以為此時的自己已經得到劉奔虎一半的財産，心中更生厭惡，一把拉過他，将他送回了2082年。

當年老的肖景天看着2082年的那間地下室，仿佛聽見了吳心安的那聲“官人回來了？”，視線漸漸模糊。

張問天模拟練習了幾次，終于基本熟悉時光機的操作系統，在他的操控下，肖景天來到2078年底的北京。

北京的冬天很冷，結冰的街道讓肖景天幾次差點摔倒。肖景天打開掃描儀，沒有發現穿越者，便在街上閑逛，希望能遇到吳心安。路過回憶面館時，還進去吃了一頓久違的肉丁面，無名氏依然給肖景天來了一大碗。正吃着，突然，掃描儀發出報警聲，屏幕上出現了兩個紅點，卻不知有沒有吳心安。肖景□□離自己最近的紅點走去，卻發現紅點越來越多，竟然出現了六個紅點。

肖景天關閉掃描儀，見不遠處有棟廢棄的工地，樓房的窗口可以看到外面的街道，便進去躲在暗處小心觀察，卻看到了讓他震驚的一幕：只見年老的聶濤帶着兩名身強力壯的男子走進了工地。

肖景天縮回了頭，他不明白年老的聶濤為何會出現在這個時間點，但知道聶濤肯定不會懷有好心，想起聶濤的種種作為，心中恐懼陡升，便迅速離開工地，找了一處無人之處，正準備操作手環回去，卻又停止了。

“我不能再退縮了，我要找到心安！”肖景天告訴自己。

天漸漸黑了，路上行人匆匆、車水馬龍。一陣寒風吹來，肖景天緊了緊衣領，孤獨的走在北京的街道上。他不知道的是，此時的吳心安已在街道的對面看到了他，大聲呼喊着“官人”，不顧危險穿過車流朝他追來。

肖景天回到出發時間點，灰心喪氣的回了家，見桌上留給他的飯菜，客廳空無一人，書房裏的燈光從門縫中射出，時不時傳出肖樂樂夫妻逗可樂的歡笑聲。

肖景天敲響了書房的門，見肖樂樂開了門，道：“樂樂，我想跟你談談”

父女倆來到院子裏散着步。肖景天道：“樂樂，我想去找你媽媽”

肖樂樂吃了一驚，她以為父親想尋死，抓住肖景天的手臂道：“爸爸，我知道有時我冷落了你。可你也知道，我這一生幾乎沒有關于你的記憶。給我點時間，讓我們父女倆慢慢熟悉。無論如何，你千萬別想不開”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穿越到你媽媽出事的那年，将她帶回來”

肖樂樂瞪大了雙眼，道：“你，你又去幹這事了？怪不得你最近有時連家都不回，我還以為你交了個女朋友，原來你又去幹這事了！”

肖景天見肖樂樂激動起來，拉住她壓低聲音道：“小聲點！樂樂，你想不想報答你媽媽？”

肖樂樂想起，在母親出事前，她幾乎每晚都會陪着自己入睡，母女倆躺在床上聊着天，聊着聊着便進入了夢鄉。當年最落難的時候，是母親去撿垃圾、賣宵夜撐起了這個家，那可是自己心中的超人。母親出事後，何新桐雖對自己很好，可終究寄人籬下，想撒嬌卻沒有對象，想要的東西卻不好意思開口，和何新桐出去旅游，別的孩子都圍着父母要這要那，自己只能默默的站在一旁；半夜生病，沒好意思叫醒何新桐，只好咬牙堅持到天亮。跟着母親雖窮，但日子倒也自在。羔羊尚且跪乳，慈鴉尚且反哺，自己豈有不想報答之理的？便道：“你想怎麽做？”

“我已經有了你媽媽穿越的時間和位置，但不知道哪次才是她出事的那次。我想一次一次的去試，但這麽做費時費力倒也罷了，可風險太大了，我擔心我不僅沒有找回你媽媽，連自己都搭進去了。我想，你幹媽曾是時間警察局局長，指揮過你媽媽的穿越任務，她一定知道你媽媽最後一次穿越的時間。你能否從你幹媽那套出這些信息？”

肖樂樂又激動起來，道：“這些信息都涉密，我幹媽知道也不會說。而且，要是她知道你又穿越了，保不準又送你去坐牢。你難道想在監獄裏老死？”說完，肖樂樂哭了起來。

肖景天安撫着肖樂樂，道：“所以，你要去套出這些信息，不要讓你幹媽知道”

肖樂樂滿臉的不高興，道：“你這是要陷我幹媽于不義，我絕不會這麽做！”

“那你在你媽媽和你幹媽間，你選誰？”

肖樂樂沉默了。她是多想自己的媽媽能回到身邊。可這麽多年來都是幹媽撫養自己，不僅送自己上大學、讀研究生，連自己結婚時，還以女方家長的名義送來大量嫁妝。父親逼自己選，自己又能選誰？

見肖樂樂沉默不語，肖景天又道：“樂樂，何新桐是你幹媽，将你撫養長大，我一直都記在心裏。如若有事，我絕不會出賣她”

“那，我該怎麽套她的話？”

“你可以祭奠你媽媽的名義，問問你幹媽，你媽媽是穿越到哪一年犧牲的，以便安排法事”

肖樂樂露出懷疑的眼光，道：“我幹媽那麽聰明，能行嗎？”

肖景天懇求道：“試試吧，不行的話，就再想別的辦法”

肖樂樂猶豫了半天，道：“不，我不能這樣做，不能為了一個媽，而傷害了另一個媽”

是夜，肖樂樂翻來覆去睡不着，到天快亮時才迷糊了一會。一起床，就給何新桐發了條信息，約她一起吃午飯。

在餐廳裏，肖樂樂點了何新桐最愛的幾道菜，還親自下樓去接何新桐。此時的何新桐雖已垂垂老矣，但眼睛依然如電。

吃着吃着，肖樂樂道：“幹媽，我媽都走了二十三年了，我想給我媽重新建個墓。做法事的道長需要我媽确切的去世時間，才能定下挖基的日期”

“你不是知道嗎？2089年走的”

“這個我知道。2089年是我媽執行任務的時間，而不是犧牲的時間，道長要的就是犧牲的時間”

“這個涉密，可不能說”何新桐見肖樂樂眼神躲閃，道：“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着我？”

“沒，沒有”

何新桐放下筷子，擦了一下嘴，道：“清明節我去祭奠你母親，她的墓雖然舊了點，但沒必要新建。你為什麽突然要給你媽媽重新建個墓？”

“呃，就是我們父女倆很想她了，見她以前的墓破敗了，就想新建一個”

“為什麽突然想起她了？”

肖樂樂頓時有點招架不住，道：“主要是，主要是我，我夢到了她”

“你媽信佛教，為何找道士做法事？”

肖樂樂頓時無語，恨不得找個縫鑽進去。而何新桐則繼續逼問道：“是誰叫你來打探這些消息的？”

肖樂樂故意撒嬌道：“哎喲，幹媽，瞧你的，我就是想給我媽建個衣冠冢，弄得我像犯人一樣被審問。來來來，吃飯”肖樂樂夾了一塊何新桐喜愛的烤鴨放到她餐盤裏。

而何新桐卻反而停箸不吃，看着肖樂樂的眼睛，好一陣才道：“我知道了”

“幹媽，你知道什麽了？”

“知道你很孝順，知道你很乖”

肖樂樂铩羽而歸，剛好碰到高智勇回家，将滿腔的怒火發洩在什麽都不知道的高智勇身上。晚上，肖景天回來，得知計劃失敗，苦惱不已，咬咬牙，決定還是一次一次的試，總有一次是吳心安最後的時間點，即便冒着天大的風險，也務必将吳心安找回。

半個月後，正在基地裏維護時光機的肖景天突然接到一個陌生電話，一聽，卻是何新桐約他見面。肖景天心中陡然緊張起來，難道何新桐已經猜到了？此時何新桐相約，十之八九是要逮捕自己，這約會如何去得？如若自己不去，以警方的能耐，遲早會查到這裏來，不如去探探口風，看能不能拖延時間，讓自己盡快完成穿越，一旦找回心安，再進監獄不過度假而已。

想畢，肖景天準時來到頤和園，找到了坐在長椅上的何新桐。

一切都老了。肖景天看着滿臉皺紋的何新桐感嘆時間的殘忍。

“肖先生，恭喜你出來了”

“謝謝你當年的手下留情，很多事情你并沒有深究”

“我沒有手下留情。倒是肖先生似乎想重走老路。肖先生最近在忙什麽？”

“老頭一個，能有什麽忙的？”

“你最近和一個叫張問天的人走得很近。我在翠湖附近發現了一座小型核聚變電站，電站旁邊有座工廠，非常隐蔽，外人無法一窺究竟。可肖先生卻多次進出，一待就是一整天”

肖景天暗叫“不好”，這個女人雖然老了，但雄風不減當年，已将自己打探得一清二楚。本是讓女兒去套出吳心安最後穿越的時間，沒想到反而暴露了自己。現在通知張問天讓他跑，不知來不來得及。

“肖先生，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在忙什麽？”

肖景天故作鎮定，道：“我參加了一個俱樂部，一幫老頭、老太婆聚聚而已”

“老頭、老太婆倒是不多，中、青年人卻不少，不知這是個什麽俱樂部，居然需要一座小型核聚變電站專門給它供電？我也想來參加”

肖景天感到額頭冒汗，道：“何局長早已退休，為何還是改不了警察的臭毛病，喜歡盤問別人？”

何新桐臉色凝重起來，道：“樂樂來問我她母親最後的穿越時間，我就猜到你在做什麽了。你不怕又去坐牢？”

肖景天看着湖面上成雙成對的鴛鴦，淡淡道：“只要心安能回來，別說坐牢，死又何妨？”

何新桐理了理被風吹亂了的衣服，想到當年在平陰縣下派鍛煉時，當歹徒撕扯自己衣服時，原本可以躲藏的吳心安挺身而出，保全了自己的清白；當歹徒拿刀刺向自己時，吳心安死死抓住尖刀，保全了自己的性命。可當年為了自己的政治前途，最終同意吳心安執行任務，導致她犧牲，心中至今悔恨不已，道：“吳警官執行了五次穿越任務，分別在2071年、2069年、2062年遇到了你。穿越到2062年時，你告訴她，千萬別去2058年。我們都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吳警官最後一次執行任務是在2058年。她和向鲲鵬到達後分頭展開行動，後來吳警官的手環突然斷開數據連接，掃描儀沒有發現她，蟲洞連接也斷開，只有向鲲鵬獨自返回了出發時間點。派去的人找到了她的骨灰和手環，智能辦案平臺查詢了時間警察局自成立以來的行動報告、執法記錄儀等檔案，與現場發現完全一致。所以，肖先生，你要救她，就去2058年”

肖景天一時呆了，他本以為何新桐準備逮捕他，可何新桐居然違反紀律，告訴了他這些涉密信息。

何新桐站起來準備走，又對肖景天道：“肖先生，樂樂還年輕，以後你有什麽事，直接來找我吧。希望你，真能找到心安姐！”

肖景天一陣感動，何新桐是不想牽連肖樂樂，才沒有告訴她這些信息。想着已找到吳心安最後的時間點，終能共話巴山夜雨，不勝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