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2

傅知南微微皺眉,松開撐在南謹言身體兩側的手,擋在她面前,“不好意思,不知道。”

“好吧。”男人嘴角揚起一道标準的弧度,圓眼睛卻沒有任何笑意。

眼看那個男人轉身要走,南謹言趕緊從傅知南身後站出來,急切地說:“我知道,我帶你去。”

聞言面前的男人嘴角再次對稱勾起,彎起的唇瓣像一彎月牙,露出一個挑不出瑕疵的微笑,“那麻煩您了。”

身後傅知南見沒辦法再拒絕,一把抓住南謹言的手腕,“走吧,我們一起。”說着,看似溫和實則滿含壓迫感地看了一眼她。

三人沉默地走在小區裏,南謹言把雪糕棒丢進垃圾桶,轉頭看着身邊的男人跟他搭話,“你不是這個小區裏的人嗎?”

阮昃回複:“嗯,我來這裏旅游,我朋友住在這裏,我來找他。”

“我家剛好也住十號樓。”

到了電梯前,樓梯間的聲控燈亮起,南謹言感到稍稍心安,輕聲柔和對傅知南說道:“我該回家了,你松開我吧,有什麽事我們明天再說。”

傅知南看了一眼站在一邊的阮昃,微笑着揉了揉南謹言的腦袋,“好,我送你上去,明天我還在你家樓下等你。”

南謹言家在10樓,阮昃按了13樓。

電梯內部,随着叮的一聲,紅色數字跳到10,電梯門打開。

“你就送到這裏吧,我該回去了。”南謹言說完兩三步跨出電梯,用力拍自己家的大門,“爸——媽——我忘帶鑰匙了。”她想  把房間裏的爸爸媽媽喊醒,也是在用這種方式警告身後的傅知南,不許亂來。

她聲音還在顫抖,拼命拍門,心裏慌亂并且盡力假裝鎮靜。

傅知南沒有追出來,只是在身後沉沉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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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門在身後漸漸關上,南謹言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那個陌生男人也正看着她。

他似乎沒有為她奇怪的舉動感到詫異,眼神很溫柔。

電梯門完全合上,繼續往上升,紅色數字一躍變成11。

南謹言松了一口氣,才發覺手心一片冰涼。她飛快地從口袋裏掏出鑰匙,對準鑰匙孔,插了幾次也沒能插進去。

屋內傳來拖鞋拍在地面上的聲響,面前的大門打開,南謹言媽媽睡眼惺忪站在門裏,“又跑出去買東西吃!快上床睡覺!”

“我知道了,馬上睡覺。”

媽媽轉身回了卧室。

南謹言拎着零食袋關門,視線從随着關門動作一點點變窄的門縫看出去。電梯已經開始下降,13、12、11。

顯示屏上的數字變為10時,南謹言輕輕阖上了門。

門外沒有傳來叮咚聲,電梯持續下墜,她徹底放下心,放松地靠在門板上。

她想起那個笑起來有種玩偶般可愛的陌生男人,來到陽臺上,原本晾着小熊玩偶的地方空空蕩蕩,只剩下兩個夾子,被夜風吹得晃蕩。

她把零食丢在茶幾上,到處找小熊。沙發上沒有,洗手間也沒有,她只以為是媽媽幫她收了下來,想着白天再問問她,轉身回了自己卧室打算睡覺。

她掀開床上的被子,就見小熊乖巧地躺在被子下面,眼睛上面棕色的卷毛遮住一部分眼睛,給人一種深情注視的錯覺。

南謹言心情瞬間好起來,爬上床盤坐下來,把小熊摟到自己懷裏,臉埋在他頭頂蹭了蹭。洗幹淨的小熊散散發出一股清醒的柑橘味,還有被曬了一天的陽光味道。

她拿出手機,打開買票軟件,定了一張明天去R城的火車票,不管怎麽說,先躲躲傅知南那個變态,不能再跟他面對面碰上。

——

第二天清晨醒來,南謹言捏了捏小熊的手,穿着睡衣從床上坐起來,走到客廳。

廚房傳來豆漿機的轟鳴聲,媽媽正在煎荷包蛋,旁邊是洗幹淨的草莓。

南謹言捏起一顆草莓咬了一口,被酸得眯起眼睛,“草莓都不是季節了,好酸。”

媽媽掃了她一眼,“那你等會兒別吃。”

南謹言把剩下半顆草莓塞進嘴裏,“我定了去R城的票,準備去玩幾天,讓爸爸送我去火車站吧。”傅知南總不敢當着她老爸的面糾纏她吧。

媽媽給鍋裏的雞蛋翻了個面,“R城那麽遠,怎麽不坐飛機去啊,坐高鐵得坐一天吧。”

“不是高鐵,我買的普通火車。”

媽媽拿着鍋鏟瞪大眼睛看她,“你瘋啦?坐火車得坐多久啊。”

“兩天兩夜,沒事兒,我買的卧鋪,就想看看風景。”

其實去哪裏都無所謂啦,只要能躲開那個變态。她早就聽說從Z城到R城一路上風景很好,能看見平原、高山、湖泊、雪山,不如坐慢車去看看。

媽媽盡管對她的做法感到很無奈,罵了一句傻子也就由她去了。

南謹言扒着窗口看了眼樓下,沒看見傅知南,稍稍放下心,她就說他也不可能一整天守在她家樓下。

吃過飯,爸爸開車送她到了火車站,順利地檢票登車。

南謹言找到自己的包廂,拎着行李箱站到包廂外時,看着裏面的一片狼藉徹底傻了眼。

瓜子殼和喝完的飲料瓶丢了滿地,地上堆放着幾袋行李,占據了狹窄的過道,裏面一股濃郁的泡面味。

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兒瘋了一樣在過道裏跑來跑去,像奧運會上的跨欄選手一樣從行李上跨過去,有時候跨不過去,就在上面留下一個腳印。他一邊狂跑,一邊發出刺耳的笑聲。

南謹言深吸一口氣,又确認了一遍包廂外的號碼,連着看了好幾遍,确定這确實是她的包廂,才認命了一般鼓起勇氣走進去。

她睡在下鋪,還好白色床單上看上去沒有什麽髒痕跡,一個中年女人睡在她隔壁床位,大概是熊孩子的媽。

中年女人側躺在床上,做了誇張的芭比粉美甲的手拿着手機在刷短視頻,聲音外放但好在聲音不大。面前支起的小桌子上有盒吃完的泡面,大概就是房間裏的氣味來源。

南謹言對面睡了一個瘦小的男人,頭發很長,看起來油乎乎的,同樣在看手機,但他帶着耳機。

南謹言收拾了一下行李就走出包廂,裏面的氣味實在太難聞,泡面味、汗味、似乎還有腳臭味混合在一起,空氣質量堪憂。

火車還沒啓動,南謹言站在沒什麽人的洗手臺前,她一擡頭,就看到洗手臺上挂着的鏡子裏有道熟悉的人影。

鏡子裏的人跟她對視,立刻露出了一個驚喜的笑容。

南謹言扭過頭看向那人,“是你。”

昨天晚上在小區裏遇到的那個男人換了一件黑色衛衣,站在那裏,他對南謹言友好地打招呼:“好巧,你竟然也在,你要去哪啊?我要坐到終點站。”

南謹言更驚訝了,終點站就是R城,也是她的目的地。

她心頭閃過一絲疑慮,真的有這麽巧的事情?

“我也是去R城啊,你不是在Z城旅游嗎?怎麽這麽快就要走了?”她問道。

阮昃側身給別人讓路,然後走近南謹言,“我已經在Z城待了好幾天了,昨天夜裏是臨走之前去拜訪朋友,我家離R城很近,剛好回家前去R城轉轉。”

半夜三更去拜訪朋友,聽起來還真是奇怪。

南謹言心裏懷疑,但面上不顯點,接着追問:“那你跑得還挺遠的,Z城也不是什麽旅游城市,你跑這麽遠來玩啊?”

阮昃眨了眨眼,那張溫和的臉上流露出一點不悅,語氣淡了很多,“嗯,我主要是去那裏找朋友。”

南謹言敏感地意識到自己似乎問的太多了,似乎招致對方的反感,她在心裏暗暗想自己是不是警惕心太強,她跟這人又不認識,于是她打圓場道:“那還真是挺巧的,我家在Z城,要去R城旅游;你家在R城附近,來Z城玩,要不怎麽說旅游就是從自己待膩了的地方去別人待膩了的地方去呢。”

說完,南謹言有點被自己尴尬到,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

好在對方面容緩和,很愉悅地笑起來,虎牙尖尖,“這個說法好有意思。”

接着他主動問道:“方便問一下你怎麽稱呼嗎?我叫阮昃。”

“南謹言。”

這時火車開動,窗外的景色開始緩慢後退。

阮昃點頭,拿出手機點開二維碼,“幸會,加個聯系方式嗎?”

——

南謹言回到自己的包廂,冷靜地看着大喊大叫跑來跑去的熊孩子,想到阮昃說他買的雙人包廂,不禁一陣羨慕。

就在她嘆氣的時候,熊孩子跑到她面前,挂着一串鼻涕,咧着一個惡劣的笑。

她看見他手緊攥着,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果然,下一秒這熊孩子揮手往她身上扔了一大把瓜子皮,然後狂笑着跑走了。

對面的瘦小男看見這一幕,收回視線專注于手機屏幕,轉了個身面朝牆壁。

南謹言站起來抖了抖身上的瓜子皮,看向同樣裝作什麽都沒看見的隔壁熊孩子媽。

她走到那女人面前,“姐,別讓寶寶在走廊裏跑了,地上這麽多東西再把他絆到了,這空間這麽小,摔到就不好了。”

熊孩子媽本來感受到南謹言走過來,以為她是來找茬的,心裏充滿敵意,但此刻見她這麽客氣,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解釋道:“他這個年齡本來就精力旺盛,不好管。”

她當然是不在意會不會給別人帶來什麽困擾的,但是聽了南謹言的話,确實在這裏跑來跑去不安全,于是喊住熊孩子,“別跑了,過來。”

熊孩子不聽,那女人就上手去抓他,熊孩子頓時哭鬧起來,從嗓子裏吼出海豚音。

熊孩子媽見他這樣,拽着他狠狠地拍了他幾下。

于是,熊孩子哭得更厲害了,一瞬間,地動山搖。

南謹言有點血壓高,實在在這裏待不下去了,就又走出包廂。

阮昃站在走廊裏一扇小窗子前往窗外看,垂下來的劉海朦胧了他的眼睛,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身後熊孩子的叫聲被阻隔在門裏,雖然還能很清晰地聽到,但已經好了太多。看到阮昃安靜的樣子,南謹言心裏好感倍增。

她走過去,阮昃察覺到她過來,給她讓出一半窗子,層層疊疊的山脈頓時出現在眼前。

山半腰萦繞着霧氣,很美。

轟隆一聲響,火車進了隧道,窗外黑下來,窗子上映出兩人的面孔,南謹言才發現阮昃似乎正垂頭看着她,嘴角帶笑。

他好像很愛笑,嘴角總是上揚的樣子,讓人覺得很溫暖,就像她的小熊。

但是阮昃臉上的黑框眼鏡遮住了他的眼睛,再加上窗子上的倒影不太清晰,還沒等南謹言再次确認他眼裏的神色,火車又轟隆一聲出了隧道,光亮照進來,窗子又變成透明的,兩人在窗子上的倒影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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