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霧落妖屍
3.霧落妖屍
百裏山姜也是頭一回體會何為慌張,進了霧落山才停下飛跳,山中大霧缭繞,十步之外人畜不辨,百裏山姜生怕漏了白商陸的身影,尋得格外仔細。她正要叫喚白商陸的名字,甫一張嘴才察覺這妖霧有毒會壞嗓子,方才太過張皇居然沒有察覺。但思忖了片刻還是叫喚了起來。
又往深出走去,前面的路更加幽暗,四周樹木也愈發高大壯碩,上面又絞滿了倒刺藤蔓竟有遮雲蔽月之能,連半分月光都不曾透進來。山中待得越久身體就會越虛,她喚出去的靈碟都沒有回來,擔心更甚。
就在百裏山姜準備加大聲音叫喚的時候聽見了旁邊不遠處有悶響,趕緊飛撲了過去。
果然是白商陸,正跌倒在地上的勾刺中,渾身衣衫破敗不堪且盡染血色。百裏山姜正要将他扶起帶走,他卻突然用力推了她一把,自己身體也順勢滾向一邊。百裏山姜這才關注到了方才俯沖于二人中間的妖物。
那是一只如成年男子大腿般粗的胳膊,胳膊呈青色上頭還附着鱗片。手的五指粗壯,骨節凸起扭曲,指甲奇長,指縫間盡夾着血肉。這胳膊所到之處妖霧都散開了。百裏山姜顧不上這只手便要去撈白商陸。
“你不會是一個人來的吧?”白商陸該是只受了些皮外傷,說起話來還中氣十足。百裏山姜沒說話應他,他見此便獨自嚎叫起來。
“百裏山姜你這個傻缺,你是多能耐還敢一個人亂闖霧落山。我造了什麽孽才會認識你!完了,完了我們多半是要死在這裏了。怎麽辦秋菊給我新釀的糯米酒還埋在卧房地板下,我還連聞都沒聞上一下,書房裏的酥脆羔皮我也還沒吃完……”
百裏山姜一口氣差點将自己噎死,她沒怪他,他倒是還數落起她的不是來了。死到臨頭的遺願不是修為還未得大成,不是長輩還未侍奉,是多少存糧還未吃完。她實在是忍受不了了,一個木方就砸了過去将白商陸隔絕開來。
那是她家的法器罩雲鎖,能将人包裹其中與外界隔離開來,必要時專門用來躲避禍患,外界邪物破壞不到裏面,裏面的聲音也傳不出來,除非驅使之人解鎖或是失去法力否則不可能被打開。她向西飛去引得那妖手飛離了此地。
“百裏山姜,百裏山姜你把老子放出去,老子一個大老爺們兒怎麽能讓你個矮墩子保護我……”白商陸還在裏面捶喊着,聲音越來越微弱,最終因傷口失血愈多昏迷過去。
百裏山姜抽出腰間烏笛,騰在半空中吹起了安魂曲,胳膊于半空中停了下來。她慢慢移動準備帶着已經縮小的罩雲鎖一起走,就在這時胳膊的拳頭突然握緊,臂上青筋顯露無疑,另一端慢慢顯出原形來。
居然是雙頭屍,青面獠牙,面上生蛆十分可怖。百裏山姜看得眉間直跳,心道:糟了,這妖屍戾氣太重不受安撫,現在适得其反惹怒了它,這妖屍非和她鬥個你死我活不可了。
那妖屍張嘴向百裏山姜沖來,她拿出烏笛格擋,不料那妖屍雙臂一揮就掐住了她的纖腰然後往地下一擲。她翻滾了幾圈,衣衫落了塵土,随後啐了一口血,用暗啞的聲音罵道:“奶奶的,居然還是個有腦子的,還得聲東擊西。”
她快速爬起飛離妖屍雙手合十,嘴裏念叨:“天地乾坤,雷霆萬鈞,萬物有靈,為我所用。”這引靈決剛念完四面八方飛來了耀眼的光團,涮涮作響,一時間竟把這塊地照的如白晝。
百裏蒼術本是在靜室裏修煉,突然察覺周遭樹木花草靈氣驟減,意識到事有不對,立馬推開窗子,果然西南方向靈光大現,這安陵城修習靈術的本就只有他百裏氏,而引靈訣能有這麽強大力量的除了他兒與他外再無第三人。暗自忖道:這個兔崽子,居然敢跑去霧落山浪蕩,不要命了,老子不拍腫他的屁股他還不知道他爹姓甚名誰了!
Advertisement
心裏雖這樣罵着心裏還是憂兒安危,毫不猶豫地往霧落山去了。
這邊靈團盡數包裹了那妖屍居然使那妖屍動彈不得,百裏山姜趕緊往烏笛上使了個法,來不及擦口中的血就飛躍起将笛子向那妖屍腹中插去。瞬時紅光大作,妖屍腹中溶出了一個血骷髅,它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腹部,一聲嘶吼,山中都晃動了幾下,靈團們受驚一下就分散開來。
百裏山姜毫不猶豫就拔出靴中的短刀,向自己掌心劃去,瞬時間光團全都聚集于她掌中,接着本是金色的團子全都變成了血紅色。然後齊齊向妖屍四眼飛去。百裏山姜吹笛,驅動這些團子來回刺透這妖屍的身體,喉嚨如火燎。
那妖屍上的血洞如篩子孔般密集,它嘶吼的力氣也沒有了只能靜靜的忍受着痛苦喉嚨裏發出嗚嗚的哀嚎。百裏山姜察覺自己意識模糊忽然疾奏想速戰速決,不料那妖屍像是回光返照臨終一搏,揮臂一抓,百裏山姜來不及避閃只得轉身讓它抓了自己的後背。
“刺啦”一聲,布帛被撕出了三道口子,百裏山姜後背雪白的肌膚裸、露無遺,三道深可見骨的血痕,連她這般能忍的人都耐不住悶頭輕哼了幾聲。傷口火辣辣的疼,她嘴裏卻是片刻沒有停歇,知道那妖屍頹然倒地,她才敢放任自己暈過去。與此同時霧落山中的妖霧居是頃刻散去,保護着白商陸的罩雲鎖也是應施法之人法力虛虧而自行解開了。
百裏蒼術趕到到霧落山時,預想中電光火石,攝人心魄的打鬥場景都沒出現,只看見了相隔不遠倒在地上的妖屍和百裏山姜。他兒從出生起就是百裏家放在手心裏寵着的,修為又極佳,一般僵屍小妖根本耐他不得,現在傷成這樣叫這做父親的看見如何不心痛。他急急過去抱起匐倒在地的百裏山姜,卻在看到他後背時雙目瞪大,臉頰抽搐,好半響才從震驚中醒神來帶着百裏山姜回了府。
“去,喚夫人來”府中人見族長抱着血淋淋的小公子進院無不震驚,都是手腳冰涼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芸娘聽見百裏山姜受了傷,步子淩亂,踉踉跄跄奔到了他房。
“勞煩夫人了,這孩子跑去了霧落山鬥那妖屍,性命是無憂,不過傷得不輕,怕是靈力散了大半。我還要去那山中善後。夫人莫傷心,你醫術了得,我……兒定會如從前般康健。”百裏蒼術見芸娘泣淚漣漣說話也不認放緩了語氣。
“夫君且寬心,我們孩兒定會康健。”芸娘抹了抹眼淚不再抽泣,叫着婢子小厮去準備熱水,湯藥。
百裏山姜感覺體內有一股熱流在湧動,在全身的經脈裏游走。還有人在給她上藥,那點藥粉撒在傷口上如萬只螞蟻噬咬般疼痛,她迷迷糊糊醒來,嘤咛了幾聲,掙紮着睜開了沉重的眼皮。
“娘,我沒事,你別難過。”她轉頭對着芸娘扯出了個微笑,臉色蒼白卻看得出生氣不若先前。
“你這熊孩子,沒事逞什麽能。聽聽這嗓子,看看這背,多半是要留疤了。”芸娘語氣裏既生氣又藏着心疼,手故意下重了些。
“嘶,娘,疼疼疼。娘,你能不能去托人給白商羽捎個信,告訴他白商陸暈倒在霧落山了,讓他把他弄回去動靜別太大,驚動白家老頭子就不好了。”百裏山姜兀自和她娘交代着,卻是暗中向他的随從比劃了個走的手勢。
那叫辛吉的随從立馬懂了意思,慢慢的趁人不備溜了出去。
“我就知道,你自己怎麽會去什麽霧落山。原是為了白商陸。明知道你爹和白家家主不對頭,你還偏要和白家的孩子玩兒。娘可不幫你,反正你爹去了霧落山那孩子定是安全的,我兒都傷成這樣了就讓那孩子荒山野嶺的躺一夜也沒什麽。”
百裏山姜見辛吉已經出去了也不再多言,安安心心的躺着等上藥。
這妖屍着實厲害,即使用上了她娘秘制的金軟膏這傷口愈合的速度也是極慢,她在家已是躺了半月有餘了。屋外垂柳抽出的嫩芽都已經是油綠綠了。也不知白商陸怎麽樣了,可有痊愈?他的傷那日看起來布滿全身,但幸好只觸及外皮愈合起來應該比她快,他怎麽也不來看望看望他。
百裏山姜心裏這般念着,眼睛也是日日這般盯着門廊看有無訪客。殊不知安陵城中關于那妖屍如何死亡的版本出現了千萬種。
“聽說,霧落山可以過路了。”
“不是聽說,大霧都散了,妖屍也死了,我前幾日才從那裏經過。”
“該是白家大公子的功勞,有人夜裏看見他帶着幾個人跑山裏去了。聽說是有人去他家通傳說他喜歡的姑娘被妖屍捉去了。”
“欸,不對不對什麽姑娘不姑娘的。是白二公子的功勞,白大公子不過是去接應他的。聽說白二公子是被人擡着出山的。”
“你是說笑吧,那白二公子都十六了劍術才二段,怕是連我們幾個整日打柴殺豬的鬥不贏,怎麽可能是他。笑話,笑話。”
“你個老匹夫知道啥,不是有句話叫什麽什麽別什麽看的嗎!”
“那日我在院外收雞,明明遠看見山裏是靈光大作,肯定是百裏氏的功勞。”
“不可能,誰不知他們百裏氏從來不管這些閑事的。”
“哪裏不對!就是百裏山姜幹的,聽說是他與白二公子有那個那個關系,約好了安陵城郊外見,結果這方向感向來不好的白二公子走錯了路闖入了霧落山,百裏公子便就去救他,順道把那妖屍宰了。”
……
白府。
“白商陸,這是打算去哪裏?”白商羽手負于背後站在院廊上,氣定神閑地看着白商陸鬼鬼祟祟地掩上自個兒的房門。
白商陸牙關一咬,氣得想拍門,一天被逮了三回了,他現在很想抓着白商羽的衣領狂吼:“你給不給老子出去,一天到晚就唯白西羌馬首是瞻有個屁用。懂不懂兄弟情誼,懂不懂英雄救美,懂不懂生死與共。再不給老子出去,老子打得你叫我哥!”
然而事實是他只敢想想,轉過身去,臉上堆滿笑意,眉眼彎彎,一股子的谄媚勁兒。
“嗨,哥,好巧啊,又見面了。”白商陸沖着白商羽揮了揮手,還抛了個時下花樓姑娘勾引公子最慣用的媚眼。
白商羽英武的眉毛皺了皺,轉而正色道:“爹說了,你要禁足一個月,就在房裏反思哪裏都不得去。”
白商陸撅了撅他嫣紅的薄唇,走進了白商羽,拉起了他哥的手喚道:“我的好哥哥,你就讓我出去吧。我去去就回。”
“你想去看百裏山姜的話為兄可以替你去,你有什麽話要告訴他的?”白商羽直視着遠處的房子不為所動。
實在怨不得他不看白商陸,白商陸本來長得就妖,一雙桃花眼熠熠生光,這番的小女兒作态,當真是撩撥得很,但他又不是兔兒爺最不慣這種姿态。
白商陸趁他分神朝着後面的無為瞟了個眼刀,接着白商羽就在他面前緩緩倒了下去。
無為趕緊跪在地上,求道:“二公子,你到時候可千萬不能供出我啊,否則,否則,我就,我就……”
“你就怎麽樣,還一頭撞死?這話你都說了多少回了,豆腐都沒見你撞一塊。行了行了,小爺先走了,回來再和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