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49
第50章 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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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徒們是閑不住的,不多久,辛戎一行人就與汪澤在香港馬場碰了頭。汪澤有固定的貴賓室,進出入好似回家。落地玻璃采光好、視野好,場上的一切動态盡收眼底。玻璃門一推,還有延展出的露臺,與旁邊的露臺半隔斷。普通人,在圍場邊緣擠成沙丁魚;富人們,自以為居高臨下,實則也沒什麽不同,如一條條獨拎出的魚般,被投入進由貴賓室打造的一格格沼澤中。
廣播裏在報第三場賽事的第二班馬信息,汪澤邊烤雪茄邊問辛戎,下一場準備怎樣買。
辛戎将剛翻過的馬經丢在桌上,淡淡一笑,“還是繼續押大熱門六號怎麽樣?”
汪澤點點頭,“乘勝追擊。”說完,将烤好的雪茄遞給辛戎。
辛戎接過,禮貌道謝,拿起望遠鏡,走向露臺。其餘人留在室內,品嘗剛剛醒好的一瓶紅酒。辛戎擎着望遠鏡,懶散地掃了一圈,觀察沙圈裏馬兒的狀态。看得索然,太陽也漸大,晃眼,準備退回室內。轉身,凝固住。愕然不過幾秒,就變成一副識趣的樣子。他朝隔壁貴賓室玻璃後的那個男人,颔首微笑。
男人的臉面無表情,緊緊貼在玻璃上的那只手掌,比臉更有表現力,擠壓出了青白色。
辛戎也不過多糾結,繼續移動。
啪啪。男人有些重地拍打起玻璃,試圖引起辛戎的注意,或許以為這樣還能阻止辛戎的步伐。辛戎像是沒打算理會,男人終于推開礙事的玻璃門,走出來,站在半人高的瓷磚牆後,叫住了他。
他用英文喊他傑溫。
“傑溫,幹嘛裝不認識?”蘭迪先發制人。
辛戎笑眯眯道:“沒有呀。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于蘭迪而言,簡直是諷刺。他來勢洶洶,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追到這裏,難道辛戎妄圖憑借平平淡淡的一句“好久不見”,就将人打發了嗎?
他想起之前反複做過的夢。在夢中,辛戎與他在紐約街頭偶遇,擦肩而過短暫對視幾秒後,辛戎卻像陌生人一樣,走掉了。他不得已,追上去抓住辛戎肩膀,拼命搖晃對方,想讨要一個說法,為什麽無視我?正像當下,他也有這種沖動,如果不是這半道牆的阻擋......
“老板——”阿吉拖長音調,從裏面走了出來,打斷兩人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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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辛戎應他。
阿吉怕替他買錯了,向他再确認一遍馬票的選號。對話到一半,阿吉忽然止聲,愣怔地看向面色不虞的蘭迪。沒過一會,阿吉像是被電到了,猛地跳起來後退,指着蘭迪,結巴道:“老、老板,上次我跟你說的......在我家樓下那個形跡可疑的人,就、就是他!”
辛戎沒有大驚失色,相反,像是早有預料,點點頭。
蘭迪沉默,一臉陰沉。
這時,廣播傳來,最後五分鐘,押注通道即将關閉,新一輪賽事開啓。申豪和汪澤在室內,朝室外的二人打手勢,要他倆進來觀戰。辛戎朝阿吉使眼色,命他冷靜,先進去。阿吉有些茫然,辛戎拍拍他肩,同他耳語幾句後,他才縮着脖子進去了,臉上神色,依然不太放心。
打發完一個,辛戎轉過身,對蘭迪笑了笑,“賭一把怎麽樣?”
蘭迪猝不及防,盯着辛戎看不透的笑臉。一面覺得他無恥,一面又沒骨氣地接話,“怎麽賭?”
“下一場,買中頭馬,賠率多少,就可以問多少個問題。”
這輪賽事結束,辛戎找借口,要去回複一個冗長重要的電話,大家表示理解,略表遺憾。只有阿吉盯着他,欲言又止。與阿吉擦身而過時,他特意拍拍阿吉肩,力度稍強,手掌停留片刻,向對方傳遞“別一驚一乍”的訊號。
隔壁的槐木大門後,蘭迪已恭候多時。他抱臂倚在門邊,有點像是迫不及待,又像只是出于禮節,迎接一下客人。
“不用日程安排就能見你,在紐約,想約你都約不上......”蘭迪故意譏笑了下,“......看來,我比以前幸運。”
“是嗎?”辛戎喜怒不形于色。
蘭迪咬緊後牙槽,側臉繃出清晰尖銳的弧度,然後,又像是忍不住磨了磨。
“你準備買哪一匹馬?”辛戎切入正題。話落,大方地找位置坐下,雙腿交疊,氣定神閑。
隔了片刻,蘭迪說:“三號。”
“很有冠軍的樣子。”辛戎打了個響指,半真半假地笑着奉承,“蘭迪,不錯嘛,看馬的技術還是這麽厲害!一流!”
蘭迪馬上改口,“那就不押三號,押賠率最高的。”
辛戎眨眨眼,嘆了口氣。像是感到惋惜。
蘭迪強調,“你不是說,賠率多少,就可以問多少問題,那我押賠率最高的,怎麽不對?”
辛戎愣了一下,咯咯笑起來,“有道理。”
用手持機器下好注,打印出馬票,蘭迪在辛戎對面落座,再一瞬不瞬盯着他,似乎跟緊張的賽程相比,辛戎他更具觀賞性。
馬入閘了。
辛戎這次押八號。他假模假樣贊揚的所謂一流“三號”,在最後兩百米殚精竭力,被八號反超。辛戎贏了,蘭迪輸了,失去問問題的機會。
“重新再來。”蘭迪平靜地說,“這局不算。”
辛戎故作可惜地聳聳肩,“本季最後一場了。”
這意味着,蘭迪今天再想賭,也不能在馬場賭了。
默了幾秒,蘭迪撕掉假面,音調不由扯高,“該死的,你耍我?!”
辛戎不接茬,偏頭看了眼牆上的時鐘,說:“不好意思,我陪你玩太久了,我那邊的朋友會擔心......”邊說邊起身,作勢要離開。
蘭迪騰地蹿至辛戎眼前,用身體擋住退路。
辛戎仰臉,眉心微微擰起。
蘭迪的唇角和眉尾都在輕微抽搐,仿佛在壓抑什麽。可只一瞬,那接近于痛苦的忍耐表情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很像壓抑許久的瘋狂。
辛戎聽見他說:“那些人,他們會不會知道,你在一牆之隔的地方,正和一個男人厮混......我能在這裏強吻你......甚至可以強上了你。”
看你辛戎還不為所動?還故意裝聾作啞?有生以來第一次,他會如此沖動,愛恨交織,口不擇言。為如此一個高傲的、蠻橫占住了他喜怒哀樂的無賴。既然索性要撕破臉面,那不如就将不堪的動作做到底。
辛戎不語,漠然地盯着蘭迪。他一直以為他是很難被氣走的,總感覺他的忍耐阈值彈性極大,擅長內斂。第一次,他看見了他實實在在的怒氣,也是第一次,他低估了他的情緒。他也沒聽過他如此險惡的腔調,咬牙使出一股力,像是真跟他結了深仇大恨。
許久,他終于開口,“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
“事”字還抵在舌尖,蘭迪俯臉逼近,左手死命按住他肩膀,右手锢住他下巴,舌頭、牙齒野蠻地打開他的口腔,攻池掠地。
一個兇殘的吻自然是不夠。
蘭迪變本加厲,一個吻之後,只歇了半口氣,就又餓虎一般撲上來,撕咬他的嘴唇。沒有章法的吻,忽而重,忽而柔情,再慢慢下移,移到他的喉結,叼着輕輕啄吻。
辛戎的大腦在指揮身體,盡量不給出任何反應。他明白,越抵禦,蘭迪會越興奮,還不如用冷冰冰的鎮靜将這狂亂的情欲緩緩消化。蘭迪也漸漸從辛戎僵硬的肢體中,察覺出了他的“不抵抗”策略,遂停止進攻,冷笑道:“裝死人就以為我會放過你?做夢!”
辛戎沒什麽反應,不喜不悲的,只是腦袋稍微轉動了一下,約有三分之一朝向窗外。這下子,蘭迪都不配看他的正面了。
蘭迪死死盯着他,感到一陣挫敗。不甘心,誓要拆辛戎的招,即使這會把兩人都逼上絕路。溫和已經不管用,他辛戎又何曾為自己着想過,留過面子,給出一個回旋的餘地?
“我到底欠了你什麽?你要這樣對我?”蘭迪想再給他,還有自己一個機會。問出口的瞬間,又開始懊惱。
辛戎抿抿唇,像是要回答。但等了良久,蘭迪沒等來一個字,也沒等到辛戎将正面轉過來,朝向自己。蘭迪看着這個男人驕傲的側面,忽然了悟,要改變他是不可能的。誰痛苦,誰改變。
他站定,背微佝,一把薅住辛戎的後腦勺,背再慢慢挺直,迫使辛戎的臉對準自己裆部。
“來點刺激的吧。”他臉上擠出一個幾乎淫邪的笑容。
辛戎再遲鈍、再淡泊,也意識到接下來将會發生什麽了。辛戎開始掙紮,但力量懸殊,沒能逃脫鉗制。愈演愈烈,蘭迪的另一只手也跟進,撬開他的牙關,攪動口腔,用大拇指和食指巧妙地撚住他的舌頭。閉不攏嘴,涎水不受控制地從辛戎嘴角流下。大概因為疼,淚水條件反射地也被逼了出來,楚楚可憐。
“你害怕,失魂落魄的時候很好看,比你春風得意、得償所願的時候有魅力多了。”蘭迪繼續刺激。
并無虛言,即使被欺負成這樣,維持一個受辱的姿勢,辛戎還是能用美來形容。美之外,還多了層別的,曾經在床上,也不曾透露過的一種澀情。只有淪落的美人才能呈現。
蘭迪看得蠢蠢欲動,早就燃起了一股邪火。
辛戎沒有放棄,勉力擡頭,與他對視、挑釁,毒辣且古怪地笑了一下。
蘭迪被這笑激怒,憤懑,可就在下一秒,腹部傳來劇烈疼痛。他疼得卸了力,辛戎頭一偏,身子一矮,從他手中溜了出來。原來,辛戎趁其不備,積蓄力,提膝狠狠給了他一記。這還沒完,辛戎又照着他臉,給了兩拳。拳風和拳頭都足夠烈,他趔趄地向後,差點倒地。
局勢一瞬間逆轉。
“Fu/ck,fuck——”蘭迪低聲怒吼。
辛戎迅速向後退,退到安全距離,盯着對方的敗容,興味地搖搖頭。
蘭迪收聲,像是終于恢複理智,腫脹着臉,望向辛戎。安靜的空氣中飙升起一個漩渦。辛戎再度意識到,危險臨近。還沒來得及轉身,逃往門口,下一刻,蘭迪像瞄準好獵物的鷹隼,飛撲過來。
辛戎毫無準備,落進一個悲怒交加的懷抱中。
“不要跑......”蘭迪的氣息,抵在他頸側。他似乎還聽出來了一點筋疲力盡。