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當天全家人一起吃飯,俞明修看起來和餐桌上的其他人格格不入,在其他人沒動作時就毫不客氣地拿起了筷子,之後他還提出了要吃面,祖父于是吩咐了廚房給他單獨又做了碗面,俞明修吃得很大口,吃相毫不講究。祖父的眉頭明顯地皺起來,俞明東不知道俞明修是否故意,抑或着絲毫不在意餐桌上那種略顯微妙的氣氛。
晚上,俞明東的叔叔、俞明修的父親俞國棟提出帶俞明東去家中同住一段時間,理由是俞明東和俞明修年齡相仿,能陪俞明修盡快适應生活,俞明東還沒說話,他母親劉秀英就替他答應了。
譚稚初這個名字就是俞明東和俞明修同住時得知的。俞明修從之前的家裏帶回來一些東西,大多都被随意地扔在儲物室裏,俞明東對俞明修有一種本能的窺私欲,他很早就明白,他和俞明修不會成為兄弟,只能是競争者,要想在競争中獲勝,便要盡可能多地了解對手。
他在儲物室裏翻到了一個筆記本,本子的扉頁上寫着“譚稚初”三個字,可還未等他細看,就被打開門的俞明修發覺,俞明東清楚記得俞明修當時的眼神中流露着陰狠,這個目光讓他一時産生了某種懼怕,好在俞明菲适時跑了過來,喊兩個人吃飯。俞明東和俞明修解釋:“叔叔說你的東西太亂了需要收拾。”俞明修說:“跟你有什麽關系?”
一周後俞明東回到自己家裏,兩人的生活便沒多少交集,之後俞明東出國、又在國外念完大學,接着回國進了自家公司。
俞明東其實是瞧不上俞明修的,他也并不覺得俞明修會是他的威脅。
前年祖父病危,有關公司繼承的問題又被提上議程。人人皆知祖父偏心俞明東,幼時俞明東和祖父生活在一起,又是俞家唯一剩下的兒子,受盡寵愛,連俞明修的父母對他也好。俞明東從小就被當作繼承人精心培養,即便之後俞明修回來、一開始母親也曾擔憂過祖父的心會有所偏移,但俞明修似乎對這些并不感興趣,也并沒有表現出想讓祖父有所青睐的素養,這次的結果似乎毋庸置疑。
可就在財産分配前夕,俞明修帶着一個全家都痛恨的人出現在了俞家,對方叫孫波,是當年抱走俞明修的人販子,他明确指出當年指使自己做出此舉的罪魁禍首其實是俞明東的父親俞國光和俞明東的母親劉秀英。
在遇到涉及自身真正利益的問題上,即便是同床共枕幾十年的夫妻,男人也能毫不猶豫地抛棄女人,俞國光控訴這一切都是劉秀英出的主意,劉秀英聲淚俱下,卻也似乎為了俞明東而忍氣吞聲地選擇了默認。之後劉秀英和俞國光離婚,劉秀英身體每況愈下,祖父的病情卻意外好轉起來。有關繼承人的事情并沒有落下最終一錘,俞氏真正的掌權人依舊是俞澤正,但俞國光手中的一大半股權都讓渡到了俞明修手裏,俞明修也榮升為了集團總經理。
男人對錢權的欲望是無止境的,俞明東承認這件事情,他後悔自己曾經将俞明修開除出這一行列,沒能看清俞明修掩蓋在那副放蕩不羁外表下的狼子野心。
去年開始,俞明東從俞氏出走成立明東科技,進軍智能産品制造領域,他的目的很明确,跟地産起家但這幾年同樣進入智能科技領域的俞氏集團競争,明東科技的發展并不是他的頭號目标,他更在乎的是做出成績,擊敗俞明修,給自己繼承俞氏增加籌碼。
今年江城城市智慧系統公開招标,俞明東對政務大廳的服務機器人項目垂涎已久,他從俞氏離開時曾經帶走的一批研發人員,公司從去年開始也緊鑼密鼓地籌備這個項目,對于中标,他勢在必得。但在此之前,他希望能夠摸清俞明修的底牌。
俞氏對此次項目的保密級別前所未有的高,俞明東好幾次找人探知俞明修那邊的核心技術和投标底價都無功而返,只帶回了一些無用的加了密的信息,他需要在俞明修身邊安插一個人,一個能取得俞明修信任、近身接觸俞明修的人。
俞明東曾對俞明修做過背調。一個在初中時與俞明修交好的叫雷奇的人告訴他,的确知道一個叫譚稚初的女孩,俞明修曾追過譚稚初,目的只是為了玩兒一玩兒,後來譚稚初得知真相,兩人不歡而散。雷奇還告訴俞明東,譚稚初的爸爸譚強後來被掃黑除惡,之後就再沒見過譚稚初。
對于雷奇說的俞明修只是為了玩兒一玩兒,俞明東并不茍同,那個寫着“譚稚初”的筆記本曾最早讓他窺探到俞明修隐秘的一面,而他讓劉輝向俞明修“無意”透露公司有人叫譚稚初、俞明修專程趕去并對譚稚初流露出興趣後,他更相信了譚稚初對俞明修的特殊——年少時的欲望會讓人上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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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奇不知道的是,關于譚稚初父親譚強的入獄,俞明修在背後的“功勞”并不少,一個有着父輩仇恨和玩弄過自己感情的人,俞明東知道譚稚初會選擇誰,何況上天助他——譚稚初的母親此時需要一大筆治療費用。
天氣陰沉,車窗外飄起了小雨。譚稚初坐在車後座,看着窗外的景色快速掠過。
車子駛進城市有名的富人居住區,在一棟別墅前停下。譚稚初随這位自稱為王通的司機下車,跟他進入別墅,又跟他上樓,來到一間房前。王通走上去敲了敲門,裏面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說:“進來。”
王通聞聲推開門,側過身,譚稚初從他身邊走了進去。
譚稚初進入房間,王通退出去帶上了門。書桌後的男人此時站起身來,微笑着朝她道:“譚小姐。”
這個書房讓譚稚初想起譚強,她站在原地,淡然地回道:“你好。”
俞明東請譚稚初坐下。譚稚初走到桌前,坐到了俞明東的對面,和俞明東離得近了,她得以更清晰地打量他,俞明東和俞明修是有一點像的,輪廓深、鼻子高,但氣質卻是完全不同的,俞明東全身上下的做派有種隐藏不住的優越感,眼神也流露着滿滿的精明。
譚稚初主動開口道:“你想讓我做什麽?”
俞明東沒立刻回答她的話,而是好整以暇毫不掩飾地上下打量着譚稚初,譚稚初坦然地和他對視着,任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上下游移。
幾秒鐘後,俞明東笑了笑,說:“忘了給譚小姐倒水了。”說話間,他站起來,親自走到一旁給譚稚初倒了杯水,然後端過來,放到了譚稚初面前的桌上。
彎腰的時候,他的胳膊有意無意地蹭到譚稚初的肩膀上,譚稚初感覺到了,但并未躲閃。
俞明東回到了他的原位上。譚稚初把水推開,一言不發地盯着他看,俞明東往後靠了靠,說:“你就不好奇我為什麽調查你嗎?”
似乎并沒想着譚稚初會回答他這個問題,俞明東繼續道:“我想,我們兩個,應該擁有共同的敵人。”
說完,他停頓了一下,看着譚稚初。
他沒直接說明這個直接的共同敵人是誰,似乎特意想讓譚稚初主動回問,譚稚初當然知道俞明東口中這個人是誰,畢竟他倆的交集就只有俞明修一個人。
她并不覺得她把俞明修當做自己的敵人,但也沒直接說出來,只是皺了皺眉,然後靜靜看着俞明東。
俞明東說:“我想有件事,可能你還被蒙在鼓裏,你爸爸入獄的事情……”說到這裏,他嘆了口氣,然後接着道,“俞明修在警方那裏功不可沒。”
他着重強調了“功不可沒”四個字,譚稚初卻一直很平靜。她明白俞明東的意思,也明白俞明東希望她能因此更恨俞明修,但她的确沒什麽感覺。譚強的入獄曾時常讓她恍惚,但她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她不必需去愛一個人,也不必需去恨一個人,愛與恨都是她的選擇。
“你不信的話,我這裏有一些他在你爸案件上做的事的證據。”
“我信。”譚稚初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