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3

第44章 43

43

八號風球預警挂起,已有兇猛之勢的風雨在敲打玻璃車窗。阿吉擔憂地看向車窗外,嘀咕,這鬼天氣,還真有人去打牌?

申豪從副駕駛回頭,搭腔,語氣樂觀道:“怎麽不會呢?你也太小看賭鬼的瘾了!這算什麽呀,就算洪水來了,他們都舍不得退下牌桌,誓要跟它纏綿到天涯呢!”話落,飛快瞟了眼辛戎。

外面黑天黑地的,車裏也很暗,辛戎的表情藏在其中。

“瞎操心!”即使看不清,也能聽出辛戎在笑,“他們剛剛還給我發來簡訊,問我們死哪去了,催促我和豪哥呢。”

順利抵達賭檔。因為懶得撐傘,仨肩膀不約而同都沾濕了。但顧慮不了這些,一口氣還沒來得及喘,辛戎和申豪就被另外兩位早就等得不耐煩了的,趕上牌桌。

四人圍坐,玩“大老二”。*

阿吉被晾在一旁,自己拖了張凳子坐下,拘束地四下張望,現場不止他們這一桌,洗牌、發牌、咒罵聲與欣喜聲交織,呼呼地不絕于耳。還真被申豪說中了,賭徒只有一種紅了眼的亢奮面貌,哪會管地動山搖。

牌桌上,除辛戎和申豪外,一個寸頭、一個戴眼鏡,揶揄他倆遲到耍大牌。辛戎應承地笑笑,申豪将濕發往後捋了捋,滿不在乎地說,洗牌洗牌。

發牌前,眼鏡說了規矩,賭現金,禁止出老千。辛戎和申豪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回了好。

第一把,申豪拿到方片三,先手出牌。他先出了一對三,眼鏡是他下位,叩指敲敲桌面過,辛戎也過了,寸頭喜氣地甩出一對九。但還沒喜上幾秒,申豪就豪橫地出了一對二。

寸頭撇撇嘴,作了個手勢,讓申豪繼續。

順子,十到A。

衆人均搖搖腦袋,這到頂了,沒法跟。

申豪得意地眉毛一挑,四個五。光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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艹,這手氣!寸頭忍不住罵出聲。眼鏡沉默着,似在思考什麽,拿左手食指摩挲嘴唇。

辛戎勸慰地笑笑,洗牌。

第二把,申豪頭牌出單張,被人過一輪後,靠着一張黑桃二,拿回主動權,對子、三張往外甩,奇牌在手,又贏了。

第三把、第四把,幾乎如法炮制。

寸頭這時坐不住了,一拍桌子,起身,毫無預兆地嚷嚷,小子,你出老千!

辛戎也跟着起身,邊向大家作安撫手勢,邊當和事佬,“有話好好說……”

申豪舉起雙手,“我出老千?笑話,來呀,來搜搜身?輸不起,就要冤枉人?!”說完,無所謂地笑笑,也不是特定笑某個人,像是對全世界都很不屑似的。

一個響亮的嗓門從他們背後冒出,“我來跟你玩一把,怎麽樣?”

衆人齊刷刷回頭,看見一個派頭不凡的中年男人,眼鏡率先開口,“哎喲,汪生,這麽巧。”

不是別的人,來者正是汪澤。辛戎瞥了他一眼後,要去拉申豪坐下。申豪一讓,辛戎落空,沒碰到他。申豪意識到汪澤是朝自己來的,向對方做了個手勢,請他自便。

不甘心的寸頭被替換下來,汪澤坐上牌桌。一切重新就緒。

辛戎扭頭,朝阿吉使了個眼色,讓他在原位觀戰。阿吉會意,心裏卻研究起辛戎對着汪澤那一瞥的意味,似乎有點竊喜。

桌上摞的現金,慢慢轉移,一大半流向申豪,其餘三人,各守着一小撮。

阿吉擡頭,看了眼牆上的時鐘,玩了差不多有三小時。左右扭了下發酸的脖子,心想,準備什麽時候結束啊。他又去觀察桌上的幾人,只有汪澤和申豪,精神好點。

“最後一把,五十萬怎麽樣?”汪澤伸出五根指頭,微笑提議。

申豪聳聳肩,并不在意。眼鏡跟汪澤頗有交情,是經常一塊玩的牌搭子,自然也沒什麽意見。

至于辛戎,他半斜着身,一支胳膊撐在桌子邊沿,托腮,似在猶豫。上了賭桌,人總歸帶點迷信的,就怕黴運不走,兵敗如山倒。

申豪看了他一眼,指着他道:“我這朋友輸了,也算我的。”

汪澤鼓起掌,“有義氣!”

這下子,辛戎沒理由推拒了。對于申豪的擺闊,他報以矜持的微笑,申豪也像公子哥似的微笑一下。

洗牌時,阿吉觀察到汪澤的目光一直鎖着申豪,那裏面有一絲被惹毛的殺氣,還有傲慢。

大概真是時來運轉,汪澤将最後三張牌一抛,三個六。

申豪輸了。

汪澤将贏的錢攏到自己跟前,裝模作樣,朝申豪和煦一笑,“要知足,知足是福啊。”

從阿吉的角度,能看見申豪的額頭漸漸低下去,抵在鄰座的椅背上,然後,不知道咕哝了一句什麽。

“今晚就到這裏吧?”眼鏡說。

“聽你的。”汪澤說。

散場後,汪澤主動遞了張名片給申豪,看他的目光又變成像長輩對小輩似的,充滿慈愛,拍着他的肩,笑說下次有機會再一塊玩。

申豪淡淡笑了笑,待汪澤走開了,扭頭看向辛戎說:“我們接下來去慶祝吧?唱K好不好?”

辛戎揉着有些酸且僵硬的肩膀,讓步地笑了起來,“你是大功臣,當然由你說了算!”

申豪歡呼一聲,左手攬過辛戎,右手攬過阿吉,“那得唱通宵!”

阿吉提醒,別忘了寸頭,他也幫了忙。

申豪松開他,拍拍他的腦袋,笑嘻嘻,矮瓜佬,夠意思,哪個小弟都不忘嘛。

阿吉不爽地橫他一眼。

申豪毫不在意,抻了個懶腰。随後,左顧右盼,準備伸手招出租車。

八號風球已經走了,臺風過境,街頭巷尾留下一片狼藉。

今天輸給汪澤并不虧,幾十萬出去,也情有可原。剖開這場牌局,四人,三個同夥,無非是在汪澤面前演的一出戲罷了——他們提前就踩好了點,想辦法探出了汪澤來賭檔的規律,整個過程,有碰運氣成分,好在還是順利執行了下來。

之前,辛戎想要祁宇傾盡身家與自己賭馬,故意用假的錄音帶威脅這人下場。祁宇不經詐,露出馬腳。後來屈居于祁宇蔭蔽下,他偶然撞見過祁宇接汪澤電話,偷瞄見兩人不像是在交流,祁宇只能用“嗯”和“知道”應答,姿态簡直比下級還下級。挂了電話後,祁宇表情猙獰,似是被壓抑到極致,稍擠一點、用力點,就要爆了。他愈發懷疑,祁宇與汪澤之間的牽絆,不光是翁婿關系這層,當然,也不光靠藏污納垢的營生共進退。他們扭成一股,絕對還包藏着極危險的秘密,铤而走險,嚴重的犯罪也說不定。

經他策劃,雖讓祁宇耗在了美國,但究竟能否坐監,他也拿不準,倘若對方不能在美國受到制裁,那麽Plann B啓動,不再繞彎路,追根溯源直攻祁宇靠山。

他調查過,汪澤好賭,願意跟形形色色的高級賭徒交手、打交道。他挑挑選選找到申豪,抱着試一試心态,企圖讓申豪引起汪澤注意。申豪看起來吊兒郎當、不靠譜,可他在賭桌上一旦認真,就能煥發出勢不可擋的另一面。懂行的只一眼,就能明白,這是高手。作為釣汪澤的餌,再好不過了。

KTV不是一般KTV。

申豪本來真只打算唱歌,哪知辛戎還增添了驚喜,叫了幾個公關女郎,熱鬧氣氛。他和寸頭半斤八兩,架不住公關女郎的笑靥和甜言蜜語,一杯接一杯猛灌,不僅把肚子裏雜七雜八的話都倒了出來,還喝得酩酊大醉。還好,這兩人就算醉了,也有職業操守,沒提半分賭桌上的事。

辛戎瞟了一眼在皮沙發上東倒西歪的兩個大男人,從兜裏掏出小費分發,揮揮手,讓女郎們撤。女郎們攥着鈔票,喜氣洋洋退出了。

阿吉如廁完返回,與眼熟的一群靓女們擦肩而過,正疑惑間,往前走幾步,就遇見辛戎在走廊裏吸煙。

辛戎也看見了他,用手指指包廂,打趣道,裏面只剩兩醉漢了。

他湊到辛戎身邊,也點了支煙,抽起來。

“對了,你明天去多買幾個膠卷相機,那種一次性的最好。”辛戎忽道。

“買它們……幹什麽?”

辛戎撣撣煙灰,像是不耐煩,“問那麽多幹嘛,要你買就買呗。”

阿吉撓撓鼻尖。

“你覺得申豪這人怎樣?”辛戎又來個出其不意。

阿吉張嘴“蛤”了一聲,不明所以,“就那樣呗。”其實想說仗着自己有點技術,目中無人。但哪敢說真話,怕拂了辛戎面子。

“就那樣?”辛戎反問。

阿吉裝作誠摯地點點頭。

“我懷疑他跟周津友交情匪淺。”

阿吉一怔,神色突變,差點把煙從嘴裏吐出來,“周津友?就是那個大名鼎鼎的賭王?”

辛戎笑眯眯,點一點頭。

“老板,你怎麽知道的……”

辛戎夾煙的手點了點太陽穴,坦蕩地笑起來,說:“憑直覺。”

阿吉臉上登時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所以,調查他的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哦。記得多拍點證據回來。”辛戎由衷一笑。

艹,這才是買相機的真實目的。

阿吉還聽出了對方語氣裏帶一點親昵的威脅。他滾滾喉結,徹底無語。

作者有話說:

*大老二——廣東人叫做鋤大D,玩法跟鬥地主類似,但沒有鬼牌,最大牌面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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