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5

第26章 25

25

人生的每一處轉折都是有征兆的,汪子芊堅信這點。

二月某個夜晚,她夢見一條綠色的蛇,像嬰兒的手臂那般胖,從樹上緩緩游下來,鱗片閃爍冷光。翌日醒來後,她感到不安,去藥房買了兩支驗孕棒,回來一測,竟出了兩條杠。不放心,又去了趟醫院,确認懷孕。她自然感到錯愕,與祁宇在一起那麽多年,想方設法懷孩子,屢屢失敗,卻在分手後,就這麽陰差陽錯的來了。彼時,他們的離婚程序已走到一半。

她猶豫許久,拖了幾乎倆月,無論留不留這個孩子,還是決定告訴祁宇一聲。

她向父親要來了祁宇的美國號碼。電話接通,她一點也不含糊,直奔主題。

祁宇很明顯愣了一下,問,這是真的嗎?

她沒應,聽出對方語氣裏的質疑大于驚訝。

見她沉默,祁宇繼續問,這不會是你耍的什麽手段吧?汪子芊,我被你玩怕了。如果你想搞我,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她冷笑起來,祁宇,我随時能把你開膛破肚。

在他們過去的愛情中,一向都是自己緊緊抓住他,他表面上甘之如饴,實際上大多數時間在游離飄蕩。她花了好多年才清醒,接受這個殘酷現實。

祁宇沒吭聲,像石頭落到水花裏,砰地響了那麽一下,就無聲無息了。

她習慣了他這副德行,卻還是克制不住失望。

你會要這個孩子嗎?隔了半晌,祁宇問。

她反問,你怕我要,還是不要。

祁宇回,你做決定,我沒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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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電話,她想哭,鼻腔酸的,可哭不出來。心是澀的、酸的,同時,也在一點點變硬,沉下去。

汪子芊第一次見到辛戎時,正在追求祁宇。

祁宇路見不平,幫她追小偷,結果自己與小偷纏鬥時,受了傷,弄得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奪回失物後,她見他狼狽模樣,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他卻朝她笑笑,帶點痞氣,還有種野蠻的帥氣。從那一刻起,她就許了芳心。

她想感謝他,請他吃飯,他推拒了兩三次後,她自行找上了門。

她去他工作的修車行堵他,在街對面看見他走出來,心裏一跳,但下一秒,就有人朝他迎過去。那是個男生,即使隔着一段距離,也能看出他模樣姣好,他似乎等了祁宇很久。兩人寒暄着,祁宇不由攬住了他肩膀,他們好像聊到了什麽趣事,那男生在祁宇肩頭敲了一記,祁宇樂呵呵捉住對方手指,一來一去,動作真是過分親昵了。她一愣,不服輸的勁頭湧上來,張嘴不顧其他,大聲喊住祁宇。

在她的強烈要求下,三人竟坐下來吃了飯,也是此生唯一的一頓。她那時,混混沌沌,年輕氣盛,對祁宇滿眼歡喜,顯然沒意識到,在飯局中,祁宇跟她暗戳戳攤了牌,意思“你就死心吧,我早已心有所屬”。她以為他們只是關系好,鐵哥們嘛。

其實回頭再想想,她其實看到過,祁宇看向辛戎時,眼裏有絲絲縷縷,夾雜不清的東西,時而輕,時而濃,似煙,朦朦胧胧。她只是不想承認、也不想明白,那裏面到底意味着什麽。

是什麽時機令祁宇倒戈向她的呢?

一部分原因是自己锲而不舍,還有一部分,就是祁宇這人,并不是初見時那麽潔烈。他有一顆龐大、被掩飾得很好的野心。

她拖着祁宇去逛商場,進到奢侈品表店。祁宇對表一竅不通,踱到一邊,讓她挑。她挑好了一款,回頭去找祁宇,發現祁宇正微微皺眉,低頭看櫃臺。走近,她的視線與祁宇視線落到一處,原來祁宇在看表的價格——這款表在不久前,他退還給了她。他們同時擡頭,祁宇朝她尴尬地笑了笑。她也笑,并準确捕捉到了祁宇眼中的變化,轉瞬即逝,淡淡地,卻又在深深撼動着什麽,就像某種信念動搖了。

祁宇送她回家的路上,她大膽挽上祁宇胳膊,這次,他沒有像原先那般,迫不及待甩開她。分開時,她甚至大膽地去親他的臉頰,他傻愣愣的,變成了任她擺布的玩偶。

和祁宇拍結婚照的那天,祁宇拍到一半,忽然不想拍了。

他那麽高大一個男人,肩膀一點點塌陷,最後蹲在地上,啜泣起來。

她大概知道他在哭什麽,哭一個不可能的人。

她隐隐有些失望,扯起祁宇頭發,逼迫他仰頭,狠狠給了他一記耳光。祁宇被她打蒙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搡開了她。

她見他起身要走,直截了當地說,祁宇,你要是走了,吃虧的是你自己,你沒了我,你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祁宇背對着她,久久不語,也沒有進一步動作。她靠近,從背後抱住他,如一條蛇,攀着他的脊背。她覺得他們這樣,很滑稽。她覺得自己很卑鄙,又可憐。可祁宇,比她更不如,他又能去哪呢,他的一切,都是她給的。

年底,他們就結婚了,在香港辦的婚宴。

在衆目睽睽下,祁宇單膝下跪,向她起誓,會一輩子忠于她。她露出勝利的笑容。

人就是人,本性貪婪,人就不可能成為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

5月31日

祁宇睡到半夜,被電話吵醒,汪澤給他下最後通牒,如果這次,他還是輸了,那就直接打包滾蛋。對話結束,他握着手機,聽了一陣忙音,嘆了口氣。根本不需要汪澤的警告,他自己都明白,這是生死攸關的一戰,不容置疑,他若是失利,大概就再無翻身機會。

他已摸到了辛戎的底色,這次,他不會手下留情。要怪就怪辛戎,沒想到他這麽放得下,真是一門心思要逼着自己走上絕路。一旦想到辛戎跟那男人在一塊,鼻子就有些發癢,牙也恨得癢癢,想笑,又想揍人。他本不用如此決絕,可哪一次,不是被迫,不是違心。誰又能體諒自己的苦處?

辛戎根本不知道,他這些年,手上沾了些什麽,怎麽膽戰心驚地熬過來,當汪家的女婿,并不是表面上那般風光.......那些事,一樁一樁,每一樣都要命。

窗外有雨聲,滴滴答答。雨一下,屋內就潮了起來,像香港的天氣。他走到窗邊,對着雨,對着黑夜,靜靜看了一會。

作者有話說:

鋪墊過渡章,下面兩章是高潮章。

新的一卷開始了,大起大落,最虐的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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