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
重生
“只要你能活下去，就算我死了又怎樣。”
“蘇仙，希望我死了你能為我傷心一點。”
胸口處傳來致命疼痛，即使臉上毫無血色，鮮血從嘴角溢出，看起來氣若游絲，随時都能挂了，姜無月仍然撐着最後一口氣，語氣虛弱地對站在身前的男人說道。
本該出現在自己身上的傷口出現在了別人身上，男人顯然愣了一下，他怔怔地望着女人的臉，似乎沒有想到，對方會為他做到這個程度。
“姜......無月。”男人也是身受重傷，當然，他自己心裏有數這些傷休養一段時間就能好了，可是，可是姜無月怎麽會為了他死了呢？
直到懷裏的身體逐漸沒了體溫，男人像是大夢一場醒來，猛地抱緊女人的身體，臉色難看：“醒醒！別開玩笑了！”多管閑事！他死了就死了，誰叫這個女人來擋的？
可惜，武功再高強，姜無月始終是肉體凡胎，被刺中心髒，幾乎沒有活下來的可能了，更何況那把劍上還沾滿了毒液，凡人中劍必死無疑。
四周是被殺死的敵人，男人抱着女人，直到這一刻，才明白自己失去了什麽。
......
眼前視線模糊，姜無月看着男人，緩緩閉上雙眼。
記憶裏最後的一幕，似乎是男人發紅的眼睛。
但是在死了後，姜無月的靈魂并沒有離開，她浮到半空，看着男人悲痛的神情，然而，與死前呈現給男人的她心甘情願為男人奉獻出生命的印象不同，脫離了肉 | 體的姜無月此刻似乎才是真正的她，緊緊蹙着眉頭，眼神冷酷睥睨，那模樣不像在看什麽可以為之付出性命的心愛的男人，反倒充滿了厭惡憎恨。
在姜無月前十六年的人生裏，她是肆意快活，嚣張昂揚的。出身名門武學世家，不僅頭腦特別聰明，身體的天賦也是一流，強大，優秀，耀眼，誰不為姜家大小姐心動？她是完美的天上月，無人可攀。然而，自從姜無月遇上了蘇仙，像是和什麽倒黴東西強制挂鈎一樣，身體是自己的身體，思想也是自己的思想，姜無月甚至給許多高人看過，她的身體沒有人奪舍，她還是她，可是她就是知道，自從遇到蘇仙，她的所作所為，甚至她有時候的所想，根本不是她了。
舍己為男人？她從來不知道自己變得這麽大方無私了。蘇仙是誰？世人只知姜家大小姐鐘情落魄小子蘇仙，可惜蘇仙一心想要尋仇，對姜無月的示好并不看在眼裏，可謂是神女有情襄王無意，然而所有人都不知的是，無數次姜無月發現自己的言行像被操控了一樣，無數次想要将“愚蠢的自己”自我了斷，但是她的身體從很早之前就已經開始不聽她的指令了。她清醒地看着那個自己做出一系列令自己火冒三丈的行為。
生命的最後一刻是為男人擋劍，為男人去死，這種事情也壓根不是姜無月想做的。甚至說出那些令她覺得惡心的話，蘇仙，他也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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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亡，于姜無月來說亦是解脫。荒誕的一生令她表達都無法表達出來。而姜無月在死了之後，才終于能露出本來的面目。也是在那一刻，她終于明白她是她，又不是她，她只是一本以男人為核心視角描寫的小說裏的一名女配而已，這本小說的男主角毫無意外便是蘇仙，書裏描寫的是蘇仙一心為家人複仇，不斷變強，最後成為天下第一，成功手刃仇人，而姜無月是書裏的女配，一個前期不斷糾纏男主，惹得男主的許多女友粉媽粉恨不得她去死，直到作者在快中期的時候把女配給寫死了，而且還是為了男主而死，這使得許多女友粉媽粉留言道“算是發揮了一點價值”“煩人精總算領盒飯了”。
當然，以上，許多怪異的詞彙姜無月也是第一次見，不過她生來就比許多人聰明有靈性，稍微看一眼滾動的面板就知道那些人在說什麽了。濃烈的惡意朝她撲來，姜無月面不改色，比起知道真相，知道自己只是作者筆下的提線木偶，自己的人生原來是被人操控的，靈魂無法自由才是令姜無月感到憤怒。
......
“好慘，好可憐，聽說蘇家一夜之間被屠了滿門，只剩下一個幼子，不過看樣子情況也不太妙了。”
“蘇家這是得罪什麽人了？”
“聽說是......”
“噓！想活別多嘴！”
“......看他這個樣子，應該活不過今天了吧？”
長青街上，被衆人議論紛紛的對象此刻身受重傷地躺在地上，也許是那些人太過高估自己，亦或者是不在意他這個從小便不能習武的廢人，即使留下他一條命也不相信他還能翻出什麽風浪，所以即使蘇仙那時候非常虛弱，但也沒有人想着要來給他補上一刀。
但即使是僥幸躲過那些人的追殺，如今的蘇仙也感覺自己出氣多進氣少了。
“也許今天就是我的死日。”喘了口氣，沒有力氣再挪動身體，蘇仙靠在牆上，眼皮虛弱地耷拉着，“不甘心，我不能就這麽死了。”
再不甘心，眼前看熱鬧的衆人不是沒有有愛心的人，不過此刻他們像是被安排好了什麽戲份一樣，只遠遠地望着蘇仙，并沒有人上來幫助他，哪怕是給一顆藥丸也好。
在蘇仙心裏，他也清楚世人皆是趨利避害的，膽敢屠殺他們蘇家，其背後勢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惹得起的，長青城有三大世家，蘇家，姜家，沐家，此刻除了另外兩個世家的人，誰敢上去幫助他？
蘇家和沐家一直是不合的狀态，姜家則是處于中立的位置，眼下是不用指望沐家的人來幫他，倒是态度不明的姜家......
這麽想着，蘇仙眼角餘光突然瞥到遠處朝這裏徐徐走來的人。
......
又活了一次又怎麽樣，像個提線木偶被操控着又一次去救自己本不欲理會的人。
姜無月臉上帶着寒氣，所經之處人人避之不及，但躲開的同時也好奇地觀望過去，不知這位姜家的大小姐想做什麽。
是落井下石？應該不至于，姜家幾乎和蘇家沒怎麽來往，當然和沐家也是，難不成是施以援手？可也沒有聽說過姜大小姐和蘇家的人有來往......正猜測着，衆人便見姜大小姐将蘇家小子扶了起來。
何止路人驚訝，蘇仙亦是震驚：“你......”但不管怎麽說，他還是十分感謝的，蘇仙：“謝謝。”沒想到姜家也不是全然視而不見嗎？
姜無月垂下眼皮，幾乎是嫌棄地掃了眼便移開視線，如果是她能随心所欲掌管自己的身體，像蘇家的事情根本和她無關，路過看到蘇家還剩下活口又怎麽樣？她本不是大慈大善的人。冷漠冷血地經過不會多看一眼才是她會做的事，可恨的是，現在的姜無月還沒有找到可以脫離劇情掌控的辦法。
是的。在看到蘇仙的那一刻，盡管腿不受控制地朝蘇仙走了過來，做了和上輩子一樣的事情：将奄奄一息的男主扶起，帶回姜府救治，然而，與此同時，姜無月心中也萌生了一道念頭，死而複生、時光倒流這種事，甚至她只是書中人物，眼前的一切只是一本書這種事情都發生了，那為什麽她沒有可能掙脫掌控，獲得自由呢？
只要清楚這一切是怎麽回事。蘇仙，一定是關鍵。
所以，将蘇仙帶回姜府，是按照劇情走也好，還是監視他突破困境也罷，這一世的蘇仙必然不可能脫離她的掌控。
“把他帶上。”
就在剛才，姜無月一扶上蘇仙，便感覺身上有什麽東西松了一樣，這點和上輩子是一樣的，那時候的姜無月還奇怪自己怎麽會管不在意的人的死活，可是命令發出後她想改口身體也像被操控了一樣無法說出丢掉蘇仙的話，現在姜無月才明白，原來這件事屬于“劇情”，她必須救下蘇仙。上輩子姜無月懷疑自己中邪了，扶起蘇仙後自然把他丢開了，而和上輩子一樣，這輩子的姜無月亦是在扶起他後把他丢給身後的仆人，自己走在了前頭。
結合她看到的書裏劇情，原來她之所以有時候能按自己行動做事，是因為那些事沒在書裏描述過，是對劇情來說無關緊要的小事，只要不脫離“人設”，她就可以做，可以說。
暖風徐徐。姜無月眼神沉沉，必要時候，還是研究怎麽殺死男主，就算會搭上性命。
而其實上輩子姜無月不是沒起過殺心，只不過那時候只要她敢起殺意，老天像是要懲罰她一樣令她感受到鑽心的痛楚，像是在狠狠恥笑她的不自量力：殺害男主，殺害這個世界的主角，你怎麽敢？
而現在麽。
姜無月在心底設想了蘇仙的一萬種死法，這一次居然什麽也感受不到了。
“劇情無法改變？”
姜無月咧了咧嘴。
“那我死而複生、知道劇情又算什麽？”
從她死了的那一刻，劇情就已經發生了改變。
她要做的，就是摸透如何脫離“劇情”。
慢慢地，一點一點地脫離掌控。
重獲自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