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兩相試探
兩相試探
蘭姨剛去學校解決完篤家打架鬧事的事宜,回家又看到篤國多是紅叉的試卷,如果是不因為三個小子裏還有一個篤君成績好又省心,她真的一點兒安慰也落不到。
篤家挨了一頓揍,他知道等晚上篤老爺子到家,他還得再挨一頓。蘭姨下手并不重,也就是在學校當着被他打了的同學家長的面兒,扯着他,照着他的屁股上扇了幾巴掌,聲兒聽着響亮,但并不是很痛。但篤老爺子不同,他會揮起那厚實的手掌重重扇在不聽活的小子的臉上,留下紅腫的掌印,也會抄起手邊能看到的樹枝、掃帚、衣架,抽打在他們的身上。
他們哥仨都挨過揍,不過篤家可能是挨過揍最多的那一個,哪怕他是家中最小最受寵的孩子,但也是最調皮最倔強最反骨的那一個。
夜裏,篤家和篤國擠在一張床上睡覺,聽到父母的房間傳來蘭姨低聲啜泣的聲音:“怎麽辦啊,這孩子,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就是不聽話,犟的像頭驢,書念不進去,以後哪有出息!”
“沒事,別傷心了,不是還有老大?總歸是有一個出息的,三兒不聽話就不聽話吧,不惹出大亂子就行了。”
篤家心裏不是滋味,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事,心裏總是焦躁不安,一點點的小事都會讓他大發雷霆,任何人多看他一眼他都覺得那眼神之中別有深意,他失眠、多夢,總會夢到自己和哥哥們被南湖的混子毒打,夢到他在夢裏嘶吼不讓混子傷害自己的大哥,但混子還是用刀捅傷了大哥,他悲痛異常,猛然睜眼,天還未亮。身旁的二哥睡的正香,篤家才從夢魇中掙脫,頭腦發昏,下了床,打開了房門,坐在門前吹着風發呆。
此刻他才久違的平靜下來,但他知道這樣的平靜是很短暫的。
博海被尿憋醒,廁所在屋外,他光着膀子,睡眼惺忪的走出房間,解決完,剛把褲子提上,就看到隔壁門前坐了個人影。
他一驚,瞬間清醒,待仔細打量才察覺那不是小偷而是篤家。
“天都沒亮,你坐這兒做什麽?”
“我不知道。”
“餓了沒,你海哥給你看看好東西。”博海把人從臺階上拖起就往自己屋裏帶。
篤家沒反抗,順從的跟着博海進了房間,看到博海拿出的糖塊兒,和那從沒見過的精致糖紙,瞬時便被吸引。
“嘗嘗。”博海總共就得到了四顆糖果,是他小姨來看望他媽媽的時候給他的,他一塊兒沒吃,本想着他自己留一顆,然後給三兄弟一人一顆,正好分完。
“什麽味兒啊?”篤家剝開糖紙,問了問,甜絲絲的味道還帶着說不出來的奶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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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吃了不就知道了。”
篤家塞進嘴裏,口腔的熱量暖化了糖果,整個人都似乎被那甜味兒滋潤了。
“好吃!”
“好吃吧!”博海又給了篤家一顆,“這顆也給你,剩下兩顆你記得給你大哥二哥分。”
博海咽了咽口水,空氣裏都是那糖果的香味兒,他當然也想吃,但他不是篤家這樣的‘小朋友’,只是一顆糖,他才不饞。
篤家含着糖,躺倒在博海的床上,不知何時睡着了。
……
篤家身高長得快,撿着倆哥哥的衣服穿都有些不夠了。蘭姨趁着閑暇,去扯了布,給篤家做了身新衣服,穿着蘭姨給他做的新衣服,篤家有些得意,還去給博海炫耀了一番。
“帥帥帥,滾吧,小屁孩,別打擾你海哥幹大事。”博海也不管在自己房間東摸摸西瞧瞧的篤家,他早就習慣篤家‘霸占’自己的房間的行為了。
蘭姨在這個城市定居後,也陸陸續續把弟妹接了過來,通關系、賣人情,也都給弟妹們安排好了工作和住所,蘭姨操心了大半輩子,作為家裏的大姐,扛起了太多的責任。尤其是對家裏最小的弟弟,她操的心最多。蘭姨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最小的那個弟弟是她老父親的老來子,只比篤君大幾歲,蘭姨當初就像是照顧兒子一般,将自己的小弟帶大。
“那個男的是誰?這幾日看他一直在你家。”
“我小舅。”
“怪不得和蘭姨長得那麽像”博海這陣子發覺自己有些奇怪,他總是會去注意哪些長得清秀好看的男人,在學校聽見同學們私下聊哪些男孩子之間的葷話,也不是很感興趣,但只要把哪些葷話裏的主角的性別變換一下……他便感覺按捺不住心頭的波動。
“你在寫什麽?”
“關你屁事,大人辦事,小屁孩別摻和。”篤家試圖湊到博海身前,看他寫了些什麽,卻被博海推開了,還把寫了一半兒的紙,塞進了抽屜裏。
推搡間,博海看到了篤家手臂上的劃痕,抓過篤家的手,掀開袖子,有些憤怒:“你又去打架了?”
“你管太多了。”篤家掙開博海的手。
這是博海頭一次聽到篤家這樣對他說話,少年處于變聲期的嗓音嘶啞難聽,博海猛然意識到篤家不是那個小屁孩了。
見博海一直沒說話,篤家又一次煩躁不安起來,他也沒在說什麽,離開了博海家,回了自己的屋子。
“老三,趁着放假,小舅帶你出去逛逛。”
篤家本來不想去的,但在家待着內心的煩躁也無法驅散,不如散散心。
蘭姨的小弟是知道篤家的脾氣大的,但沒想到跟自己會這般不對付。
到了飯點兒,蘭姨等來了鼻青臉腫的兒子和小弟。一問才知,兩人出門的時候氣氛還算好,就因為小弟沒留意,不小心弄髒了篤家的衣服,篤家就開始暴跳如雷,大發脾氣。最後吵着吵着二人就動了手。一開始小弟還想着自己輩分大,不應當跟這個小孩子計較,但耐不住篤家那張嘴實在惱人,本身小弟和篤家的年齡差也不算太大,吵得上了頭,還是扭打在了一起。
蘭姨不可能把已經是成年人的小弟打一頓,只得先教訓了篤家。篤家委屈極了,怒火也燒的旺,紅着眼看了眼蘭姨,就跑了出去,小弟想要去追,卻被蘭姨攔下了:“別管他,不是第一次跑出去了,餓了會回來的,晚點兒我讓老二去找人,正在氣頭上,聽不進話的。”
篤家站在河邊,把礙眼的石頭一顆一顆全砸進水裏。幾個在街上無所事事的混子看到篤家,湊了過去:“家哥,最近怎麽沒來找我們玩?”
還在生着悶氣的篤家沒有搭理這幾人,他們也不惱,跟着篤家他們可是在南湖的混子手上嘗到過甜頭的,篤家什麽手段什麽秉性,他們清楚的很,還想靠着篤家把南湖那邊的地盤也圈一圈。
篤家長得高,外表看着比實際年齡要大上幾歲,又因為總喜歡陰着臉,看上去挺有欺騙性。這幾個混子見過篤家打架時的架勢,那狠厲勁兒跟不要命似的。
這些事情,篤家的父母不知道,大哥二哥不知道,博海就更不清楚了,他們印象裏的篤家只是不愛學習,喜歡惹事,沒人知道他跟混子有交情,還當了混子頭頭。
篤家并非有意如此,他只是不知道如何抒發內心的壓抑和暴躁,能讓這些混子拜服,也的确是一拳一拳打出來的,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麽,只知道這樣可以發洩自己積壓的情緒。
篤家餓的反胃,拍了拍坐在河邊褲子上沾上的泥土,翻進了別人的菜地裏,趁着沒人摘了幾顆長得鮮豔的西紅柿,吹了吹表皮的灰,張嘴就開始啃。
“家哥……那是我家種的……”
“哦,我餓了。”
篤家也沒管混子的反應,西紅柿汁水在唇齒間炸開,酸甜清爽,肚子卻更餓了。
夜深了,蘭姨打發篤國去把三兒找回家,卻被博海告知篤家在他那兒。蘭姨知道後也放心了,沒再管篤家的事,她第二天還要工作,該操心的事還多。
博海給篤家煮了一大鍋面,就着點鹹菜,篤家吃的那叫一個香。
“餓着了吧,讓你鬧脾氣。”
篤家嗦着面,也不回話,被自己小舅弄髒的衣服被他扔在博海房間的地上,他光着膀子,吃着面,嘴裏的鹹菜嚼的吱嘎作響。
博海撿起地上的衣服,看着明顯是人為撕開的破口,咂了咂嘴:“好好的新衣服,打完架成這樣了,不過找蘭姨補一補也跟新的差不太多。”
“……我不要了。”篤家放下碗,突然說道,嘴裏的面條還沒吃完,話說的也有些不清晰。
博海倒是聽明白了篤家說的什麽:“這可是新衣服!你又鬧什麽脾氣?”
“……前幾天,大哥回來,我們吃飯的時候,我爸喝的有點多,估計是說漏了嘴。”篤家喝幹淨碗中的最後一口湯,繼續說道:“我出生沒多久,他跟我媽商量着把我送人,也确實已經送給別人了。不過沒過幾天,我媽又有些舍不得,就把我給抱回去了。”
博海不知道該說什麽,這個年代把孩子扔了、送人的确常有發生,但他沒想到,一出生就白白嫩嫩、讨人喜歡的篤家竟然也會經歷這種事。
“可能我本身對他們也不重要,想送人就送人,就算哪一天我不回家,也沒人會在乎。”
篤家本就處于青春期內心敏感、情緒波動、變化大的時期,這個時期的青少年對于從外界接受的信息很容易産生過分主觀的處理,如果沒有進行良好的溝通,只會産生越來越大的心理負擔。
“誰說的?就不提篤叔和蘭姨,你兩個哥哥哪一個不寶貝着你?還有我,哪次你鬧脾氣不樂意回家,我沒把你撿回來?你這話說的太沒良心了。”
博海收了碗筷,準備去清洗,篤家就跟在博海身後,絮絮叨叨的說着,東一句西一句,也沒有什麽前因後果,想到了什麽就說什麽:“……今天是我的生日,她沒有怪小舅,反而打我……我覺得自己像個瘋子,我好憤怒……”
看着跟在自己在屋內轉了一圈,又跟着自己回了房間的篤家,博海嘆了口氣。
“看小說嗎?小人書也有。”
篤家終于閉了嘴,随手從博海的書桌上抽了一本書,往床上一趟,開始翻看。
室內終于安靜了,博海拿出一疊資料,他剛上班,還不是很熟悉實操的工序,這些資料還得好好下功夫。
“這女的胸也太小了吧,你畫的?”篤家從小說裏抽出夾着的一張紙。
聞聲,博海幾乎是從凳子上蹦起,飛身就撲到床上想從篤家手中奪過那張畫紙。那是他看小說看到書裏描寫男女主動情時刻,他把女主幻想成男人畫的一張,他可不會畫畫,畫的兩個小人勉強能看出個人形。
博海那一撲,只想着把那藏着他的小秘密的畫紙奪回來,也沒個輕重,手不知按到了篤家哪裏,搞得篤家蜷縮起身體,痛呼出聲。
顧不上處理那畫紙,看到篤家疼的蜷成一團,博海也有些慌了,連忙問着篤家到底是那裏疼。
篤家沒有開口,臉憋的通紅,這時博海才察覺到篤家捂着的位置,結結巴巴的道歉。篤家緩了許久,才緩過勁兒,拉開褲腰瞅了眼自己‘寶貝’的傷勢。
“瘋了吧你,那麽激動幹什麽,突然撲過來。”緩過勁兒來之後,疼痛感還沒有完全消失,但已經沒有一開始那麽難以忍受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篤家繼續看着博海畫的那圖畫“畫的真醜,你根本不會畫女人,我給你畫一個。”
篤家從床上爬起,可能是因為疼痛還未完全消失,走到博海的書桌前的姿勢有些滑稽。剛剛檢查小篤家時,解開的褲帶沒有系上,褲腰也松松垮垮的挂在腰間。篤家飯量大,個子也高,腰腹的肌肉充斥着力量感,那都是練出來的,每一塊兒肌肉都在篤家宣洩內心積壓的憤怒時,随着他一次又一次的揮拳、出腳,發揮着重要作用。褲腰淺淺勒住,阻擋了博海順着人魚線游走的目光,斂下視線,博海走到篤家身後,看着篤家的畫。
“這才叫豐滿,你畫的女人太幹巴了,連胸都沒有。”篤家拿起圖畫,感覺自己還有那麽些繪畫的天賦。
“畫的挺好,把褲子穿好,你該回去了。”博海情緒有些低,他知道自己和其他男生不一樣,這個問題已經困擾他很久了,他找不到解決的辦法,也沒臉開口去找任何人需求答案。
“今天我睡你這兒,等我小舅走了我再回去。”篤家在博海家住了很多次了,博海家甚至有一套篤家的洗漱用品,博海的父母和篤家的父母關系一直很好,孩子們相互串門、留宿是常有的事。兩家的父母都很忙,孩子們相互照應着,他們也樂見于此。
篤家洗漱完,躺在了博海的床上,繼續翻看着先前沒有看完的小說。博海還在背着資料,房間內除了博海偶爾無意識小聲念出聲的操作工序,異常安靜。
等博海放下資料的時候,篤家早已睡熟了,聽着篤家平穩的呼吸聲,博海關了房間的燈,摸黑去洗漱,已經很晚了,博海打好了水,站在廁所裏,準備洗澡時,看到篤家換下的褲衩還扔在廁所的挂鈎上,垂下眼。
洗完澡順手把兩人換洗的衣物洗好、晾好後,博海回到房間,屋內一片漆黑,他記得關燈前篤家睡在內側,就直接在床外側坐下,誰知卻碰到了篤家溫熱的手,這人睡姿還是這樣差,博海無奈,只得從床腳處挪到床的內側,盡量放輕動作,不想吵醒篤家。
睡到後半夜,博海覺得熱的出奇,醒來時,感覺身後緊緊貼着一句火熱的身體,是篤家,篤家環着博海,也不知道他夢到了什麽,搭在博海的胸口的手無意識的揉捏,幅度很小,很符合睡夢中的人無意識的行為,博海也不管會不會吵醒篤家,從篤家的環抱中掙脫,坐起身。
“幹什麽?”篤家被吵醒,抱怨了一句,翻了個身又繼續睡了。
博海看着篤家的背影,有那麽幾秒懷疑篤家是不是故意的。但想到篤家不可能跟他一樣是個喜歡男人的瘋子,又打消了懷疑。
翻過身的篤家并沒有睡着,剛剛他的确是無意識做出的那些讓人誤會的動作,他做了個有些旖旎的夢,夢裏他本能的和那豐滿的女子做着快樂的事,但是那女人身材逐漸幹癟,愈發的像個男人,也有些像博海,當篤家醒來時,就察覺自己緊貼着博海,手還在人家身上亂揉,但他竟然沒有立刻停止,而是繼續着。緊貼着的皮膚溫暖,手下的那處柔軟又絲滑。篤家知道博海可能會被鬧醒,但他就好似着了魔一般,沒有收斂。
博海再次躺下,二人都以為對方已經睡了,誰也沒翻過身去看對方一眼。
鬧鈴響的時候,博海睜眼,發覺篤家已經不在房間了,博海揉了揉太陽穴,頭昏腦漲的感覺令他很不适,許是晚上洗的那冷水澡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