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來拿東西
我來拿東西
姜芷蘭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堅持要救這個男孩子。
或許是他冷漠疏離的眼神激起了她的一種勝負欲,想拉他走出泥淖,走向光明的勝負欲。
也或許,只是因為垃圾堆太臭了。她不喜歡臭味,也不喜歡別人呆在這,特別是一個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年。
她扶着徐岸從小路回小瓦屋。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少年很高,身體微微彎曲,右手搭在她的肩上。
徐岸微微歪頭,觸目的是少女瑩白纖細的脖頸,青色的血管在底下隐隐若現。
姜芷蘭将少年的手搭在肩上時才覺得是自己造次了。
少年的身體微微彎曲,重量全搭在她身上,她的腿不自覺的微微打顫。
姜芷蘭悶悶的小聲說:“看不出來還這麽重啊。”
徐岸聞言,冷哼了一聲。
姜芷蘭僵了僵。
又被聽見了。
她深吸一口氣,憋足了勁兒扶着徐岸回家了。
叩叩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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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奶奶正在院子裏擺早餐,夏天的早晨她們習慣在院子裏吃早飯。
聽鳥叫,聞院子裏蔬菜和泥土清新的味道,以及有霧氣的早晨涼快的空氣。
聽見敲門聲,姜奶奶推推老花鏡,放下碗筷,起身去開門。
邊開邊說:“你這丫頭跑哪兒去了?包子還是你顧叔叔送……”
話說了一半便被眼前的情景定住了:“……來的”
姜芷蘭手快麻了,她輕聲叫到:“奶奶。”
姜奶奶反應過來,趕忙扶着徐岸:“哎呀,這是怎麽回事啊?這孩子怎麽弄成這樣了!快進來!”
進了屋。
姜芷蘭去他爸媽的房間找衣服。
推開門,一股濃重的塵封的氣味撲面而來,像推開了厚重的歷史,一下塵埃四起。
姜芷蘭的爸媽早在她六歲的時候就出車禍去世了。算起來也有十來年了。
她看看擺在櫃子上的爸媽的合照,鼻子突然有一點酸。
自從爸媽去世,奶奶就不準她進這個房間。
當初,奶奶見小芷蘭整日不吃不喝,只待在爸媽的房間裏,不哭也不鬧,像是沒了靈魂的安靜的一碰就碎的瓷娃娃,怕她身體出什麽毛病,抑郁了,或者自閉了。便不顧她的哭鬧,強行把她抱出了房間。
說奶奶狠心也好,沒人情也罷,總歸,活着的人,日子還是要過的。
說來也怪,自從那日徹頭徹尾的哭過之後,姜芷蘭再也沒有呆愣愣的要找爸媽,像是活過來一般,安靜乖巧的和奶奶生活了下來。
思緒結束,姜芷蘭吸了吸鼻子,在衣櫃裏找起衣服來。
雖然已經過去了十年,但姜奶奶每隔一段時間總會來房間裏掃掃,擦擦,把爸媽的衣服拿出來洗洗,曬曬,說到底,還是放不下吧。
她拿出一件洗的發舊的白襯衣,上邊已經微微泛黃了,又拿出一條黑色褲子,同樣是樣式老舊的,以前流行的搭配,爸爸穿起來帥氣逼人呢。
衣服上有一股皂香,前不久姜奶奶才拿出來洗過。
她合上櫃門,站了一會兒,而後出門去。
奶奶正坐在徐岸對面,仔細打量着這個男孩子。
很髒。
這是姜奶奶的第一反應,也可以說是直觀感受。
很帥。
這也是姜奶奶仔細打量過後得出的結論。
少年眉宇鋒利,眼神銳利,像是一只随時會暴起的獸,緊抿嘴唇,下颚緊繃。
是個不好惹的主。
姜奶奶推推眼鏡,開口發問:“你叫什麽名字?”
徐岸看着姜奶奶,不知在想什麽,眉頭微皺。
姜奶奶見他如此防備,輕聲笑了,眉目間染着慈祥的光:“我一個老婆子還能傷害你不成?”
徐岸看着仿若發光的姜奶奶,心底突然透進一絲微弱的亮,掙紮着,鑽進了那密不透風的牆。
片刻之後他才回:“徐岸。”
姜芷蘭正好從屋裏出來,就聽見他說:“徐岸。”
徐岸?
他的名字嘛?
姜芷蘭将這兩個字在舌尖咬了咬。
徐岸。
她走近,将手上的衣服遞了過去,指了指另一邊的浴室:“你去洗個澡吧。香皂,洗頭膏都在裏邊。”
随後又遞過去一個毛巾:“新的。”
徐岸接過衣服,衣服有一些舊,微微泛黃。
姜芷蘭見他不動,以為他嫌棄,便說:“這是我爸爸的衣服,我奶奶有經常拿出來洗哦。”
所以不髒。
聞言,徐岸擡頭。
經常拿出來洗?
沒人穿嗎?
徐岸收回目光,淡淡的“嗯”了一句。
然後一瘸一拐的走到她伸手指的那個小房子。
浴室不大,也就五平米左右,隔成了兩間。
用一塊碎花簾子隔的。
簾子是拉開的。
外間是盥洗臺和一個托物架子,以及一面鏡子。
架子上是兩個漱口杯以及牙刷,旁邊放着一把梳子,木質的,小巧精致,只是尾巴斷了一截。
他收回目光,視線落在鏡子上。
鏡子裏的少年周身壓抑着低頹的氣息,原本蓬松柔軟的發如今已經擰成了一股一股的,低低壓在眉上,遮住那陰郁冷漠的眼眸。
臉上也很精彩,黃的黑的綠的,髒兮兮的散發着怪味。
他看了一眼便不再看,轉身進了裏間,然後脫衣。
衣服堪堪脫到一半,浴室的門被打開了。
四目相對。
姜芷蘭紅着臉看着衣服已經拉了一半的徐岸,頓時覺得有點尴尬。
少年緊實的腰腹在她眼前,結實有力的腹肌排列整齊。
只是那白皙的皮膚上卻布滿了青紫不一的大小傷口。
她有些驚異,他是惹了什麽人嘛?竟然被打的這麽慘。
起初撿到他的時候,動彈不得就讓她覺得他應該是受傷,只是沒想到這麽嚴重。
“有事嗎?”徐岸目光淡淡的盯着她,沒有任何情緒的說。
啊?
姜芷蘭反應過來,臉不禁爆紅。
其實她這麽着急進來是想起來昨晚上洗掉的內衣挂在浴室沒拿出來,怕被徐岸看見所以才急沖沖的跑進來。
只是她沒想到徐岸動作這麽快,都已經開始脫衣服了。
她有些急促不安,掐着手吞吞吐吐不知該如何開口,目光不時瞟向浴室裏間,碎花簾子另一面的小鐵絲衣架上。
徐岸見狀,側身,餘光瞥見了那個粉紅色的內衣。
姜芷蘭紅着臉,在腦子裏做了好幾遍心理建設,而後結巴着開口:“我……我來……拿……拿東西。”
徐岸放下拉了一半的衣服,沉聲低頭往外走:“你先拿。”
耳尖有一點紅。
見徐岸出去了,姜芷蘭才松了口氣。而後快速取下小內衣,又裏外檢查了一遍,确定沒其他東西落下才出去。
到門口,徐岸正抱着手斜靠着牆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初升的太陽,黃黃的日光懶懶斜斜的照了過來,金色的光灑在他身上,渡上了溫暖的氣息。
姜芷蘭甚至要覺得他沒有受傷,那模樣倒像是個潇灑青春的男孩子。
她走出來,站在他側邊,輕咳了一聲:“那個……”
“我拿好了,你快去洗吧。”
他放下手,輕輕“嗯”了一聲。
他轉身,姜芷蘭也向前走,兩人肩膀擦着過去了。
把小內內挂好的姜芷蘭回到房間,換了一身衣服。
她的衣服也有點髒了。
她找了一件寬大的白色襯衣,下身配了一條黑色短褲,襯衣有點長,她收緊,胡亂打了個結,漏出一小節瑩白纖細的腰。
把原先的衣服洗了後,她再三調整位置,将那小內衣夾在了中間。
這樣應該就看不到了吧?
這麽一番下來,身上已經出了一層薄汗。
姜奶奶早就将早飯搬回了廚房,該溫着的也溫着。
外邊出了太陽,已經熱起來了。
進到廚房,姜奶奶正坐在椅子上拿蒲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扇着。
見姜芷蘭進來,推了推老花鏡:“說說吧蘭丫頭。”
姜芷蘭正在思索着該怎麽跟奶奶解釋,聞言把另一個椅子過去挨着姜奶奶的。
然後開始解釋(瞎編):“奶奶,其實他是我同學,他特別可憐,爸媽出去打工家裏就他一個人。”
徐岸已經洗完了,他拿着髒衣服準備洗一下。驀然聽見姜芷蘭說道“他是我同學”幾個字。
鬼使神差的,他走近了一點,想聽聽她怎麽解釋自己。
“他平時又不愛說話,同學們都欺負他。”
不愛說話,姜奶奶回憶了一下他之前沉默不語的樣子點點頭。
“有時候他要哪天沒來學校,指定又是被揍了。”
徐岸額頭突了突。
“今天我看見他啊,他就躺在那個垃圾堆裏,被人揍的爬不起來了。怎麽說我們也是同學一場,到底是孤身一人,該幫還是得幫不是,你說是不是啊奶奶?”
姜奶奶挑了挑眉,他的樣子可不像挨揍的那個。
姜芷蘭随後又嘆口氣:“我們其實差不多,不過我們有顧叔叔一家幫忙,這麽多年才安安穩穩的過來。”
聽完姜芷蘭絮絮叨叨的說那麽多,姜奶奶只問了一句:“他家在哪兒啊?”
啊?
姜芷蘭愣了一下,正在思索着該怎麽回答時。
徐岸站在門口淡淡的說:“我沒有家了。”
手裏還攥着那兩件髒衣服。
随後他說道:“房子被我叔叔家賣了,他們把我趕出來了,我出來後遇到了平時欺負我的幾個小混混,被打了一頓。”
姜芷蘭呆在原地,沒想到他這麽慘啊。
姜奶奶聽了後嘆口氣:“行了,來,先吃飯。”
姜芷蘭搬了另一個椅子來,示意他坐。然後伸手拿他手裏的衣服。
捏得很緊。
她輕輕說:“我幫你洗一下吧。”
或許是聽見了他的悲慘經歷心生憐憫,她總覺得要做些什麽心裏才會好一點點。
衣服依然攥的很緊。
是無聲的拒絕。
他盯着姜芷蘭,漆黑的眼眸平靜幽深。
姜芷蘭松手:“那行,你自己洗吧。”
她指了指浴室門口的藍色盆子:“那個是洗衣服的。”
徐岸“嗯”了一聲,彎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