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苗晗在系統裏提交了請假申請,很快主管就審批通過,随後在微信裏給她發了條消息,說:“後天那個設計要跟甲方彙報,你找組裏誰替你一下。”

苗晗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譚稚初,畢竟做這個項目時她就找譚稚初讨論過幾次,也得到了對方不錯的意見。她和譚稚初幾乎是同期來公司的,兩個人的關系談不上多麽親密,但也不算壞,譚稚初和公司同事的關系都比較冷淡,有幾個男同事曾經在私下裏議論過譚稚初過于高冷,但苗晗很清楚當初在培訓的時候,她經常讓譚稚初幫她帶一些東西,又或者借譚稚初的一些資料來看,譚稚初都沒有拒絕過。譚稚初看起來的确不喜歡與人親近,但絕對算得上友好。

苗晗給譚稚初發了條微信消息,問她:“睡了嗎?”

譚稚初沒立刻回她的消息,苗晗等了一會兒便去了浴室洗澡,從浴室出來,譚稚初依舊沒給她回複。苗晗看了眼時間,不到十一點,便打了個電話過去。

鈴聲響起,苗晗在心裏斟酌着待會兒的說辭,可那邊似乎并沒有有人接聽的跡象,就在苗晗打算挂斷的時候,電話被接通了。

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來,說了句:“你好,哪位?”

男人的聲音聽不出什麽情緒,但苗晗還是感受到了一種無形的壓迫,剛想好的話一出口就變得結結巴巴:“呃,我是譚稚初的同事,找她有些事情。”

“她已經睡了。”

“哦,”苗晗應了一聲,見對方沒有繼續追問,便說道,“沒事了,等明天我再跟她說吧。”話音未落,聽筒裏的忙音響起,那邊已經把電話挂斷了。

苗晗放下手機,不禁想起公司裏流傳的一些關于譚稚初的八卦。

有人說在俞江花園門口見過譚稚初,還見過譚稚初上過一輛黑色的豪車,言語之間充滿了鄙夷與不屑。最先說這話的是和他們一起入職的一個男同事衛博,苗晗曾經見過衛博對譚稚初示好,但譚稚初對他并不熱情。

苗晗的腦子裏回想起剛剛接電話的男人的聲音,那聲音言猶在耳,很是清晰,她并不知道男人和譚稚初是什麽關系,但也能猜測出來一二,能在這會兒都待在一起,甚至連對方的手機都随意接聽,必然是十分親密。

回過神來,她想起正事,後天要彙報的是一款智能家居的外觀設計,這個項目是和俞氏集團合作的,也是組裏這一季度的重點,初版的圖稿和功能文檔以及彙報ppt她都已經做好了,不過這次也的确是需要請假,畢竟可能這是最後一次見外公的機會。

苗晗于是又給譚稚初發了條消息,說明了自己要回老家一周的事情,并把自己彙報文檔所在的路徑發給了譚稚初,又說了一句:“只是一個階段性彙報,有問題随時找我。”

譚稚初是第二天早上才看到苗晗發來的消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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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她被自己的生物鐘叫醒,頭暈沉沉的,但是鼻子已經不堵了,也沒有咳嗽的跡象,便知道自己只是有些疲累,并不是真的生病了。她去衛生間洗漱完,這才從客廳的餐桌上拿起了自己的手機。

譚稚初給苗晗回複了一句“好的”,然後換衣服出門。玄關處懸挂着俞明修的一件大衣,衣服口袋半露出一盒煙來,譚稚初認得那個牌子,她以前在孫普的書包裏見過,很廉價。

譚稚初收回目光,去拿挂在那見大衣旁邊的屬于自己的外套,俞明修的大衣被碰到,衣服口袋裏的煙掉下來,砸到譚稚初的腳上,她于是蹲下身去撿煙。

那次生病後譚稚初回學校後,就再沒見過孫普。有傳言說孫普出車禍請了長假,也有傳言說他只是不想來學校找了個借口,譚稚初開始頻繁地想起孫普,又頻繁地讓自己忘記。一個月後,更大的八卦傳進了學校,孫普原來并不是孫波親生,而是被他拐來,如今孫普已經被他親生父母找到并帶走,從譚強和趙利的某些對話裏,譚稚初知道孫波被抓了。對于那段時光,譚稚初的腦子裏混亂且模糊,大約一年後,譚強也被抓了,和孫普的事情有關卻也無關,譚稚初并不覺得意外,似乎某些小時候隐秘而黑暗的直覺終于得到了落實。

譚強被捕後,譚稚初第一次見到了自己的母親呂燕。母親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蒼老一些,樸實優雅,和她想象中的形象有些許不同。譚稚初随母親回到母親所在的小城,從舅舅口中,她得知了自己并非被母親抛棄,而是母親在譚強的脅迫下不得不“淨身出戶”,當年被譚強脅迫結婚的母親在和譚強結婚兩年生下她之後就被譚強厭倦。

母親在和譚強離婚後并沒有再婚,在老家開了家雜貨鋪,或許是為了彌補小時候對譚稚初母愛的缺失,母親對譚稚初很好,超乎尋常地好,有時候甚至帶了些小心翼翼,譚稚初在母親身邊平淡地度過了之後的高中生活。大學她去了另外一個城市,離母親遠了,兩個人心理上的距離卻更近了,四年後譚稚初大學畢業,回了母親所在的小城工作。

半年前,譚稚初的母親被檢查出癌症,病情尚在早期,但腫瘤位置不好,做成功過類似手術的醫生屈指可數,不僅需要一大筆費用,在醫生的預約上也是個巨大的難題。

在內心沒有真正挂念之人時,譚稚初對任何事情似乎都可以順從坦然地接受,她臣服于命運對自己的所有安排,可是母親不同。檢查結果出來的當晚公司開年會,譚稚初原本請了假,但想到流程中的大額現金抽獎環節,她罕見地生出了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舉辦年會的宴會廳很大,譚稚初進去時,年會已經開始了,從總部來的老大正在臺上致辭,譚稚初找尋着一個屬于自己的位置,有幾個同組的同事喊她過去和他們坐在一桌。

臺上的大屏幕開始循環播放公司一年來的業績,譚稚初給眼前的高腳杯裏倒上一杯汽水,然後在震耳欲聾的聲音中打開手機,微信裏是母親下午發來的消息,詢問她檢查結果如何,正在譚稚初猶豫着該如何回複時,忽然有人叫了她一聲。

譚稚初聽出了叫她的聲音是部門主管,她擡起頭來,卻一眼注意到了主管旁邊的那個人。

那人穿着裁剪得體挺括的黑色西裝,個子很高,頭發不長,五官英俊。他鋒利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譚稚初,譚稚初于是和他對視着,身邊的音響聲音太大了,傳到她耳朵裏全變成了失真的“嗡”,她有些茫然地從座位上站起來,思維有些遲鈍,動作因此也僵硬呆滞。兩個人對視良久,直到主管叫了一聲,譚稚初才回過神來。

主管說:“小譚,這是俞總,俞氏今年和咱們合作這麽多,俞總是被特別邀請,從江城過來的。”

身邊不少目光打量過來,似乎并不理解如此重磅的一個嘉賓為何會過來這一桌,和一個最底層的員工搭腔。同一桌的其他員工聞言忙站起身來,站在譚稚初旁邊的人甚是激動,起身時帶到了譚稚初面前的高腳杯。譚稚初和那位俞總幾乎同時伸出手去扶,兩個人的手碰到一起,譚稚初僵了僵,俞總看她一眼,露出一個笑來,把手收了回去。

他的笑夾雜着某種玩味與邪氣,看了譚稚初一會兒,看她把杯子重新擺好,然後冷然地移開目光,接過主管遞過去的酒,和同桌其他人遙遙碰杯,說:“你們團隊今年的項目做的不錯。”

譚稚初知道自己沒有認錯人,他就是孫普。

俞總去往另一桌後,同桌的同事們開始八卦起來。

有人說:“咱們做的外包項目大多數都是俞氏集團的,說起來是給咱們老板打工,實際上還要看俞氏的臉色。”

又有人問譚稚初:“小譚,那個俞總認識你?”

不等譚稚初說話就又有人說:“小譚長這麽漂亮,被注意到不奇怪。”

譚稚初抽空給母親回複:“醫生說讓明天再去。”

當晚的抽獎環節,譚稚初和大大小小所有的獎都擦肩而過,年會結束後,她和同事一起拼車回家,一個非工作的同事群裏在聊今晚的年會八卦,有人提起了俞總俞明修,又有人說俞明修和公司老總已經回江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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