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章

第 34 章

半個月後,全省十二校聯考正式開考。

這也算是宿海實驗一中和Z省其他學校結成的考試聯盟體中,含金量最高的其中之一了。這十二所學校中,不乏有百年名校,每年都在全省範圍內招收成績優異的學生入學,在年年高考季中,考入清北的學生數量能達将近百位,在整個Z省範圍內,可以說獨占鳌頭。

相較之下,宿海實驗一中這個小小的縣級中學,可以說處于這十二校中的吊車尾水平了。

因此這次考試前,宿海實驗一中的學生們,都感覺壓力山大。

連一向對高三(1)班學生寄予厚望的老闫,都有些着急上火。接連幾天,他那個不離手的保溫杯裏,都飄蕩着大朵清熱降火的杭白菊。

“我真緊張我不行了......”衛清在教室門口,雙手扒着江楓的手臂死死不肯放手,“楓哥,我不行了......我感覺我的心不在我肚子裏跳,他在我嘴裏跳啊!”

“......”江楓試圖扒開狗皮膏藥一樣粘在身上的這位,試了半天也沒成功,只好耐着性子道,“一場考試,慌什麽。快點兒的,放手......”

“不行啊楓哥,我害怕......我看見那抱着卷子的監考老師,我都感覺他抱着的不是試卷,是我的判決結果啊!”

“......”陳與眠站在一旁,有些納罕,“我看你之前考試也不不緊張啊?”

衛清張個大嘴,仰面朝天,生無可戀地哭訴:“我媽說如果這次考試掉出年級前200,就沒收我的手機和Switch!沒天理啊!簡直慘無人道啊!”

陳與眠:“......挺好。”

倆人把衛清送到對應的考場,衛清一步三回頭、依依不舍地走進教室,進去之前還不忘抓着陳與眠的手一頓亂摸,嘴裏嘟囔着“借我點分”,被江楓一把薅住後脖梗子推進了教室。

“同桌,好好考試!”陳與眠走進自己所在的考場,沖江楓擺擺手。

“給你的驚喜。”江楓沖他眨眨眼。

“......行。”陳與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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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上午考了數學,下午考英語。

一天下來,兩場重頭戲考完,高三(1)班的不少學生連晚飯都咽不下去,抱着卷子坐在教室裏埋頭複盤。

陳與眠吃過晚飯回來,江楓還沒回來。

施興晨拿着數學卷子轉過來問:“小眠,你數學最後兩道選擇選什麽?”

“......呃,好像是兩個A?”

“啊?兩個A?”坐在前排的武歡聞聲轉過頭,“我選的A和B。”

她看向施興晨:“你選的什麽?”

施興晨收起卷子擺擺手:“我全蒙的,蒙了兩個C。”

衛清和江楓也正好走進教室。

“什麽什麽?哪兩題?最後兩題嗎?”衛清見幾人在讨論答案,飛快地竄回座位翻出卷子,“什麽?兩個C,我蒙了兩個D!”

陳與眠:“......”

“楓哥楓哥你肯定做對了,你選的什麽?”

江楓:“我忘了。”

衛清:“那你再做一遍再做一遍!你看看題呢看看就想起來了!”

衛清将自己的卷子和筆強制塞進江楓手裏,握着江楓的手都恨不得替他做題。畢竟一道選擇四分,兩道就是八分,這可是八分啊!對于年級前200的目标可以說是至關重要了。

江楓沒辦法,只好接過筆,硬着頭皮看題。

“沒記錯的話,應該是A和B?”

“完了!完了!”衛清抱着腦袋仰天長嘯,“我的手機!我的Switch!我的心肝寶貝!”

“......”陳與眠剛翻開歷史書,聽見江楓說選“一A一B”,不由得也重新翻出了數學卷子。

“那我全錯了,”施興晨無奈地笑了笑,對陳與眠說,“小眠,你還蒙對了一題。”

陳與眠沒擡頭,敷衍地“嗯”了一聲,低頭檢查A選項和B選項的差別。

“你看一眼題目。”江楓說。

“啊?”

“你選A ,求的是線段AB的最小值吧?”江楓掃了眼題目,“問的是線段BC的最小值。”

“......哦,”陳與眠拿起紅筆,圈出題目條件,點點頭,“對。”

他放下筆,嘆了口氣,無奈地聳聳肩,“看錯了。”

“正常,”江楓收起卷子,從桌兜裏抽出歷史書,邊翻頁邊随意地問,“做題的時候沒發現嗎?在想什麽?”

他語氣松快,神色平和,問這話的時候,眼神也沒落在陳與眠身上,而是自顧自地翻着歷史書。

陳與眠不由自主地握拳,看向江楓,卻看見江楓悠然自得的神情,蜷起的手指便又松開,抿了抿唇,認真地回想:“坐我前面的一個男生,一直在摳他那張桌子的桌角,摳得木屑四濺的......”

“哦,這樣啊,”江楓點點頭,用一種非常理所應當的語氣說,“那确實容易走神。”

“嗯。”陳與眠也點點頭。

“問題不大。”江楓挑眉道。

陳與眠認真地應下:“嗯”

對于高三(1)班的大部分學生來說,考完第一天的數學和英語科目,壓力其實已經小了一半,剩下的語文和政史地三門,在文科實驗班裏,着實是拉不開差距。

......但對于江楓來說,本次全省十二校聯考才剛剛開始。

“你別緊張......”趁着考試之前短暫的自習時間,陳與眠小聲地慰問即将上考場的這位高三(1)班歷史科目倒數第一名。

“我不緊張。”

“你現在不緊張,你等等上考場也別緊張。”

“我現在不緊張,我等等上考場,也不緊張。”

“......”

江楓合上書,身體向後仰,長腿向前一伸,整個人都舒展開,挑着眉毛饒有興味地揶揄道:“看起來,倒數第一名不緊張,好像是正數第一名比較緊張?”

陳與眠:“......”

陳與眠十分利索地閉上了嘴,一直到歷史考試開考前,都非常有自知之明地沒再和江楓說話。

直到這場試考完、監考老師将卷子收整完畢,走出了考場,他才感覺那種隐隐約約的提心吊膽的感覺散了些。

......所以,考歷史,他這個第一名在緊張什麽呢?

他默默地想了一會兒,合理地将這歸咎于他同桌每次考試或者做什麽出人意料的事情之前,都要稱之為有“驚喜”——這成功地導致他對于他同桌的歷史成績建立了非常高的期待值——跟開盲盒似的,陳與眠心道。

他這麽想着,走進教室,看到江楓已經坐在座位上翻書了。

“考得......還行嗎?”

陳與眠若無其事地坐回座位上,問道。

“......行。”江楓說。

這次的歷史考卷,考題難度泾渭分明——也就是說難的題特別難,基礎題特別簡單。陳與眠算了算分值分布,料想着江楓這次歷史考試總能及格,稍稍松了口氣。

衛清捧着歷史書轉過頭,邊翻書邊抓耳撓腮地問:“眠哥,那個黃花崗起義,第三槍是誰開的?我怎麽翻着書也沒找到啊?”

“......黃興。”

衛清更摸不着頭腦了:“啥?黃興?他不是打響了第一槍嗎?”

陳與眠淡定地翻過一頁書:“仔細讀——他連開三槍。”

衛清:“......”

江楓:“......”

衛清滿臉都寫着“這樣都可以”的猙獰表情。

陳與眠見江楓倒是神态自如,不由好奇道:“你寫對了?”

江楓點點頭。

陳與眠不由地有些詫異,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江楓能理清六本書的脈絡、記住最重要的主線知識點就不錯了,竟然還能讀到這些細節?

江楓:“我蒙的。”

剛剛對江楓本次考試成績燃起重重希望的陳與眠手抖了抖。

“三短一長選一長,三長一短選最短,”江楓揚起一個自得的笑容,“只有他的名字是兩個字,其他選項的名字都是三個字!”

“......行的。”陳與眠嘴角抽搐,面露微笑地點點頭。

十二校聯考結束,周六這天,惜學生的時間如金子的校領導們總算大發慈悲地準了全體高三學生一天假期。

陳與眠難得地睡到了早上十點,直睡得頭發淩亂、雙眼無神,才從被窩裏爬了起來。

他走出房間,張婉正在房間裏乒乒乓乓地翻箱倒櫃,聽見陳與眠的動靜,從房間探出頭來,“哎醒了啊,桌上有早飯,去吃兩口!少吃點,馬上吃中飯了!”

陳與眠含糊地答應了一聲,進衛生間洗漱,嘴裏滿嘴沫子地溜達出來,站在張婉房間門口看着她翻東西,“找什麽呢媽?”

“這不天氣冷了,得把涼席換成床單,”張婉利索地套着被套,“你晚上睡覺不冷嗎?這兩天下雨晚上睡涼席我都感覺有點涼了。”

陳與眠“哦”了一聲,又百無聊賴地蕩回洗手間。

他啃着放涼了的包子,對于時間的流逝稍稍有些恍惚。

每天千篇一律地起床,上學,上課,下課,回家,睡覺......原來又一個燥熱的夏天,已經要過去了,轉眼間立秋都這麽長時間了。

鋪着白底碎花桌布的餐桌上,素色花瓶中,還斜插着不久前他在學校對面買的幾支百合花,花葉已經完全枯萎,泛着一種失去生機的深褐色,透出夏末初秋的蕭瑟凋零感。

他咽下最後一口包子,安靜地嘆了口氣,一直以來被日複一日的學習磨得麻木的心态,難得的有些傷春悲秋的情懷。

系統:“嘀——陳先生!”

“......”陳與眠着實被這突然抽風的系統吓了一跳,端起桌上的牛奶吞了一大口,才把堵在嗓子眼裏的食物咽下去,拍了兩下胸脯道,“有事?”

系統:“天高氣爽、風輕雲淡、我言秋日勝春朝!”

陳與眠:“?”

系統:“陳先生,良辰美景不能辜負!這是一個多麽合适約會的好天氣!”

“......”陳與眠瞥了一眼窗外高懸半空的太陽,那光直照得人睜不開眼,他默默又抿了口牛奶,雙手捧着玻璃杯坐在餐桌旁,懶得動彈。

系統:“老陳還有很多想對您說的話,您都不感興趣了嗎?”

陳與眠又抿了口牛奶,仍是坐在餐桌旁一動不動。旁的人看起來,他的目光似乎沒什麽焦點,在視線所及範圍內游離,只是落在那枯萎的百合時,會作短暫的停留。

系統仍在自顧自地侃侃而談,聲若洪鐘,氣勢恢宏,夾雜着不少爛俗的心靈雞湯。

陳與眠模糊記起,上次完成任務之後,系統似乎往郵箱裏發送了下一段視頻,他還沒打開看。

他拿出手機,想了想,又放回去,重新捧着牛奶,就那麽安靜地坐在餐桌旁,像是捧着什麽了不得的寶貝。房間裏的張婉邊翻找着床單被褥邊絮絮叨叨,穿堂風過,帶來樓下孩童的笑語。

以後再看吧。現在這個時刻已經很滿足了。他想。

等更高興一點兒的時候,或者更難過一點兒的時候再看。總之不是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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