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6

第37章 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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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曼哈頓到紐堡的自由港,開車順利的話,通常一個半小時內都能達到。

畫在昨晚已轉移到了私人港的小型貨物倉庫裏了。祁宇親自押的,畫被安置在車座後排中央,黑人保镖在左,他在右,萬無一失。

港口倉庫只有一位管理員接應,他有些不放心,對方指了指根本沒死角的監控,用美國人樂觀的口氣寬慰他,別擔心,這裏非常安全。

好在離港時間安排得很早,五個小時後,天一亮就能飛。

他在心裏勸誡自己放輕松,返回車裏。但這一晚,還是沒怎麽睡好,半夢半醒間就熬到了天亮。

早上大晴,萬裏無雲。祁宇很滿意,特意避開了惡劣天氣,就是怕耽誤正事。律師同他彙合,協助他簽署、确認海關手續。

進入倉庫,在裝機飛走前,最後一遍确認畫。管理員過來,并不是昨晚接待的那位。祁宇心裏咯噔了下,也不是吹毛求疵,但說不上來,為什麽心神總在不安。

律師用手肘輕輕捅了下,他才回過神來。

“美國報關這邊沒問題了,消費稅和使用稅,我們都繳納完了,可以飛了。”律師道。

他點點頭,眼神落在那幅畫上,足足有好幾分鐘。

一切手續辦完,他同律師和其他工作人員握了握手,目送畫裝車上機。

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在很久很久以前,辛戎曾調侃自己,是要當寄生在人身上的蟲子嗎。

“寄生蟲有本事為了讓你開心,一擲千金買這種無用的東西?”他自嘲般地笑起來,自言自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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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當《泳池》飛向港島,穿越北冰洋上空時,辛戎再次拜訪了皇後區的“畫室”。

畫家興奮地向他展示一種新入手的礦物質顏料,說以後要是用了這個東西創作,愈發真假難辨。

他微笑着評價,這個顏料,聞起來倒沒什麽刺激的味道。說完,掃視了一圈屋子。舊的顏料痕跡被清除過一遍,但還是能看得出有殘餘。他心忖,不行,下次得再找專業人士來處理。鋁架上都是未完成的畫,其中有一張畫布上是人物肖像,很寫實,與現代派幾乎沒任何交集。

“這是——”辛戎好奇,湊近觀察。

畫家有些羞赧地咧嘴一笑,“随便畫畫的。”

“随便畫畫?”辛戎狐疑。

畫中是一名少女,有一頭紅棕色的長發,膚如凝脂,穿着類似制服的衣服,眼神有些憂郁地看向前方。臉上的細節描摹得太細致了,跟照片差不多。背景色偏藍調,填色并沒有完成,頭部以下,還是空白。

“我從來沒見過你畫這樣風格的人像。”辛戎轉身,似笑非笑盯着對方,“這是接了誰的委托?”

“不是委托,”畫家從地上撿起一張畫布,蓋在了那幅畫上,聳聳肩,坦然承認,“這是我的夢中情人。”

“夢中情人?”辛戎有些詫異。

“對啊。”他笑笑,“你呢,傑溫,你有夢中情人嗎?”

“沒。”辛戎飛快地否認。

畫家攤開雙手,露出一個遺憾的表情,“那……你認為這世上最美麗的女人是誰?”

辛戎捏着下巴思索了一會,“我見過最美麗的女人,應該是我的母親吧。”

畫家打了個響指,“完美的答案,卻不夠誠實。”

辛戎本來想反駁,但轉念一想,忍住了。換成不置可否的笑容。

畫家自顧自地,滔滔不絕,“夢中情人,會讓你産生罪孽的欲望,她越像雪一樣純潔,越讓你羞愧難安,心跳加速,魂牽夢萦……”

辛戎裝作在聽,視線和思緒均已飄到了窗外。昨晚,和辛羚通了電話,決定在她來美國前,自己先回趟國。辛羚很驚喜,先是笑,然後變成泣不成聲。她說她本來只是期待他打來電話,覺得就很滿足,現在真能見到人了,卻慌亂起來,不知該怎麽表達、怎麽控制。活像個未成年的小女孩,什麽情緒都是直的,藏也藏不住。

對不起,辛羚止住哭聲說,我做你母親,做得真不牢靠。還趕不上你這個孩子。

辛戎安慰她,媽媽,別這麽說。這樣的你,是最好的了。

他大概明白辛羚的不安,或許以為自己是個累贅,就像他小時候那樣,惶恐,無容身之地。好在他已長大,足夠有能力保護她了。

和畫家喝了幾杯酒,抽了幾支煙後,辛戎準備打道回府。

畫家送他到門口,這才想起來正事,問:“那幅畫,替換了吧?沒有露餡吧?”

他拍拍對方的肩,言簡意赅,“很順利。”

畫家狂喜,自信滋養着他,将會僞造出越來越多的“傑作”。

幾日後,佩德羅也帶來好消息,董事會同意收購。他在電話裏說恭喜。辛戎沒接茬,很安靜,就像有人捂着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太順利,以至于會産生一種不真實的錯覺。

“你确定簽合同時不來嗎?”佩德羅問,“就拍個照而已。”

辛戎說,不了,有佐伊在就行,她才是新的董事。

佩德羅在對面長籲短嘆一番後,妥協。

挂了電話,辛戎去廚房煮咖啡。等水燒開時,他忽然發現,好像最近,少了達隆的消息。自從上次發生單方面的吵架後,倆人再無通訊。但無所謂,事事遷就那老頭子的時代該過去了。伏低做小,換來的不過是新一輪的羞辱。

晚上,蘭迪迫不及待來找他。他們一起簡單吃了頓晚餐。

坐在一起喝咖啡時,蘭迪特意靠近了些,伸出小臂,若有似無地想要黏過來,摟他。

他起先沒有拒絕,氣氛就暧昧了下去,在對方馬上要吻過來時,他垂眼,聲音異常鄭重,“從今天起我就身無分文了。”

蘭迪動作一滞,“為什麽?”

“錢都給你達發了啊。”他笑。

蘭迪這才明白到對方又是在逗趣,便順勢接話,“沒錢也別擔心,以後我賺到了錢,就有你一份。”

“按什麽比例分啊?”辛戎也戲瘾大發,“合同上的?還是……”

“你覺得怎麽好就怎麽分。”

“真大方。”

話音剛落,唇上一濕,剛剛那個被打斷的吻,續上了。

嘴唇分開後,辛戎說:“下次不要搞突然襲擊。”就算不喜歡,他的表情還是很有涵養。

但這樣,就顯得蘭迪過分一頭熱了。他寧可辛戎直截了當地給過來一巴掌。

蘭迪不甘心,問:“你覺得我們之間,一點變化都沒有嗎?”

“上過一次床,并不能改變什麽。”

“我明白了……”蘭迪抿抿唇,“………我有哪裏做得不夠好嗎?你需要什麽樣的情人……”

“我不需要情人。”辛戎回答果斷,不留餘地。

空氣瞬間凝固了。

但辛戎根本不在乎,繼續,“我不止跟你上床……你不會認為,我是什麽苦行僧吧?”說着,又笑了起來,很淡然那種,“看對眼了,合适的話,誰都可以。”

見對方幾乎還在僵着,他便湊近,臉一俯,用鼻尖輕輕剮蹭着男人的喉結。蘭迪渾身過電流般地一顫,卻更是一動不敢動了。

像貓科動物一樣,反複無常,上一秒還在冷淡你,這一秒又特意靠過來膩你。哪招架得住。

蘭迪聽見辛戎說:“別傷心,你還不錯,說不定我們還有下次呢。”口吻輕松而愉悅。

耳朵裏嗡嗡地響,連帶着腦袋都要響懵了。

良久,蘭迪定定神,終于還陽,活過來,問:“想出去兜兜風嗎?”

辛戎瞟了眼窗外,轉過頭來,盯着對方期待又征詢的眼睛看了一會,笑笑說好。

蘭迪是開車過來的。辛戎見到是輛嶄新跑車,吹了聲響亮的口哨。蘭迪垂眼,摸了下鼻尖,似是不好意思。但實際上,男人骨子裏招搖得很,一旦得了點權勢、財富,哪忍得住不炫耀,恨不得孔雀開屏一般,昭告天下。

蘭迪會是例外嗎?辛戎可沒這麽樂觀。

上車後,辛戎問,我們去哪兒。

蘭迪不語,神秘地笑笑。

沒開一會,就來到了曼哈頓河邊的一個露天汽車電影院。從這個方位看紐約夜景,燈火蛛網般連結,還有曼哈頓港,水面微微震顫。別有一番風味。

“有來過這裏嗎?”蘭迪熄火,用手撐着一邊臉,轉向辛戎問。

辛戎搖搖頭。

正在放映的是一部恐怖片,十幾年前的,男男女女們,被鬼追得四處逃逸、尖叫,劣質血漿鋪滿銀幕。

選電影的品位,屬實談不上好。辛戎皺着眉想。可往四周一掃,大家藏在由空調調節出舒适溫度的汽車裏,哪是來真正看電影的呢,不過是想通過另一種途徑獲得私密快樂。

“無聊了?”蘭迪機警地轉頭問。

辛戎盯着擋風玻璃上的雨刷,本來想要敷衍幾句,但有什麽必要時刻保持禮貌紳士呢,遂坦誠,“有點。”

蘭迪嘆了口氣,“你平常喜歡幹些什麽呢?”

辛戎看出來了,對方想要取悅自己。

取悅?他不認為自己是難取悅的人,但好像也不怎麽接受被取悅這回事。畢竟,他把更多的精力,是放在如何“取悅”實則“利用”他人身上。

“其實,沒必要……”他說,“像原來那樣,就夠了。”

蘭迪沖他微微一笑,“這個不喜歡,沒關系,我們還可以再去幹點別的,不用急,來日方長,一直找到你喜歡、有興趣的東西為止。”

“沒有必要,浪費時……”

蘭迪的手忽然伸過來,拍拍他的肩膀,還沒來得及豎立起一道安全線,轉瞬,男人的臉在眼前放大,雙手禁锢住他的腰,親他的額頭。再慢慢往下,親着鼻尖、臉頰、直到嘴唇。

裝得老老實實,結果态度佻達,完全不聽他的警告。根本不是什麽安分的家犬,更像是要将自己拆吃入腹的鬣狗。本能只能短暫掩藏一時,掩藏不了一輩子。

“行了。”辛戎推開壓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終于獲得一絲喘息機會。他摸了摸嘴唇,有點腫。蘭迪剛剛确實有些恐怖,恨不得将自己撕成幾瓣。

蘭迪覺得自己心跳得很快,呼吸和脈搏,也不知跑到了哪去。還是覺得不夠,就跟缺氧一樣。他知道該适當的表達感情與欲望。有退有進,有興味,由調情進入,關系才有可持續性。辛戎越是輕描淡寫,無所謂地與人暧昧、發生關系,自己就越像着了魔。沉穩的軀殼迸裂,嫉妒長出來,達到頂峰。他強硬地去抓辛戎手腕,往自己懷裏拉近。他們對視了幾秒,就這樣,又吻在了一起。

空調是壞了嗎?一下子變得無比悶熱。或許,是不知何時,他緊緊摟抱住了辛戎,才會覺得這麽熱。

作者有話說:

有修改,可清除緩存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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