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5

第16章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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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宇感受到了威脅,臉立時扭曲起來,梗着脖子斥問:“你瘋了嗎?賭個馬而已,又不是賭命!”

辛戎笑笑,“怎麽,這就怕了?你以前當小混混時,也不像現在這麽沒種啊。”

“喂,你這樣搞就沒意思了......公平,辛戎,公平點,”看來無法蒙混過關,祁宇眼珠滴溜一轉,挂上假笑,“我大不了把錢吐出來,再還給你嘛.......”

辛戎沖祁宇豎了個中指,“拉倒吧,你覺得你說的話還能頂用嗎?放屁還差不多!”

話落,他擡擡下巴,向拿槍抵着祁宇的手下示意。

手下得了指令,用槍托猛砸祁宇的脖子、肩膀,砸得祁宇腦袋、耳朵一嗡。祁宇怕槍走火,也不敢反抗,又不得不采取防禦,雙手抱頭,跪在地上,姿勢屈辱。可他還是不吐不快,“憑什麽?達發馬房我這邊也有股份,我贏了,就是自己人贏了,肥水不流外人田!辛戎,你他媽有什麽必要跟我大動幹戈!”

都到這個地步了,他仍不要臉的死鴨子嘴硬,辛戎發自內心地鄙夷他。

“達發很快就不是你們的了……”辛戎冷笑,“它馬上就要……”

“馬上就要什麽?”祁宇本來垂着腦袋,猛一擡頭,警覺地問。

有打草驚蛇跡象,辛戎瞬間止聲。他轉過身,從抽屜裏掏出幾張紙,拍在桌上,“不用再賭了,你違約就是輸了,來,在這幾份協議上簽字畫押,我今天就能放你平平安安地回去。”與此同時,他努努嘴,示意手下放開祁宇。

祁宇獲得自由,迅速起身,嘴裏“唉喲”一聲,像是經歷了一場酷刑,誇張地扭起脖子、松松肩膀。

他假模假式折騰完了,走向辛戎問:“這是什麽協議?”還不忘一步三回頭,朝剛剛欺壓自己的混蛋,丟兩個眼刀。

“說好的三場比賽,都在五月份舉行,你必須跟我賭一千萬美金。如果毀約,我會告你,一直把你告到破産為止。”

“英文?”祁宇抓着紙,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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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國簽的協議,不寫英文難道寫中文,那怎麽能生效呢?”辛戎譏笑,頓了兩秒,裝作恍然大悟地拍了下腦門,“哦,我都忘記了……你也沒認真讀過什麽書,看不懂對不對,這樣吧,我幫你翻譯一下?”

“你?幫我翻譯?”祁宇嗤笑,緩緩使勁,紙在他手裏被捏皺,“那不是專門翻譯對你有利的……”

其實不是翻譯的問題,而是……這種亂七八糟的協議也能生效,真的假的?美國人也太瘋狂了點兒吧。

“信不信由你。”辛戎邊說,邊對着燈光,欣賞起自己的手指甲,修剪齊整,仿若一粒粒圓潤飽滿的貝殼。以祁宇的角度來看,辛戎現下神态傲慢,像是懶得看人,不屑于争執。

“夠了辛戎!我實在是受夠了!”祁宇被刺激到,忽然怒吼,“這麽多年……不,應該是從一開始,你有拿正眼瞧過我嗎?我在你心中到底算什麽?你還記不記得我第一次去你上大學的地方找你,你是怎麽對我的?跟你現在的嘴臉一樣,嫌我丟人是不是?!”

轉眼已十多年過去,他依然忘懷不了,當初那種如墜冰窖的心情。

那是十二月,北京已經開了暖氣,進入嚴冬。

他進首都舟車勞頓,從輪渡轉大巴車再轉火車,光路途就花了好幾天。第一眼,首都對他這種鄉巴佬而言,簡直是一個光怪陸離的新世界。可他待了一會兒,就覺得首都真好,一切都是那麽氣派、新鮮,走在街上的年輕人各個時髦,笑得肆意大方,絲毫不在意他人眼光,怪不得辛戎拼了命都要考到這裏來。

他不知道怎麽坐公交,之前的路費就令他囊中羞澀,索性一路問人,問着問着,憑腳走到了辛戎的大學。他有些恍惚,還有些興奮,跟着其他學生一道,進了校門,再一路詢問,摸到男生宿舍樓。

本來停了一陣的雪,又絮絮下了起來。

他站在雪中,并不覺得寒冷,反而內心激昂。很快就能見着辛戎了,這是有史以來他們分開這麽久,三個月,卻久得像過了半生。他實在是一刻都等不了了。

他心思活絡,給宿管大爺偷偷塞了包煙,得到通融,放了他進去。他按照辛戎在信中告訴他的,背着一滿袋的家鄉特産,一口氣爬到八樓,找到正确的宿舍。他出了身薄汗,心髒怦怦直跳,站在門口。

門開了條縫,裏面有人交談的聲音。

辛戎穿着一件淺米色羊毛衫,背對他坐着,身板像是寬了,彷佛一夜之間,又成熟了些。偶爾偏頭同人講話,露出那截鼻尖,小巧挺翹,皮膚還是透潤的白,才有點原來的樣子。

可是,辛戎已經完全不見南方鄉音,講一口純正北方普通話。

他站在門後聽得越多,越聽出不安來。

辛戎想要申請出國?出國幹什麽,真的只是為了做研究?這才大一,就把大三的事兒、未來的方向決定好了?為什麽辛戎給自己寫信,卻對自己只字不提?

明明辛戎以前很讨厭國外,他們一塊兒看電影《牧馬人》時,他還調侃問過辛戎,要是有一天,他那美國親戚,也像這電影裏的華僑爸爸一樣尋根找了過來,他會屁颠颠跟着回去嗎?辛戎嫌惡地瞪了他一眼說,打死我都不去美國。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麽,辛戎居然有了天翻地覆的轉變?

可惡,這城市、這學校、這幫新的人,竟在悄無聲息剃掉辛戎與他的過去,要來跟他搶奪辛戎。

還有,辛戎為什麽要否認有對象這回事?他們曾經約定過,無論是誰,無論在哪兒,要首先斷了別人念頭,坦蕩承認自己有主。

辛戎的舍友還在問,問辛戎既然還沒伴兒,為什麽對系花熱情抛出的橄榄枝不接茬。辛戎扭過頭,像是在躲審視的眼睛,然後嘆一口氣。

他沒聽到回答,他哪還敢再聽下去,只覺得自己跋山涉水而來,卻荒唐可笑。心已經被扯得稀碎,跌跌撞撞地下樓,宿管大爺不解地望着他沖出去的背影,奇怪他怎麽這麽快就下來了。他和辛戎曾經展望的新生活竟然是場謊言、期望也打亂了,只剩鋪天蓋地的雪花,打着旋,從頭覆蓋至腳。

他在大學旁邊的招待所,孤獨住了三天。雪下個不停,越積越厚,積成堡壘,他困在離辛戎并不遠的地方,寸步難行。

後來是怎麽和好的,他記不大清了,大概又是自己妥協、裝傻充愣,也許連問出口的勇氣都沒有,因為他害怕自己先被辛戎抛棄。

辛戎要氣笑了,祁宇怎麽還敢質問自己?還敢舊事重提?這人有什麽資格舊事重提。

“簽,還是不簽?”他不想再耗下去,神情一凜。

“不簽會怎樣?”祁宇發洩完了,也像是沒了氣力,麻木地問。

就在他們較勁間,今天的六場馬全數賽完了,辛戎手機上有不少未接來電,全部來自蘭迪。他低頭,回了一個信息。

“不簽?”他擡頭,哂了一下,并不給回答。随後起身,向手下示意,命令他們看住祁宇,走向門口。

門已經緩緩打開,新鮮的氣流,蹿了進來。

他扶住門框回頭,朝祁宇挑釁地笑了笑,“不簽,就別想走出這裏。”

賽程結束,蘭迪馬不停蹄趕往酒店,在行政酒廊與辛戎碰頭。

辛戎早就落座,等着他。他從遠處走近,一直盯着辛戎背影,猜不出結果。

“喝什麽?”辛戎仍是那副待人接物态度,鎮定自若。

“都可以。”

辛戎會意,替他點了蘋果馬丁尼。

“贏了嗎?”蘭迪忐忑地問,“你一直都沒回我……我怕………”

“贏了。”辛戎淡然一笑。

“真的?”

“真的。”

蘭迪長籲一口氣,仿佛卸下一塊壓胸口的大石。随後,他招手叫來服務生,要了支筆。辛戎一臉不解地盯着他,看他将壓在酒杯下的墊紙抽了出來,然後低頭,全神貫注地寫着什麽。

“喏。”蘭迪将寫好墊紙遞給辛戎。

辛戎一瞧,歪歪扭扭的漢字,組成了自己的名字。

“你——”辛戎有些意外。

“怎麽樣?”蘭迪撓撓臉,像是不好意思,“我知道寫的有點醜,再多練練就好了,還好你的名字沒那麽難,辛戎,辛戎……”他盯着辛戎一臉誠摯,用中文字正腔圓地念出,“……欣欣向榮。”

“連成語也學會了?”辛戎抿唇笑,“不簡單吶……”

蘭迪“嗯”了一聲,忽然沉默下來。

好半天,蘭迪先開口,“其實,我之前沒有對你說實話......”

辛戎猝不及防一怔,卻還是保持微笑,“怎麽了,蘭迪,有心事?”

“你想知道我學中文的真正原因嗎?”

辛戎目光溫柔,“你願意說的話......”

蘭迪滾了滾喉結,似是在下定某個重要決心,“日記——我這裏有一本我親生母親的日記,她寫了整整一本,可大多數字,我都不認得,對我來說太難了……所以,我想學中文,想看懂日記,知道她寫的是什麽……這樣,我想我就可以了解她,說不定能理解她,為什麽當初生下我後,又抛棄了我。”

作者有話說:

謝謝評論、投喂的各位。最近流量比較低,但還是謝謝你們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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