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懷了

第35章 懷了

聞酌倏忽擡頭, 手無意識地握緊,卻問不出一句如果。

顧明月認真回想了下,這段時間唯一一次沒做措施也就是剛來那回。

兩個新手, 幹柴烈火,一夜折騰。

不止沒有經驗,也沒上過安全教育課,還正趕上多事之秋,屬實是——Buff疊滿了。

“先睡吧。”顧明月摸了下已經要幹的頭發, 覺得睡覺真的是件要人命的事。

之前是沒時間睡, 現在睡不醒。

越睡越困, 越睡越沒精神。

她打了個哈欠,就想往床上撲。

聞酌拽了下她手腕,顧明月回眸看他,些微疑惑。

“如果真有了呢?”

真有了?

顧明月覺得整件事就是離譜, 就因為那天早上想吃口了辣椒炒蛋就被人說疑似懷孕,進一步導致兩人床上關系不和諧,最後演變成那些光怪陸離的夢。

三人成虎, 她現在都覺得自己像懷了。

#扯犢子#

“那可就麻煩喽。”

顧明月蹬掉腳上的拖鞋,順勢往床上一滾, 開了空調,卷起被子,拿着沒看完的小說翻了幾頁, 找到該看的頁碼, 又懶洋洋地看起來。

随口一答話,平淡地像是再說明早要吃什麽。

并不以為然。

聞酌心微微沉了沉。

顧明月沉得住氣, 心态穩,天生就是個做大事的料。

等聞酌沖了個澡回來, 人都已經床上都已經睡着了,習慣很不好,書随手放在他枕頭上。

聞酌把書收拾起來,他們屋子面積有限,床是一側貼着牆,很容易落牆皮。

顧明月睡覺都不愛沾那邊。

一張床上睡了兩個月,她越來越有主人翁的氣勢了,居中占着。

聞酌看了眼牆那邊,琢磨着趁早挪出個空間,再給她安個床頭燈。如果真有孩子,是個閨女以後床上也有個位置躺。

他坐在床邊,嘴裏叼了煙,沒敢點,怕吵醒顧明月,只是一個勁兒地瞎想。

要是個小子了,就扔隔壁屋,跟家裏那群淘汰下來的物件兒住一起,放着的都是他之前不玩的玩意,使了勁兒地讓他翻騰。

別來他跟前礙眼就行。

他腦子裏輾轉過很多的想法,甚至連孩子以後怎麽上學都想好了。

只是不願意去回想顧明月剛剛說的“麻煩”。

他熟能生巧地把人往上提到懷裏,手不老實地順着被子往下摸,蓋在小腹處,肌膚相觸,心潮澎湃。

一夜飛馳而過。

顧明月常規睡到七八點,賴會兒床就到了九點,看了眼日歷,洗漱。

上輩子沒犯過的懶,這輩子全還身上了。

一早要去檢查身體,沒吃飯,水都沒敢喝。只是坐在梳妝臺上對着自己那張臉,東抹抹西塗塗,看不出一點兒着急神色。

“我一會兒跟你一起去。”聞酌一夜沒睡好,剛晨跑回來又偷摸舉了會兒啞鈴。

自從發覺顧明月手腳不老實,喜歡往他身上摸後,他面上不顯,一幅被妖精勾搭的和尚樣,轉頭就暗戳戳地整了些裝備,日常練着呢。

#哪有人能随随便便有媳婦#

“你今天不去店裏了?”顧明月吹了下粥,不太想他跟着。

在重男輕女嚴重的地方,女孩過得挺艱難的。她在很小的時候就得跟着姐姐去河邊洗家裏人衣服,夏天的時候還好,可冬天就難熬了,手一伸進水裏都是凍得一激靈。

常常是洗完兩件衣服手都沒知覺了,經常得揣在肚子上或者褲.裆.裏暖着,凍瘡都是小事,手指腫大,又疼又癢,經常會難受地睡不着覺。

夜裏天冷,也沒個火爐,只能擱在肚子或者咯吱窩等各種體溫高的地方暖着。

所以,她月經來得晚,更不怎麽規律。

有時候疼起來都恨不得原地去世。

看過醫生,但沒時間調作息,酒局應酬避無可避。

是個很不聽話的病人。

醫生曾跟她直言,這輩子她可能就孩子緣淺薄。她活的潇灑,也不care這些。

但畢竟印象不好,難免會對醫院産生強烈的抵觸心理。偏性子又要強,自然也不會想讓聞酌陪着一起。

“嗯。”聞酌簡答答了句,出了一身汗,又進衛生間沖了下。

沖完帶着好聞的皂角清香,三下五除二地刷完碗,盯着顧明月換好衣服,看着比她還急切些。

行叭,看來是非去不可了。

顧明月抹完臉,又給自己折騰了個發型,光是皮筋都用了好幾個,時間過去好幾分鐘,看的聞酌時不時就在她後面走來又走去。

她很想跟聞酌說着急,十有七八是沒懷。

一次就中的概率哪有這麽大,又不是小說裏的人物。

再說,她曾經跟過一個女領導,壓根看不出來懷孕的樣子,知道她突然有一天肚子開始大起來,才忽然知曉。甚至于,在生孩子的前一天她都還在談項目,生完孩子的次日一早就要跟顧明月電話開會。

記憶過于深刻,以至于顧明月一直都覺得是有人把懷孕這個事給誇張化了,哪能看見個結婚快一年的新媳婦都像是懷孕了。

怎麽可能這麽快!

她跟在聞酌後面想東想西,一路走到醫院,挂號見醫生。

還是昨天那個坐診的醫生,明顯是記住聞酌了,一看見他就笑起來。

“真把你媳婦帶來了?”

聞酌沒笑,很認真地說了下顧明月最近反常,最重要的還是睡不醒和時不時的夢魇。

“經常魇住嗎?能記清夢的什麽嗎?”

“也就這兩天。”顧明月含糊了下,“記不太清。”

“哦。”醫生低頭開單,又問了幾句房事,“還是先做個孕檢吧,不然也沒法開藥。血檢行嗎?更精準些。”

來了來了,破夢的時候終于要到了。

顧明月點頭,很是爽快:“行。”

然後就是常規的開單子、抽血和等結果。

“吃點什麽?”

顧明月早起沒吃飯,聞酌就胡亂喝了兩口稀飯,都沒吃好。

“生煎!”

顧明月不經餓,眼睛亮亮的:“我剛剛來的時候看見對面有一家生煎包,排隊的人特別多,一看就好吃。”

聞酌現在都習慣出門給她帶件衣服了,小薄外套蓋在她肩膀上,勉強擋住了她露出來的半截腰身。

“走吧。”

醫院門口的小飯館很少有生意不好的,裏面擁擠不動。

聞酌随手把她支到樹蔭下站着,自己去排了隊,買了兩份生煎和粥,出來看見旁邊賣包子那家店有賣鹹鴨蛋的,又給買了兩,搭了點包子,算是找了個能坐的地。

“過來。”

顧明月正跟賣糖山楂的大叔聊得起勁兒,聽見聞酌喊她,立刻就颠颠地跑過來,手裏還拿了個老板送的糖山楂。

一個小簽子上串了一個,給她嘗個味。

顧明月愛惜地咬了口裹在外面的糖霜,帶了點山楂皮,酸酸甜甜的,美的不行。

“先吃飯。”聞酌敲了下桌子,給她遞筷子。

顧明月順勢就脫了外套,手不夠用,把手裏的小竹簽遞給他。

聞酌接過去,一口給她吞了。

顧明月驚呆了:“...好吃嗎?”

她看向聞酌,臉上的笑都沒了,眼睛都因驚訝而變圓,裏面明晃晃地都是控訴。

“一般。”聞酌撇斷竹簽,扔垃圾桶裏,把生煎推她眼前。

說酸不酸,還混着個甜,也不知道有個什麽吃頭。

“那可真委屈你了。”顧明月不高興了,嘴上一向不饒人。

聞酌停下筷子看了會兒,眼角帶着點淡笑意。

顧明月其實沒有別人嘴裏說的那麽複雜,她只是習慣性地一層又一層的把自己裹起來,用最溫和無害的笑,最通情達理的言語,假意溫柔地去看這個世界。

看似堅不可摧,卻仍會洩一絲,得以窺見。

明明就是個小孩,高興了就笑,不高興了就委屈。

傻乎乎的。

吃過飯,還不到領結果的時間,兩人沿着街道溜達消食。

這條主路就是圍着醫院修的,前面拐個彎就是家屬院,正對着的就有附屬幼兒園。

早過了上學的點,幼兒園門庭若雀,只有幾個坐着曬暖順便等着接孩子的阿婆們。

遇着個推着自行車賣塑料風車的,不待她多看,聞酌就撈起一個付了款。

顧明月果然很感興趣,小販說是七彩風車,其實也只有三個顏色,重複擺成五片葉子,粘在一個塑料棍上,糊弄着那些每次去幼兒園都要哭的小娃娃們。

顧明月沒什麽羞恥心,迎着幾個阿婆或善意或好奇的目光,高舉在手上,對着太陽的方向吹了下,風車緩緩轉動。

“哇。”

她特好哄,臉上洋溢着發自內心的笑,轉頭看向金主霸霸,眉眼都帶着笑意:“聞酌,它轉了!”

或許是之前的生活色彩過于單調,籠罩在陰沉的高壓下,也被封鎖在高高的寫字樓裏,她極少有時間漫步在陽光下,更別提舉着個劣質玩具,欣賞着小物件帶來的世間斑斓,彌補着已定格在黑白記憶裏灰撲撲的童年。

她現在沒走的一步都像是帶了彩色,重新填塗着早已定格的黑白。

聞酌停着看了會兒,突然就笑了。

“嗯,轉了。”

兩人沿着路又往前走了一段,遇見了個沒挂牌子的店,店面不小,門口有幾個或站或蹲着的男人,毫不忌憚的打量着過街的每個人。

顧明月好奇心重,視線透過人來走動而掀起來的門簾,瞥向裏面,隐隐能聽見裏面傳來的癫狂喧雜的叫聲,夾雜着麻将洗牌的聲響。

“想進去看?”聞酌打小混于街道,對江市的條條巷巷摸得都很透。

打眼一掃,就知道裏面是做什麽營生。

“這裏面是什麽?”

他們停在門一側,門口看門的小弟顧忌着聞酌,猶豫着沒敢上前邀約或者驅趕。

“牌場,”聞酌聲音寡淡,聽不出情緒,“也可以說是,賭場。”

九十年代的賭.場分很多種,有的甚至可以從一張撲克牌或一副麻将牌開始。

只要你進了這裏面,好吃好酒好煙地供着你,哪怕你只是幹看着,也都是哥長哥短地喊着你,個個都像是你的好弟弟。

可當你開始伸手的那一刻,就已經選擇站到了懸崖邊,身邊的每個弟弟都可能會是最後推你一把的兇手。

就比如他爸,最開始只是聽從朋友的話選了個更舒服的地方玩了幾把,體驗感确實不錯,被追捧着,也被吹噓着。

認識的兄弟越來越多,玩的越來越花,上的牌桌越來越大,就再也下不來了。

溫水煮青蛙,步步皆深淵。

“不去。”

顧明月孤身上爬,清楚明白知道不會有人會在下面接住她。所以,她平等地排斥任何會拖累,甚至逼她下跌的東西。

別說碰,進去都不會進去。

她吹了口風車,歡快着邁着步子,繼續朝前走,追着風的影子。

聞酌停頓一瞬,長腿一邁,旋即跟上。

“你應該...不喜歡進那裏吧?”顧明月聽着昨天三丫說的八卦,看向他,問的認真。

原則性的東西,沒有餘地。

她一不打破,二不扶貧,三不當菩薩陪他沼澤裏掙紮脫身。

兩人停在路盡頭的荒涼處,入目都是被圈起來即将要拆的自建房。

房地産剛起步不久的江市,很多地方發展的都不甚完善。

“嗯。”

聞酌知她欲言又止的是什麽,低頭含了根煙,打火機拿在手上,按下的火光微灼拇指皮膚,帶來些許刺痛。

“我爸确實是個賭徒,在我生日那天上的賭桌。”

經年之後,他第一次提起那些掩蓋在歲月裏的傷疤。

“那些傳言不少都是真的,沒什麽可說的。”

他熟練地吐出一個煙圈,将香煙夾在手指間,語氣平淡,像是再說別人的故事,語調不見起伏。

“只是有一點,我爸死前,家裏是有錢的。”

不過他媽不願意再拿出來,開始一次又一次地用言語斥問他時而清醒的父親為什麽還不去死。

歇斯底裏的詛咒與上門讨債的拍門聲伴随了他一整年。

“那個時候,再多的錢應該都沒什麽意義。”顧明月拿手指撥弄了下風車,說的話冷靜又薄情。

無底洞。

關鍵還是人,如果他不漲教訓,再多的錢都白搭。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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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酌成熟的很早,所以他既不怨恨他媽自己偷放錢,家都不成家了,給自己留點後路無可指摘;也不怨恨她出軌跟人有勾連,攤上他爸這樣,日子的确也沒什麽過得的必要。

只不過,他媽不該一次又一次地逼迫着他爺奶給拿錢。

這才是他跟他媽之間無可調節的矛盾。

#太貪了#

兩個老人家前些年吃苦,後半輩子也沒享過什麽福,砸鍋賣鐵給出去的錢,一分都沒落他兒子身上,都被他媽帶着給別的男人花了。

他爹還是死在了他生命裏曾經最光輝的那天——本該升職走高位的日子裏,一頭紮入海中。

現實總比故事還要悲慘,因為人心總是最難以琢磨。

他不喜歡說過去,更不會賣慘,及時打住,不願再繼續再往下說。

“找個時間我們一起去看阿爺阿奶,他們一定很喜歡你。”

那麽愛笑又孩子氣的姑娘,阿爺若還在肯定會笑着拍他肩膀,說他随了自己,眼光好!

聞酌話說一半,顧明月便知有隐情。

只是他不想再往下說,她便不會再多問,尊重是她能給予地最真誠的回應。

“再說吧。”顧明月轉了下镯子,心下一突,“回吧,時間差不多了。”

檢查結果也該出了。

顧明月最近時間安排得緊,今天要是沒什麽事的話,她還準備給若蘭打個電話,約個飯。

明天就該跟丁祎簽合同了。

晚上還得去趟夜市,省的賀雪忙不過來。

小時都像是按秒走的。

等他們再回到醫院大廳,小護士人都已經喊過一輪,拿着剩下的薄薄幾張紙,再次喊了遍。

“還有沒有誰的檢查結果沒拿?任靜?肖雨?顧明月?王...”

“在這。”

顧明月招了下手,護士看她一眼。

“你是哪個?”

“顧明月。”

護士點了下頭,折了下單角,繼續把剩下兩名字喊完,才讓她過來拿。

“來了。”

顧明月往手心裏哈了口氣,搓了搓手,向前準備走的時候,卻被聞酌拽住了胳膊。

“如果真有了......”

他話沒說完,就被顧明月踩了下腳。

#好好的一個人,怎麽就長了個嘴#

光說不吉利的話。

“沒有如果!”

接一張化驗單只用了兩秒,但看上面的數值卻用了将近一分鐘。

“這是?”

“懷了。”護士瞥了眼單子,輕描淡寫。

“啊?!”

顧明月引以為傲的笑臉瞬間僵住:“您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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